夏子青太过严重,如果先补肾已经来不及,所以兰猗先用十全大补汤固住他的元气,因为这汤中主要的药就是人参,另外还有补血的补肾的,且她下的药量加重了。
之后,她觉着西北距离京城千里迢迢,往来一趟不容易,就直接给开了第二阶段的药,那就是金匮肾气丸,十全大补汤是救急的,金匮肾气丸是治愈的。
开好方子交给了贾时迁,让他拿着立即赶回西北。
这一回,兰猗给公输拓捎去一封信。
等贾时迁一走,她自己闷坐了半晌,秋落进来时见她不言不语枯坐,担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兰猗手抚腹部暖暖一笑:“小家伙乖得很。”
秋落手中的调羹不停翻搅着碗里的药膳,这是狐彦亲自给女儿开的安胎药,怕她嘴刁不肯吃,所以加在膳食里面,更放了些带有甜味香味的覆盖住草药的味道。
待药膳温了下来,她舀了一调羹喂兰猗。
兰猗接过调羹笑了笑:“我自己来吧。”
秋落盘腿坐在她对面的炕沿上,见她脸色阴郁,关切道:“是不是担心侯爷?”
兰猗咽下一口羹汤,叹口气,凝神望着手中的碗幽幽道:“贾先生说,我能治好夏少爷的病,夏知问就肯把他的人头献给侯爷,如此,侯爷可以回京复命了,可是我了解侯爷那个人,他定然不会杀了夏知问,在他感觉,用夏少爷的命换夏知问的人头,是下三滥手段,其实我心里亦是不想夏知问死的,可是他不死,死的就是侯爷,这可真让人烦心。”
面对这种事情,秋落自诩聪明此时也没有好法子,只能安慰兰猗:“吉人自有天相,这事愁不来的,而我觉得,侯爷是一般人吗,侯爷一定能想到如何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两全其美的法子兰猗就十分信,但这事怎么解决,最后还是会解决的,无论什么结局,只能接受。
将一碗羹汤喝完了,想躺一会子歇歇,婢女甜喜进来禀报:“少夫人,狐管家来了。”
狐管家,便是狐府的管家狐禄。
一般的,父母有事遣个专门跑腿的小子过来即可,管家来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兰猗急三火四的问:“怎么了?我爹还是我娘?”
狐禄先给她施礼,道了句“二小姐”后,就抹着眼泪道:“是老爷还有夫人。”
兰猗大惊失色,并从炕上霍地站了起来:“我爹和我娘都死了!”
狐禄张大了嘴巴:“啊?”
兰猗发觉他一脸错愕,大概是自己的话不对,也就是说爹娘不是死了,略略放心,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狐禄道:“是咱家的丫头红莲死了。”
父母安然,虽然是大好事,但家里的丫头死了,且让狐禄如此哭天抹泪,且来禀报给自己,兰猗想,红莲的死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曲折,急忙问狐禄:“红莲好好的,如何就死了,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大把余生时光呢,你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狐禄唉声一叹:“谁说不是呢,今个一早,花匠老姚在后花园的那棵大柳树上发现红莲吊死在哪里,丫头无端死了,老爷夫人当然得过问,可是谁都不知道红莲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何想不开上吊,无奈只好报官,衙门去人了,一查,仵作说红莲是先给人打死,然后才吊在树上的。”
兰猗简直想笑了,气道:“荒谬,打死了怎么还能上吊呢。”
狐禄摊开双手,无奈的样子:“老爷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顺天府那仵作就是说,红莲先给人打死了,然后吊在树上了,他说按理该是有人打死了红莲,然后为了做个红莲自杀的假象,才把红莲吊上去的,可是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表明,红莲就是自杀的。”
秋落看了看兰猗:“二小姐,红莲我熟悉的,之前我和她相处得不错,她那个人非常开朗,怎么会自杀呢,定是有人害她。”
狐禄紧接着道:“更气的是,府里到处都在传,说红莲之前因为打碎了夫人心爱的翡翠镯子,给夫人骂过也打过,说红莲是夫人先让人打死的,后来又把红莲吊在后花园的大柳树上,弄个红莲自杀的样子。”
兰猗拧眉问:“顺天府怎么说?”
狐禄冷笑:“那个朱大人我看也就是个草包饭桶,他居然把老爷和夫人带走了。”
朱渊渔虽然生性奸诈,且是个老滑头,但兰猗相信他能够成为府尹,不会真是个草包饭桶,这事迟早能查清楚的,但那个顺天府的仵作,隋富安的案子就是他验的,当时兰猗很是佩服他,为何这次他就验的如此含糊?亦或者是这个案子真的太诡秘了。
秋落有疑问:“既然阖府传的是夫人,为何要把老爷同时带走?”
狐禄解释:“还有人说,老爷同红莲有私情给夫人发现了,夫人就以红莲打碎她的翡翠镯子为由,借题发挥把红莲打死了,所以顺天府说请老爷同去问个清楚。”
“私情!”兰猗和秋落异口同声,她们心里眼中的狐彦,喜欢读书喜欢字画喜欢收藏古玩,但绝对不像是个拈花惹草的。
第304章 你是不是该叫我家夫人一句师父呢
兰猗匆匆赶到顺天府时,案子正在审理。
所有的证据都说明,狐府丫头红莲是自杀,虽然这有悖常理,那仵作经手的案子无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先是给用棍子打死了,然后再上吊。
大堂之上,朱渊渔可真是千年老好人,给狐彦和贺兰氏都搬了椅子容许他们坐着回话。
贺兰氏一脸愁云,想自己是院使夫人,又是名震天下的贺兰家族的女儿,惹上官司首先不吉利,又给传唤到堂,更是觉着脸上无光,倒是狐彦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态,端然而坐,但面对仵作的验尸结果,他有异议:“你又怎知红莲不是死后再给人用绳子吊上去的?”
仵作翻着验尸记录,到了某一页就拿给狐彦看,并口述道:“一,大柳树下除了红莲一个人的脚印,再无第二个。”
他说到此处忽然发现兰猗到了,这仵作是认识兰猗的,隋富安一案,他见识过兰猗的厉害,他朝兰猗躬身施礼,惺惺相惜,兰猗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朱渊渔已经走离法案,他官居三品,兰猗是一品诰命夫人,他礼貌的朝兰猗拱手:“夫人来了,来人,还不看座。”
兰猗身边的秋落嘴巴刁,朝朱渊渔哼了一声:“朱大人,你是不是该叫我家夫人一句师父呢。”
朱渊渔赧颜一笑:“是是,该叫师父的,但这是公堂,咱们私下里再称师父,请夫人体谅。”
兰猗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你自去忙,我来就是做个围观的百姓,这案子如此离奇,我可真是太好奇了。”
椅子搬来了,不知谁还在上面贴心的放了张软缎的椅搭,兰猗就在距离法案不远处坐下,看了看狐彦与贺兰氏,因父母是涉案人员,她不方便多言,只朝父母笑了笑,算是给他们安慰。
狐彦把目光从女儿处收回,对身旁的贺兰氏悄声道:“二姑娘来了,咱们保证安然无恙。”
贺兰氏轻微一叹,以前自己最不待见这个二姑娘,一门心思的想讨好大女儿,觉着将来自己会跟大女儿沾光享福,而今看来,兰宜是指望不上什么了,没想到在自己危难之时,守在她身边的竟然是二姑娘。
心里内疚,贺兰氏不敢多看兰猗,只盯着那仵作,看他还有何话说。
那仵作继续分析案情:“第二,死者舌头外伸,这是自缢而亡最显著的特征。”
狐彦总算逮着了仵作的把柄,冷笑道:“你说红莲是先给人打死的,又说她是自缢而亡,你这仵作好没道理,你见过谁人死后还能把自己吊在树上的。”
那仵作倒是颇为镇定,从容应答:“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以死者筋骨碎裂的时间算,她死在三更天,以死者脖子上的淤青算,她死在四更天,所以我才说她是先给人打断筋骨而亡的。”
仵作分析完,皱着眉晃着头,分明是焦头烂额之态,他只是个仵作,按理验完尸首就可以了,可是每每朱渊渔都让他代替捕役来对被告陈述案情,可见朱渊渔是多么器重的,但是,这个案子让他感觉自己若非江郎才尽,那就是自己的才智根本没有自己想的,亦或是朱大人器重的那样厉害。
他看向兰猗,也只是简单扫了眼,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适合直视安远候夫人的。
他说完,案子陷入僵局,朱渊渔一筹莫展,下令,此案押后再审,退堂。
兰猗见朱渊渔要走,疾步奔去堵住他:“红莲在何处?能否让我看看她的尸首?”
朱渊渔正求之不得,因为他晓得兰猗的能力,遂点头:“夫人想看,老郦,你陪安远候夫人去趟停尸房,我还有另外一桩案子没审完。”
兰猗说了声:“多谢,朱大人可真忙。”
朱渊渔愁眉苦脸道:“我这官做的不容易,你说也奇怪,另外那桩案子同这里类似,时间也接近,都这种死法,你让我老朱怎么破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兰猗忙道:“噢,有这等巧事,朱大人能否略说一二呢?”
朱渊渔指着那个仵作老郦道:“这样,你陪安远候夫人去停尸房的时候,顺便把另外一桩案子也说一说。”
仵作老郦应了:“是,夫人请。”
兰猗即随着他往大堂后面的停尸房而去。
停尸房,位于顺天府府衙最后头,一溜十几间房屋,此地因为是存放涉案死者的地儿,所以虽然是大白天的,亦让兰猗深深感觉到这里的阴气,来的路上老郦已经把另外一桩案子告诉她了,死者同为少女,是先给人捅了一刀在致命处,然后再上吊自杀的,红莲是给棍子打断筋骨而亡,另外那个姑娘是给人捅了一刀而亡,除了这两点不同,其他都相同,比如至今找不到证据证明那姑娘是给人吊在树上的,可是人在上吊之前已经死了,自杀根本不成立。
连经常与死者打交道,最不信鬼神的老郦都说:“大概,真像京中百姓传的,恶魔作怪,专害女子。”
兰猗望着停尸房的大门,紧闭,门口也不用府役把守,横竖这种地方太晦气,没谁愿意来。
秋落也劝兰猗:“你可是不同于旁人的,来这种地方,回头侯爷从西北回来了,非得骂死我不可。”
兰猗拔腿走向大门,边道:“比之侯爷的骂,爹娘或许被认为是杀人凶手,你觉着哪个更重要?”
秋落舔了下嘴唇,不言语了。
到了大门前,仵作用手当当敲了几下,不多时大门吱嘎噶打开,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伯的脸,见了仵作他笑眯眯道:“又来看死人。”
一边像是唠叨似的,一边把大门打开,突然发现老郦身后的兰猗和秋落,他一愣:“这地儿可不好。”
兰猗晓得老伯是对她说的,笑了笑:“我不怕死人怕活人。”
老伯还她呵呵一笑:“也对。”
老伯将大门又吱呀呀关上,然后引着兰猗三人来到停尸房前,将房门打开,秋落紧张的缩在兰猗身后:“要不,咱不看了吧。”
兰猗也害怕,深呼吸,然后强作镇定的随着老郦进到里面,往左一拐,即看见并排停放着两具尸体,一个是红莲,另个兰猗猜测,差不多就是与红莲这个案子相似的那位姑娘。
第305章 白马夫人似乎不待见你。
停尸房本就空旷,又因门窗狭小透光不好,更显得晦暗。
老郦常来常往此处根本没有恐惧二字,兰猗故作镇定,秋落吓得揪着兰猗后背的衣裳随着她慢慢往前走,想看不敢看,不看还忍不住偷看。
两具女尸并排停放,天热,怕尸体腐烂,所以案子底下放置了很多冰块,所以这周围更加阴冷,也就增添了阴森感,老郦说,若再查不出什么,苦主家人就要把她下葬了。
兰猗晓得他指的是红莲旁边那个女子,再看红莲之前,兰猗扫了眼那女子,死人,面相都是不好看,更别说这两个人都是吊死的,虽然不够狰狞,那一脸清灰和僵硬,足以让人恐惧。
老郦掀开盖在红莲身上的蒙身步,此时红莲已经给褪去衣裳,只在私密处用步裹着,面对近乎赤身的红莲,秋落害羞的扭过头去,或许兰猗是医者的缘故,她虽然也感觉难为情,也还是看了过去。
老郦尽职尽责的给兰猗一边比划一边介绍:“此处筋骨尽断,推算时间,应该死在三更天。”
兰猗靠近些,得以清楚的看见红莲身上除了血污之外,在肋下还有一点轻微的指印,那指印是两个,此时已经发黑,兰猗擅于打穴,所以知道这差不多是指印,她问老郦:“这里,你怎么看?”
老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道:“是凶手留下的。”
兰猗点头:“我知道是凶手留下的,既然凶手是用棍子击打的红莲,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