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下:“而今我成了安远候的侍妾,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其实我很是不习惯,我是想侯爷绝不比是甘为碌碌之辈,他必然有他想成就的大业,可是我就吃放睡觉什么都帮不上他,而夫人你这样的身子成日的忙东忙西,我是想让夫人分派点事情给我做,权当是无聊打发时间了。”
她表述的,兰猗基本明白了,她是埋怨自己没给她一个与过去相等的,或者说是与现在相等的位子,过去是她是名倾天下的女子,现在她是公输拓的“女人”,她或者是从万丈荣光中沉寂下来有些落寞,她或者是想与自己这个公输拓的女人一样,在安远候府有着一席之地。
第291章 这丫头,难不成要做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大晌午的,兰猗犯困,神情疲惫,说话也没甚力气,卫沉鱼要兰猗分派些事情给她做,兰猗轻松点头:“好,从明儿开始,你替你我查账。”
侯府的收入与支出是两笔不小的账目,兰猗正疲于应付,却因为这一项实在重要,她从不假手于人。
然,卫沉鱼却并不领情,摇头道:“举凡涉及到钱财的,我不想管。”
这也没什么错,这是明哲保身的原则,管钱财的,瓜田李下,难免惹来麻烦,兰猗又想了想:“要不然,你帮我管一管家学上的事,之前族里每个孩子读书每月可领取六两银子的费用,包括笔墨纸砚和一顿晌午饭,可是我觉着至少可以省下来一两,你别小看这区区一两,家里孩子多,归算起来就是笔不小的数目,另外,我还听说有些人在滥竽充数,也就是说他家里并无两个学生,却报上来两个学生的名,多领一笔银子,中饱私囊,我一直想查一查的,这一忙就忽略了。”
莫说一个偌大的安远候府,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家里的琐事多着,兰猗初掌家事时经常顾此失彼,而今渐渐的熟悉了,却因为替公输拓分担着外头的事,精力上就有些捉襟见肘,她甚至想过要把自己的事情分摊下去,也有了几个人选,比如修箬,比如十三爷公输撼的夫人沈氏,修箬自不必说,沈氏性子沉稳办事妥帖,兰猗信得过。
可是,卫沉鱼仍旧不买账:“夫人会错意了,我想替夫人分担的不是这些芝麻绿豆事。”
兰猗睇了她一眼,似乎觉察出她的话外之意思,笑着问:“那么你想做什么呢?过日子,不过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卫沉鱼有短暂的沉默,随后扬起头道:“我想做的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至少是对侯爷有帮助的,暗杀也好,设计也罢,总之都是侯爷想做的,不枉当初我与侯爷相识相知是因为这些个事。”
兰猗洞悉了她的心意,她必然是已经知道公输拓想复仇,刺杀隋富安不就是她做的么,那么今天她来管自己要事做,差不多就是有关公输家族同宇文家族的这一场战争的。
可是,兰猗不能甚至也不知要她做什么,只好婉转拒绝:“侯爷往西北打仗去了,你该不会也想上沙场,剩下的,就是家里这些事了。”
卫沉鱼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嗤的一声笑了:“侯爷没把我当外人,夫人却把我当外人。”
起身,告辞:“不耽误夫人歇午觉了,妾身告退。”
望着她执意离去的背影,兰猗忽然想起当初的秀儿,悠然一叹。
不知卫沉鱼有没有听清,总之发现她脚步一滞,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过卫沉鱼到底还是比秀儿沉静内敛些,虽有不满,也没做出什么让兰猗意想不到的事来。
于是,彼此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卫沉鱼每天不过是看书写字绣绣花,兰猗不过是柴米油盐管着家,而终于有一天顾纬天来了,他一来,兰猗就知道是有关芳艾的,所以正在埋头理账的兰猗将手中的账簿一丢,急匆匆就来到前面的大厅。
彼此相见,顾纬天称她为二小姐。
兰猗也不计较这种称呼上的事,赶着问:“大驸马可是有好消息给我?”
顾纬天点头,天热了,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长衫,一条玉带横在腰间,头上是黑色的薄纱逍遥巾,整个人看上去儒雅中不失洒脱,衣裳上还熏了香,是那种带着薄荷味的凉凉的香,闻之使人舒爽。
兰猗请顾纬天坐下来说,而自己也往椅子上坐了,虽然还没到出怀的月数,但她本能的还是非常小心,衣裳上也尽量宽松,颜色上更注重清淡素雅,此时就是一套淡绿的衣裙,外头罩了件薄如蝉翼的软纱褙子,附着在衣裙上似有若无,就增添了几分仙气。
顾纬天四顾厅内,唯有秋落,他就放心的讲了起来。
芳艾,年轻时本是太后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因为颇有些姿色,让先皇垂爱,可是太后横亘其中,先皇总不得接近,后来太后发现先皇对她开始冷淡,晓得是为了芳艾,于是无奈下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了先皇,芳艾侍寝后,先皇本想给她一个位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芳艾却突然得了重病,重病宫女再不能侍寝,先皇对她也就淡漠了,而芳艾久病不治就给送去了北苑,一住,就是许多年,直到她死。
顾纬天讲完,兰猗似乎意犹未尽:“就这么多?芳艾还有个女儿呢,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她应该是先皇的骨肉,该是长公主的身份,为何宫里头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呢?”
顾纬天抱歉道:“恕我无能,只查到这些,不过我回去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兰猗忽然发现自己的问话有些咄咄逼人,忙放缓了语速道:“其实你能打听到这些已然不错。”
顾纬天淡淡一笑,单薄的五官配上清朗的风度,简直就像是从厚厚的泛黄的书页间走出来的一首宋词,他正了正头上的逍遥巾,眼睛一直也不看兰猗,固执的坚持着他的君子风范,对于兰猗的夸赞他晓得是安慰他,自我解嘲道:“书读的多读的好,不一定适合做探案。”
兰猗就顺着他的话指着自己:“书读的少读的不好,其实很适合做探案。”
说罢,两个人皆笑了起来。
兰猗是随性的,所以经常这样开怀的笑。
顾纬天可是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对一个女人可以如此舒服,对,就是非常舒服的感觉,这感觉突然转换成感慨,想自己娶的女人竟然……他一抬头,兀地对上秋落炽热的目光,他愣了,秋落脸红了。
毫不知情的兰猗说道:“若大驸马有机会,继续帮我打听下芳艾那个女儿的下落。”
说完半天没听见顾纬天回应,举目去看,见他与秋落四目交投,他随即垂下脑袋,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喝茶,而秋落目光闪烁,手足无措。
兰猗眉头一皱,原来秋落对顾纬天并未死心,可是她不是同麒麟暗中相好么?这丫头,难不成要做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兰猗决定同秋落谈谈,可是待顾纬天告辞离开,她回到倚兰苑,却发现自己的账簿不见了。
第292章 你对大驸马的感情……遥遥无期。
这一本账簿普通又普通,谁偷去也没有多少价值,可就是无缘无故的丢了。
兰猗让人找了半天没找到,又问房里都有谁来过,甜喜是留在房里的,答:“只有春喜回来过,说是有些小物事还没带走。”
春喜?
兰猗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叨几遍,怀疑到什么,终究是没有证据也就不能乱说,随后朝甜喜挥手道:“你去把修箬姑姑请来。”
甜喜一走,秋落立刻道:“该不会是卫姨娘指使春喜偷的账簿?”
兰猗方才怀疑的就是这个,可是因为春喜在自己身边时间长在卫沉鱼身边时间短,不信她这么快在心里上就易主了,而卫沉鱼若是因为自己没让她掺和公输家族复仇一事而生气,以她手刃那么多贪官的精力,完全可以来刺杀我狐兰猗,偷个账本作何呢?
想不明白,兰猗索性不想,喊秋落同往炕上坐了,开门见山道:“你不是同麒麟相好么,我怎么瞧着你对大驸马暗送秋波呢。”
秋落没防备她问这个,脸腾的红到脖子根,脑袋一甩:“人家才没有对大驸马暗送秋波。”
否认?兰猗一笑:“行,你是抛媚眼。”
这句话还不如上一句呢,秋落使劲晃着脑袋:“没有就没有。”
兰猗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你看,你比我大,但为了你将来有个好的归宿,我才认你做了妹妹,你同麒麟相好我本不十分赞成的,麒麟那小子不错,可他毕竟是个侯爷的一个小厮,我不想你做奴婢,你嫁给他就逃不掉奴婢这个身份,即便他将来做到管家又如何,仍旧是人家的奴才。”
说到此,她停顿下,抓住秋落莹莹如玉的一双手,眼睛看着眼睛,秋落的眼中起了雾气,想是非常感动,兰猗继续道:“后来我同侯爷谈了,侯爷就说若你与麒麟是两情相悦,这也不难,我可以认你做妹妹,侯爷就可以认麒麟做弟弟,如此,你们都逃掉了为奴的身份,岂不是好。”
秋落的眼泪终于啪嗒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轻轻的唤了声“二小姐”。
她依然改不了这种称呼,就像顾纬天一样。
兰猗也不计较这个,念及顾纬天,她觉着秋落不该一脚踏两船,对于感情而言,一脚踏两船不安全,遂劝她:“好好同麒麟相处,等有了闲暇,那时侯爷也回来了,我就给你和麒麟办婚事。”
“不要!”
秋落突然惊慌的喊了出来,那神情,就像兰猗在逼迫她嫁给麒麟似的,兰猗皱眉表示不解。
秋落双手捂着脸,泪水却从她的指缝间泄了出来,漫溢在她手背上。
兰猗试着问:“难不成,你喜欢的还是大驸马?”
秋落哭声大了起来。
兰猗叹口气:“难不成,你对麒麟只是一种感情依托?”
秋落把头埋在双膝上,哭得身子一颤一颤。
兰猗什么都明白了,秋落因为太喜欢顾纬天,可是明知自己是奴婢,即便成为她狐兰猗的妹妹,顾纬天已经同高阳长公主成亲,再退一万步,顾纬天可以纳她为妾,高阳长公主也是不会答应的,因此,她为了忘记顾纬天,故意逼迫自己去喜欢麒麟的,也不是想用麒麟来代替顾纬天,而是想用一段感情覆盖另外一段感情,然而,她没能成功。
兰猗拍着她的后背:“可是,怎么办呢?”
这不是问秋落,而是问自己,很想替秋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想不出,但有一点需要明确:“你若不喜欢麒麟,就不要再蒙骗人家。”
秋落把头从膝盖上抬起,一脸的泪水弄花了妆容,胭脂一块一块的,脂粉也活腻似的,兰猗忍不住咯咯的笑。
秋落气鼓鼓的:“人家都这个样子了,二小姐还笑。”
兰猗止住了笑,给她建议:“等侯爷从西北回来,你给麒麟赔礼道歉吧。”
秋落点了头:“行的。”
兰猗觉着很有必要提醒她:“你对大驸马的感情……遥遥无期。”
秋落就望着她,一直望着,茫然无助,随后低低道:“我晓得,我没指望大驸马能娶我,可我就是喜欢他。”
兰猗觉着自己比秋落幸运,她当初喜欢上白马西风,造化弄人她嫁给了公输拓,所幸她最后喜欢上公输拓,也就没有感觉这一生怕是要虚度,而秋落,她试着用麒麟来忘记顾纬天,可她显然没能喜欢上麒麟,兰猗祈祷,希望秋落最后能如自己一样,最后嫁的人也是能够喜欢上的。
姊妹两个又谈了很多,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后来,金鹰来了,小丫头禀报,秋落出去引他进了房,兰猗正吃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一个错觉,秋落同金鹰很是般配呢,一个就俏丽动人,另个就伟岸峻拔,可是,秋落不见得能喜欢上金鹰,毕竟顾纬天先入为主,秋落大抵就喜欢顾纬天那种儒雅俊逸的,而金鹰,是威猛深沉的。
“少夫人,扈仙娘进京了。”金鹰躬身禀报。
“扈仙娘?”兰猗记忆中有这么个人,但不熟,想了想,文:“该不会是山东那个女匪首?她进京作何呢?”
金鹰晓得秋落同兰猗的关系,也就不避讳她,道:“扈仙娘说她的兵马给官府围困在大山里了,已经月余,兄弟们快撑不住了,她是从悬崖爬下来,出了山,进京找侯爷想办法的,您知道,没了兵马,何谈大事。”
这种事,兰猗有些为难,自己或许有点小聪明,但涉及到带兵打仗她实在不擅长,问金鹰:“若你快马加鞭赶去西北,多久能回来?”
金鹰晓得她不敢拿主意,道:“大约……七天,可是扈仙娘今晚之前就要侯爷给她拿出主意,否则……”
兰猗见他顿住,挑眉问:“否则怎样?”
金鹰哂笑:“少夫人也知道,像扈仙娘这种落草为寇的,很容易说变就变,毕竟她与宇文家族没有仇恨,她当初造反不过是为了混了混口饭吃,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