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是倚兰苑的粗使婆子,做得一手好酱菜,公输拓喜欢吃,听说兰猗没胃口,这才想起老宋的酱菜的,果然兰猗也开了胃口,所以当即决定调老宋到厨房做事。
这一顿兰猗吃得过饱,不敢立马就睡,怕积食,眼下这时节不冷不热,她也不想辜负好时光,就喊了秋落去院子里溜达,刚好公输拓回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玉兔东升,满庭清辉,兰猗同秋落一行走着一行聊着,一丝风不起,唯有幽香来,实在是舒服。
行至葡萄藤下,兰猗忽然想起上次冬喜从此处哭着跑过的事,问秋落:“最近冬喜古古怪怪的,你可知怎么了?”
秋落摇头:“这事我可不知道,虽然奴婢跟着二小姐过来侯府这么久了,但那些丫头婆子仍旧把我当外人防备,冬喜纵使有事也不会告诉我,不如问问春喜。”
换成兰猗摇头:“你这种神通广大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春喜那个性更不会知道。”
给她一番赞美,秋落有点飘飘然了,大包大揽道:“行,这事就交给奴婢罢。”
不料,说曹操曹操就到,秋落的话音刚落,就见冬喜从二门处走了进来,见了兰猗和秋落,她愣了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她又在哭,兰猗决定叫她过来问个究竟,便喊道:“冬喜!”
冬喜明知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朝兰猗屈膝一福:“少夫人。”
兰猗歪着脑袋看她:“为何哭?”
冬喜忙不迭的狡辩:“奴婢没有哭啊。”
兰猗眼睛一瞪脸色一沉。
冬喜只好低头道:“奴婢是哭了。”
秋落过来推了她一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说,少夫人不管,我也的替你出气。”
冬喜不自然的一笑:“没有,没谁欺负我,我其实,其实是想我娘了。”
秋落信以为真,双手一摊看向兰猗:“她想她娘了。”
兰猗仍旧绷着脸,根本不信冬喜的话,一个人想娘也好想任何人,或是闷头独坐哭泣,或是夜不能寐哭泣,就是不会急匆匆的跑着哭泣,回想之前冬喜哭着从葡萄架下跑过的场景,分明是给谁气的,而今晚她是从外头回来哭呢,想娘,不会没个时间地点,毕竟她只是个婢女。
所以兰猗坚信自己的判断,她不单单是给谁欺负,且欺负她的那个,差不多是男人,因为可着侯府,都知道冬喜是倚兰苑的,是掌家夫人的近身婢女,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侯府的丫头婆子一般不会欺负她,为何说欺负她的是个男人,兰猗看冬喜的神情,怎么都像是情伤。
姑娘大了,这种事是难免的,侯爷丫头小子年纪相当的很多,私下里相好也正常。
可是想问,又恐冬喜不肯直言,兰猗就挥挥手让冬喜回房去歇着,今晚不是她的值。
冬喜一走,兰猗问秋落:“你说方才冬喜是去哪里了?”
秋落撇撇嘴:“二小姐今晚成了主考官了,一再的考奴婢,冬喜是从外头回来的,奴婢不知她去了哪里。”
话虽这样说,突然掉头道:“不过,可以打听下。”
说完让兰猗稍等,她就要走。
兰猗拦住她:“我同你一道。”
两个人离开倚兰苑,虽是晚上,天气好,不上值的丫头婆子小厮们多在外头顽,见了兰猗纷纷问好,秋落发现客院伺候茶水的双喜在呢,这姑娘心眼实诚,秋落就拉过她小声问:“我家冬喜刚刚去哪里了?”
双喜手中拿着个布沙包,正同姊妹们顽的起劲,随手一指道:“我忙着顽,没注意,冬喜好像是从园子那个方向过来的。”
秋落回头看看兰猗。
兰猗微微点下头。
秋落就松开双喜让她继续去顽,然后挽着兰猗往后花园而去。
月华如水,不用提灯笼,道路都清晰可见,两个人不多时来到后花园,秋落方想问兰猗来这里查个什么呢,突然听见里头隐隐传来浪声浪语,分明是一对男女在调情。
第267章 管家已经娶妻生子,你跟他能有什么结果呢。
春夜幽静,那对男女的交谈隐隐入耳,其中一个正是管家薛庆,另外一个,兰猗却没有听出,毕竟府里的丫鬟媳妇子八房合在一处少说也有几百,她认识的有限。
捅了下秋落,朝声音来源处努努嘴。
秋落明白兰猗是想知道两个人是谁,咬着兰猗耳朵道:“管家和来喜。”
来喜!
一只野鸡扑棱棱从草丛中掠过,惊了兰猗和秋落,也惊了私会的一对男女,那女子一声娇呼,应该是扑到薛庆怀里了,薛庆就一边哄着她一边骂那野鸡:“畜生,搅了大爷的好事,明天就杀了你吃肉。”
然后,两个人钻入附近的灌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非礼勿听,兰猗拉着秋落赶紧离开。
出了园子秋落回头望望,问:“二小姐不准备捉奸?”
兰猗脚下不停道:“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一起,捉奸也保不住来喜的清白。”
秋落很是好奇:“二小姐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在一起?”
这事有点玄妙,兰猗只能这样说:“听来喜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那啥那啥的害羞。”
秋落愈发起了兴致,追着问:“那啥那啥,是那啥意思?”
兰猗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得以终止了她的问题。
回到倚兰苑,兰猗就坐在炕上愣神,她万万没有想到同薛庆幽会的是来喜,那丫头看上去伶俐可人,却做出这等事来,因为薛庆是有家室的人,娶妻姓张,夫妻均是侯府的家生子,理当凑成一对,所以当初老夫人为他们指婚,两个人都非常满意,婚后生有三个儿女,大的都比兰猗高呢。
“这薛庆,我刚来时就见他不是个善茬,一双桃花眼总往我身上看。”秋落给兰猗打了洗脚水来,光可鉴人的铜盆放在炕沿下,她一边给兰猗脱鞋子一边骂着薛庆。
对于薛庆,兰猗也没什么好感,说到底是老夫人安排他做了管家,兰猗刚刚掌家不好立马拿下。
“这事二小姐得管,否则侯府定会给他们弄个乌烟瘴气。”秋落把兰猗的双脚轻轻放到水里,见她没说烫,就撩水洗了起来。
兰猗默不作声,这事管是一定要管,但得有个法子,薛庆是侯府堂堂的管家,他想纳妾,也在情理之中,假如来喜心甘情愿给他做小,也没什么不可,关键这里面涉及到冬喜,问都不用问,冬喜的哭必然与薛庆有着直接关系。
洗了脚,公输拓业已从书房回来,时辰不早该就寝,兰猗就叮嘱秋落先别声张,然后把事情讲给公输拓听,问他的意见。
夫妻两个面对面隔着炕几坐着,公输拓略微思忖下,道:“你得先问问冬喜,这其中都发生了什么。”
兰猗恍然大悟的,冬喜哭的那么伤心,大概不单单是失恋这么简单,差不多就是薛庆始乱终弃了,若是那样,冬喜将来的归宿就堪忧。
突然,由来喜兰猗忽然想到了卫沉鱼,挑起眼皮看了看公输拓,装着随意的问道:“那天卫姨娘要我帮她置办个席面,说是还没有正式拜见侯爷,可是侯爷有事没能前去,卫姨娘好像不开心。”
公输拓已经掀开被子钻进被窝,然后伸长手臂,这是邀兰猗入怀的动作,另外一只手拇指和中指弹了下,烛火噗的灭了,月光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屋子里朦朦胧胧,这是兰猗最喜欢的情境。
提及卫沉鱼,公输拓淡淡道:“当初是为了救她,希望她不要当真才好。”
兰猗仍旧坐着,无限忧郁道:“我也是这样开解她的,可是毕竟人家是不屑于死罪的,是咱们执意用了这么个法子救了人家,更何况以前侯爷同她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可着京城知道我狐兰猗的人少之又少,不知道她卫沉鱼的也是少之又少,人家进了公输家的门,束之高阁算怎么回事,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她还年轻。”
公输拓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着额头,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方道:“以你之见呢?”
兰猗苦笑:“我没什么意见,全凭侯爷做主。”
公输拓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容我仔细想想。”
这事还真急不得,毕竟卫沉鱼对他是有恩的,虽然当初秀儿对他也有恩,但秀儿闹得太凶才会被赶走的,人家卫沉鱼可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一夜无话,次日,兰猗决定先处理下冬喜的事,让人把她叫来,房里也只留下秋落一个婢女,兰猗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她:“是不是管家欺负你了?”
冬喜目光中满是怔忪,须臾低下头怯怯道:“管家怎么会欺负奴婢呢,管家没有欺负奴婢。”
兰猗正吃茶呢,见她刻意隐瞒,带着三分气,咚的将茶杯放到炕几上:“你不肯说,莫怪本夫人不帮你,等日后麻烦大了,没人替你收场。”
冬喜不知是给那咚的一声吓的,还是给她的这番话吓的,噗通就跪了下去,也不说话,只是哭。
一旁绣花的秋落朝她啐了口:“小蹄子,少夫人是有心袒护你,偏你这个死脑筋不领情,若你不是咱们倚兰苑的,少夫人才懒得管你死活呢,你不说咱们也知道,昨晚我和少夫人已经将管家和来喜在后花园捉住了。”
冬喜突然哭出声来。
秋落丢下手里的花绷子,气道:“你一味的哭有什么用呢。”
冬喜就努力止住哭,断断续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管家他,他不让说。”
秋落哼了声:“你听管家的还是听少夫人的?你若听管家的,以后就别哭哭唧唧。”
冬喜抬头看了看兰猗:“奴婢听少夫人的。”
秋落还想呵责她,兰猗一摆手,然后叹口气:“你这丫头,看你很机灵的,没想到这么没心机,管家已经娶妻生子,你跟他能有什么结果呢。”
冬喜忍不住又哭:“奴婢没想跟他,还不是那次家里来了客人,少夫人说要往库房拿那套白瓷茶具来,我就去了,刚好管家在替管库房的刘顺家的看门,我说少夫人要拿那套白瓷茶具,管家就带着我进到里面,里面很暗,我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胆瓶,那胆瓶掉在地上碎了,当时我狠害怕,怕给老夫人责罚,所以哭了,管家就安慰我说那事由他来解决,我非常感激,管家就突然抱住了奴婢……奴婢,奴婢……”
嚎啕大哭覆盖了一切。
第268章 冬喜和来喜都是黄花闺女,你让她们以后如何嫁人。
同在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在所难免,但这薛庆所做的一切似乎与情无关,他图的只是一时痛快,根本没想对同他相好的女人负责,冬喜是,来喜亦是。
冬喜和来喜还是有所区别,冬喜是迫不得已委身薛庆的,来喜却是主动投怀送抱的,原因是来喜在侯府没什么根基,她家穷,由个在侯府做粗使的亲戚带到侯府做了婢女,她深感自卑,所以处处逢迎,从一个刷痰桶的丫头爬到一等婢女,这其中多亏了薛庆帮衬,所以她投桃报李也好,想继续往上爬也罢,觉着很有必要回报薛庆,于是两下一拍即合,薛庆喜欢来喜嘴巴甜,登时对冬喜冷落起来。
冬喜或者没喜欢过薛庆,但一个女人,一旦把身子给了哪个男人,心里不自觉的就把他当真了亲近的人,冬喜面对薛庆的薄情,除了哭别无计议。
听冬喜叙述了过程,兰猗想,这个薛庆绝对不会仅仅是染指冬喜和来喜两个婢女,比如以前管库房的刘顺家的,按照冬喜的讲述,她去拿茶具时,薛庆是帮刘顺家的在看门,当值之时,刘顺家的为何擅离职守?薛庆为何肯替她看门?
审薛庆,兰猗想要公输拓在场,毕竟薛庆是个男人,可是让秋落去找,秋落找了半天回来说:“侯爷一个人出去了。”
一个人?
兰猗凝眉想了想,吩咐秋落:“你先把麒麟给我叫来。”
秋落行事雷厉风行,迅速去迅速回,麒麟就跟在她身后,进了房先给兰猗请安:“少夫人叫小的来有事?”
兰猗点了下头:“我想知道侯爷去哪里了?”
麒麟摇头:“这个小的不知,侯爷只吩咐咱们几个小的谁都不许跟着。”
兰猗忽然想起那晚在后花园花匠住的房前看见的那一幕,那一晚公输拓同个陌生人交谈,她还怀疑公输拓外面养了外室,最可疑的便是卫沉鱼,而今卫沉鱼人在侯府呢,公输拓这是去做什么呢?
另有其他女人?这个兰猗自己就否决了自己,天下女子,能比卫沉鱼美的太少,卫沉鱼仅在他睡榻之侧他都不要,也绝不会有其他女人。
可是,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自己呢?兰猗想,公输家的秘密他都不瞒着,还有什么呢?
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索性不想,挥手让麒麟去了,现在管库房的是巧喜,刘顺家的已经拨到磨坊,兰猗喊秋落:“走,去磨坊看看。”
磨坊离倚兰苑可不近,秋落便叫了顶小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