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猗摇摇头:“非也。”
不急于道破真相,挤眉弄眼一笑:“带兵打仗,我不及侯爷,运筹帷幄,我更不及侯爷,但侯爷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行事都太磊落,不会我这些旁门左道。”
若说自己行事磊落,这不尽然,公输拓甚至有点惭愧,为了成就大业报仇雪恨,他何止卧薪尝胆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也做了很多宵小之辈才做的事,诸如为了离间宇文佑家族的人,他让伍松在江湖上散布谣言,为了兑现对宇文偲的承诺,他今个还进宫游说太后,但兰猗那些鬼点子他是真没有的,这或许是性别差异,或许是性格差异,为此他佩服兰猗,急着问:“你的意思呢?”
第240章 是高阳长公主想当女皇
公输拓一门心思的听兰猗讲述她的计策,浑然忘记洗脚水已冷。
兰猗手指在炕几上写写画画,也不是什么具体的字,也不是什么规整有序的图形,她习惯了如此而已,似乎这样更能帮着她打通头脑,一行写画一行道:“皇上诈死,外人不知,皇权之争,便会突然放在了明处,以前齐王有篡位的心思,奈何斗不过皇上,他唯有暗中进行,也只是小打小闹,所以皇上没有对他采取手段。”
此言非虚,公输拓颔首。
兰猗继续她的讲述:“皇上死了,齐王便会无所顾忌,说不定一屁股就坐上皇位了,那个时候,他的狼子野心彰显出来,皇上必然杀之而后快。”
公输拓蹙眉瘪嘴,突然抬眼笑了:“高明。”
兰猗附和的一笑:“齐王死了,宇文家族少了个人,这对侯爷是好事。”
公输拓焉能不知此理,这也是他让伍松散步那个“左不左右不右”童谣的目的,虽然也起到了作用,但作用不明显,宇文佑对宇文佐一直没有动手,而今兰猗轻松解决了他的难题,他无限感慨:“你若为男儿,成大业的该是你。”
这个赞誉太大,兰猗稍微有点得意,得意下便想送公输拓更大的一份寿礼,咬唇想了想道:“侯爷你说,铲除齐王之后还有谁是最大的威胁?当然皇上不算,皇上最后是留给侯爷的,我替侯爷除掉那些小喽啰。”
宇文家族没有谁算是小喽啰,兰猗之所以如此轻描淡写,是怕公输拓过分感激她亦或是担心她,若论齐王之外谁还是自己成就大业的绊脚石,公输拓道:“太后。”
“太后?”
兰猗有点意外,一惊下手触碰到近处的烛火,差点烧到,千钧一发之际,公输拓适时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呵责:“说了让你小心。”
兰猗顾不得这些,赶着问:“太后怎么会成为侯爷的威胁?”
公输拓将烛台推得离她远了些,这才道:“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这你知道。”
兰猗点头,自古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多着,没什么稀罕处。
公输拓也感觉到洗脚水凉了,把脚从脚盆里挪出来,想喊春盛拿脚巾,兰猗已经麻利的下了炕过去取了来,然后蹲下身子仔细给他擦着。
倾国倾城又聪明绝顶,公输拓只以为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是给男人宠爱的,不曾想她还如此的体贴和贤惠,想想两个人刚成亲时的剑拔弩张,那时他真以为这小女子除了吵架什么都不会的,心头一暖,抚摸着兰猗的头发道:“我自己可以。”
兰猗站起,将脚巾放回原处,又过来端走脚盆出了房,推开门哗的一倒,突然发现一个身影从葡萄架下跑过,此时节葡萄才生出指甲大小的叶片,枝条间很是稀疏,容易视物,兰猗怎么看那身影都像是冬喜,自己房里的丫头在倚兰苑出现没什么稀奇,她奇怪的是冬喜似乎捂着脸在哭,因为着急听公输拓讲太后,所以急匆匆返回,放好脚盆,自己也净了手,重新回到炕上。
公输拓怜爱的道:“以后这些事有丫头们做就行了。”
兰猗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今晚怕她们耽误侯爷说话。”
公输拓哦了身,继续话题:“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与皇上之间看着母子情深,实则是种假象,因为皇上怀疑当年自己母后之死是太后所害。”
故事纵深下去,兰猗更加兴致勃勃,插嘴道:“听说孟太妃软禁在重阳离宫也是太后所做的,我奇怪,若皇上的生母真是太后所害而死,为何太后只把孟太妃软禁却不杀她呢?”
公输拓端起茶杯,发现是空的,就又放下。
兰猗见状想下去给他倒茶,被公输拓按住:“以我的猜测,太后之所以不杀孟太妃,是因为孟太妃对她没造成多大威胁,一个妃子,远不如皇后更重要,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冲着那皇后的位子去的,做了皇后将来才能做太后,之于女人,这是权力的巅峰,而太后不杀孟太妃还因为,毕竟先皇所宠的妃子远不止孟太妃一个,太后杀得过来吗,更何况她若杀了孟太妃,会显得太过心狠手辣,从而让宇文佑确定是她杀了自己的生母。”
兰猗忆及每次与太后见面,那一脸的慈祥原来都是装的,不禁汗毛孔处都冒凉风,感叹:“太后可真是厉害。”
公输拓蓦然一声冷笑:“她再厉害,也还是百密一疏,这都怪她贪心不足,偷着看兵书,也是她太谨小慎微了,怕皇上害她,想先下手为强。”
兰猗骇然:“太后想当女皇?”
公输拓摇头:“是高阳长公主想当女皇。”
想着那个天真无邪到有点傻的长公主,兰猗简直难以置信:“怎会?”
公输拓一种十拿九稳的容色:“这是真的。”
兰猗敲着自己的额头,还没有从大吃一惊中回过神来,幽幽道:“太过耸人听闻,高阳长公主看着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初识高阳长公主,只觉她更比媚嫦带着傻气,媚嫦性子粗枝大叶,一旦遇事却能表现出她的粗中有细来,兰猗甚至觉着媚嫦是大智如愚的那种人,可高阳长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当女皇的人,每每看见她,都给人一种毫无心机的感觉,这样的人也想当女皇,兰猗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公输拓把玩着空茶杯:“她可是太后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也是高阳长公主一心嫁我,却给我不留余地回绝的因由,她想嫁我并非是真心看上我,而是为了让我帮她达到目的。”
兰猗听说过高阳长公主费尽心机的想嫁公输拓,原因是公输拓救过她,现在听了真实情况,不禁想起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转瞬想起顾纬天,见他同高阳长公主夫妻和睦美满,不知会不会成为高阳长公主的棋子,如是那样,顾纬天还真是可怜,先给姐姐利用,现在又给高阳长公主利用,满腹经纶一直成为别人的附属,他的宿命还真是太差了。
对于公输拓的话,她赞同的点头,忽而狐疑道:“侯爷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公输拓狡黠一笑:“寿康宫,有我的人。”
兰猗张大了嘴巴……
公输拓将茶杯咚的一放:“她就是芳蔼姑姑。”
第241章 我给侯爷讲个故事吧
芳蔼,寿康宫除了福如海,她可以说是头面人物了,近身服侍太后的起居,掌握着太后的一切,她居然是公输拓的内应,兰猗骇然无语了。
十多年的卧薪尝胆,十多年的筹谋计划,公输拓广罗人才广交朋友,别说寿康宫太后身边,就是承天宫宇文佑身边都有他的人,若无这种厚积薄发的准备,他怎么敢想改朝换代呢。
提及太后,兰猗想起今个入宫公输拓的目的,忙道:“侯爷不是为孟太妃的事去见太后么,太后可有答应让孟太妃回宫?”
公输拓目光落在兰猗发髻上,那支簪子已经很旧了,该拿去炸一炸,可是兰猗就这样一直带着,想必有什么说道,他也没问,兰猗非是旁人,不用小心谨慎,只道:“太后不答应不成啊,因为我说,重阳离宫最近起了一把火,差点把孟太妃烧死,当然,那把火是我让人放的,我告诉太后,为何有人想烧死一个微不足道的孟太妃?还不是为了嫁祸给她,孟太妃是太后让关进重阳离宫的,假使出了状况,天下之人都会怀疑是太后所为。”
兰猗轻笑:“奸诈。”
公输拓就还她一句:“狡猾。”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兰猗调皮道:“狼狈为奸。”
公输拓就附和过去:“沆瀣一气。”
耳听雨点啪啪的打着窗户,不知为何,天气的突变倒让他们两个非常高兴,春雨贵如油,公输拓念叨着:“今年我食邑的百姓必然都有个好收成。”
兰猗接着道:“希望天下的百姓都有好收成。”
公输拓惭愧的一笑:“是我狭隘了,远不如夫人之襟怀。”
天不早,两个人收拾收拾就躺下了,仍旧是闲闲的聊着,慢慢才睡着。
下半夜,兰猗一梦惊醒,呼哧坐起,发现身侧的公输拓根本不在,起初兰猗还以为他去如厕了,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兰猗感觉到奇怪,披衣下了炕,走出房去,见上夜的两个婆子正抱着酒坛子在打盹,而那雨从大到小,此时细如牛毛。
兰猗轻手轻脚的从廊上走下,至天井站了会子,也不知公输拓在哪里,东厢西厢都黑乎乎的,该睡的都睡了,不该睡的也睡着,她大概是给外头的冷气一扑,人就精神起来,猜测公输拓会不会是闻鸡起舞往后面的园子练功去了,横竖没了困意,她就借着各处依稀的灯光往园子而来。
不曾想没到园子深处呢,就在附近花匠住的一个小厦子外发现一高大的黑影,隔着几辈子,她都能认出那是公输拓。
兰猗没来由的躲去了那簇忍冬架下,这时节花叶稀疏,刚好用来偷窥。
“这事先不要告诉少夫人。”
兰猗看不清公输拓对面的人,但听他吩咐那人,不知什么事需要瞒着她。
“少夫人早晚会知道的,她那样聪明。”
兰猗用心听着,这声音非常陌生,可是对方却清楚她一切的感觉。
“瞒一阵是一阵,告诉她我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公输拓的意思,好像有什么隐私,兰猗猜度着,他在外面养了女人?有了私生子?一个深情的女人该想的仅限于此。
“行,我知道了,侯爷请回吧,更深夜凉,当心身体。”
虽然对方是个男人,听上去对公输拓非常关心的样子,兰猗即使不熟悉公输拓身边的人,但凡见过的开口说过话的,她都不会忘记对方的声音,可是这位她还真记不起来。
然后是一声轻微的纵跃,那人跳上园子的墙头,依稀夜色中兰猗见一条黑影踩着墙头嗖嗖嗖飞速跑走,最后不知所踪。
公输拓也转身往回走,兰猗忙躲到更暗处,还屏住呼吸,因为公输拓功夫不赖,怕给他听到。
待公输拓走远了,兰猗钻出忍冬架子,款步行至花匠的小厦子附近,不用说,里面没住人,否则公输拓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见那个人并交谈。
兰猗呆呆的站了会子,想痛脑袋也想不出公输拓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她,夫妻之间除了男人拈花惹草女人红杏出墙,应该没什么不能坦坦荡荡了吧?
一个自问,却自答不出,悻悻然回了卧房,发现公输拓正凝神坐在炕上等她,那颓败的样子,是兰猗从未见过的,一脸浮霜,眼中更是茫茫然无措,兰猗心里的公输拓,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人,仿佛有他在,兰猗就感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即使给抓去大理寺,即使给关在河口,而此时,兰猗分明感觉出他那淡若轻烟的无助。
“你去哪了?”
方才还一脸懊丧,见了她便迅速转换成一脸的笑容。
兰猗微微的不悦,觉着这男人太圆滑,淡淡道:“小解。”
公输拓指着外间:“丫头们没给你准备夜壶?外头冷。”
他说着抓过被子下了炕,裹住兰猗抱上炕来。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此时兰猗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盗他是不可能的,自己家有什么可偷的,那就是奸了,兰猗心里更不痛快,又不想给公输拓发现她发现了公输拓的秘密,极力克制情绪,道:“我从来不用夜壶,放在房里味道大。”
她再掩饰,终究是不同于往常,公输拓觉着有点奇怪,拥着她道:“小狐狸似乎有点不高兴呢。”
兰猗这才知道自己掩饰的并不好,想直言又怕公输拓狡辩,那样自己想知道真实情况就更难了,眼珠一转道:“我给侯爷讲个故事吧。”
公输拓是有点困的,想睡,为了哄妻子高兴,于是装着饶有兴趣的样子:“洗耳恭听。”
兰猗推开他,从他怀里抽离,使得两个人变成面对面的姿势,开始讲:“从前有个人,养了只狐狸……”
这种故事她完全可以信手拈来。
完整的故事是,那养狐狸的人成日的说喜欢狐狸,可是狐狸却怀疑他背地里另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