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平静地说道:“我还得去向圣上求旨呢。”
龚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宋子微她原也是看上的,不过嘛,圣上最不喜欢妃嫔之间相争,她索性大方一些让一让。
“那妹妹同姐姐一道?”
猛然间被抱住胳膊,贤妃下意识地就想把人甩了出去。几乎用了全部离去,才克制住那股冲动。
“不知道妹妹看上哪家姑娘了?”
龚妃在场上的贵女中看了一圈,笑了。
贤妃无意刨根问题,方才也不过是随意一问。
年轻的丽人见状也跟着走了。
陈德妃皱着眉,看了好几圈,心里犹豫不决,她的目光突然停在许明玉身上。
因为她的姗姗来迟,尚未有过展示,但许明玉的名声,陈德妃也是有所耳闻,若非她是跟着许贵妃过来的,早已有人出声询问。
如今的话……
许明玉轻轻别过脸,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此次选妃宴,她原是自信的,只是出了许明珠的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会是和沈妙珠有关吗?
许明玉垂目思忖,余光就只见陆瑜的身躯。
男人的肩膀是显而易见的宽厚,他跪得近一些了。沈妙珠紧张地双手绞在一起,旁边似乎听到若有似无的笑声,她就僵硬着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了。
陆瑜长臂一揽,沈妙珠就晕乎乎地被宋子微和胡雨晴丢下,等坐上出宫的马车,那醉酒的晕眩感方才散去。
“你……”沈妙珠猛地推开陆瑜,跳起身砰地撞在车顶上。
陆瑜无奈。
就见小姑娘泪眼汪汪,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嘴边轻斥的话也是说不出口,陆瑜忍不住就像笑。
沈妙珠看到他那样子,心里就更委屈了。
从进了宫里,就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她虽自诩有些小聪明,可实则一直被郑氏护着,到了京都又被纳入兄长的羽翼,可在宫里面就只有她自己。宋姐姐虽一直护着她,却也是同她一般实则不过砧板上的鱼肉。
许明珠出事,被许贵妃召见。
沈妙珠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这么惊险紧张的时刻,她想哭,知道自己怯弱,可又不敢妄动,怕连累兄长。
惶然害怕就像热气球里的氢气,一点一点地,在这马车上,陆瑜无奈且又宠溺的表情中,爆发了。
小兽般的呜咽声,听得陆瑜心里一疼一疼的。
是该有多害怕呢?
小娘子就应该备宠着、护着,她只要记得快乐就可以了。然而……陆瑜抓住凝脂小手拍在脸上。
沈妙珠傻乎乎地呆住了。
鼻头红红的,哭也忘记了,就这样看着他。
陆瑜的声音就像踩在绵实的落叶中:“我会护着你,守着你,看着你。”不会不见,也不会消失。
沈嘉和已经换了地方,等听到马车停靠在后院小门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陆瑜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从马车里抱出沈妙珠。
沈嘉和的拳头握了握,探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已经睡着了。
“你轻一点,抱她去二楼左侧的屋子。”沈嘉和也没敢接手,怕妹妹醒了,只看那眼角的泪痕,满心就是舍不得。
陆瑜步履沉稳,腰板挺得笔直。
沈妙珠一直没有醒过来,她太累了,在宫里几天,几乎没有睡着,偶尔宋子微翻身的声音都能把她惊醒。
沈嘉和掖了掖被角,示意出去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谁也没有提议去别的屋子坐坐,两个人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眺望着远方,那里是络绎不绝的人群,热闹的小贩叫喊声隐约还能传来,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官兵巡逻。这份生气,有别于皇宫。
沈嘉和这些天飘忽的心也仿佛有了归宿。
陆瑜低声说着进宫的事情,沈嘉和时而皱眉时而垂眸。
陆瑜斜睨了他一眼:“宋姑娘的人情可欠大了。”
沈嘉和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瑜不再出声,两个男人并肩站站立,守护门后的小姑娘。
……
“回来了?”郑氏接到消息,直接就等在大门口。
与她一道的还有沈则言。
马车甫一停下,郑氏就小跑了过去。
看着她几步下了台阶,沈则言及不可察地皱眉又松了一口气,目光向前,看到并立的两个男子,眼神又是一凝。
沈妙珠红着脸被郑氏搂在怀里,这可是大门外面,虽说七里街可没几户人家,路上还是有不少人经过驻足观看。
“嗯。”她小小声地说道。因着靥足饱满的睡眠,脸蛋红彤彤的,看着并不比入宫前差多少。
郑氏看了高兴,也信了几分。
“娘,回去再说。”沈嘉和在旁边说道。
郑氏忙不迭地点头,对一旁的陆瑜说:“瑜哥儿也进来。”
沈妙珠被这称呼听傻了。
“你也来吧。”郑氏转过身,看到后面的沈则言,想了想说道:“有些事,你总要知道的。”
第123章
沈则言目光微凝,扫了一眼被郑氏招呼的陆瑜;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陆瑜自然是察觉到;只是那是便宜老丈人;要看就由他看去,陆流氓可不觉得自己这张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只听着未来丈母娘的意思;是没把他当外人了。
至于老丈人那里?哪里及得上讨好丈母娘来得重要,就是大舅子都排在老丈人前面呢。说实话,以陆瑜的脾性;若非想要娶的就只有沈妙珠;沈则言的为人他还真看不上。
正主已经睡着了,好在宫里面发生的事情,陆瑜查了些;又派人打听;临出宫前宋子微还找了他说了会子话。
除了沈妙珠一个人被带走的那段;其他的;陆瑜都能说个七□□十出来。
他原就不是能说故事的人;虽有时嬉皮赖脸的;可哪里有那茶馆里说书相声的本事,又因惦记着在小娘子家人面前的形象;说的时候平铺直叙;可沈家三人仍旧是听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说到皇帝见到沈妙珠的时候,沈则言喉结微动,双眼浸上寒意。
不独他是如此;沈嘉和同郑氏都是十分气愤。
陆瑜却仿佛置身危机中,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
见他眉头皱起,细看,仿佛与郑氏神情无二。
陆瑜收回目光,继续前面说的话,唯有他自己知道后脑勺那里时刻在警惕着。很快就说到婚事……
“约摸着这两天就应该有了消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和为难。无论是提前还是延后,皇帝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太过费神,至少在外面看来是这样,毕竟这里面还有皇子们的事情。
郑氏虽不舍,却也理解,兼之听说了许明珠的事情,又觉得早点定下来也是极好的。
沈嘉和却是嗤之以鼻。
陆瑜那点小心思,他安能不了解
要不是这一次珠珠儿入宫的事情,他的确有心,少不得要发挥一下爱心助他早日开上染坊。
“老爷,您看这事?”郑氏问一言不发的沈则言。
她开始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茬,只是现在既然让他听见了,也就看他的态度。沈家其他人的心思,不只是她,想他也是心里门儿清的。
沈则言抬起头,眼神星辉熠熠。
目光在空中交接,瞬间,郑氏就感觉到心里有些异样。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看向那才糊了天青色新纱的窗户。
沈则言已道:“尘埃若定前,万事皆有变数。”
听这意思,他似乎并不相信,又仿佛是其他的意思
沈嘉和看向陆瑜,见他似乎也因此紧张起来,心里那因为父亲话的不喜仿佛日出后的云雾,淡去。
总不能让陆瑜太得意。
沈嘉和却知皇帝金口玉言,除非他改变了主意,否则这门亲事还真的就要成了?只是以陆瑜的性子,他的心会因为一道圣旨而变化吗?
陆瑜笑笑,回了安国公府,就让人找出私人库房的账簿。
“世子,长门离开后,就不再登记了。这些是一年前的账簿。”说话的是个穿着桃花绣薄夹袄的丫鬟。
账簿有两三本。
陆瑜眯了眯眼睛,却是问道:“钥匙呢?”
丫鬟一惊,慌张说道:“前些日子,夫人拿去了。”
母亲?
陆瑜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件事情。他虽居住在世子院里,可不耐烦太多人在眼前晃,伺候的又多是仆役。原本还有个长门管着院子,一人身兼数职,也没有不便的地方。只是去年的时候,被派去南边,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陆夫人自认自己是个明理的母亲。
对陆瑜更是放任自流的态度,只要他不作奸犯科,从不插手他的事情,就连世子院里也是。
好在几个肚皮里出来的儿女也都是贴心的。
别说是院里的事情了,就是把世子院送给母亲,陆瑜都是愿意的。是以陆夫人很容易就要到他私人库房的钥匙。
作为安国公夫人,每年人情往来实在是一大笔的开销。当然安国公府也是出得起,只是有些人情却是要出得气到好处,不出挑也不让人挑出理就是最好的。陆夫人在这事上,一向做得滴水不漏。
前些日子,翻着府里的库房和手头也没有个合适的,这才要来陆瑜的库房钥匙。
母子二人都是不计较的,就是放在她这几年,除非想起陆瑜也不会讨要。
是以,看着突然跑过来,向她讨要钥匙的儿子。
安国公夫人是有些蒙的。
随即又被砸下了个巨雷。
“指?指婚?”陆夫人面上惊疑不定,更快的动作是看向付妈妈,等她把下人全带远了,立刻说道:“这皇帝,好端端地怎么就要给你指婚呢?”
“你答应了?”
等看到陆瑜点头,陆夫人脸色骤冷,霍然起立问道:“我们去找你父亲,即便是圣旨,也不是不能改变。”
何况还是没有明发出来的,不过口头之言。
虽圣上一言,重金重诺。
可反悔的时候可不是没有,还多着呢。
陆夫人只以为陆瑜终于是扛不住皇帝那边的压力被迫答应下来,她心里又急又气,想着哪怕真的他还不愿意娶,也不该在她这边也给儿子压力。
“娘。”陆瑜拖住陆夫人的胳膊:“这是我好不容易给您找的儿媳妇。”
“啥?”
陆夫人木愣愣地,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着急坏了,以至于耳朵也出现幻听了。
陆瑜要娶媳妇了?
“我终于要当婆婆了?”陆夫人不禁说道。
陆瑜无奈:“娘。”
陆夫人也察觉到口误,言道:“你可知我盼你娶媳妇是盼得都快疯魔了。”
语气情深意切。
陆瑜心里一软,想着这些年为了他的事,母亲的鬓角都添了几缕白发,说来实在不孝,他作为长子还不如幺弟承欢父母膝下的时间更多一些。
“是谁啊、”陆夫人已经换上笑脸,转身去了后面的多宝阁里取出一串钥匙:“正好早上去看过你的库房,钥匙还没收起来呢。”
“娘可是找到需要的物是?”陆瑜心下内疚,想着若是没有,他还有一处私库,说不得也得让母亲满意。
“找到了,也不是多大的事。”陆夫人语气平淡:“龚妃喜爱热闹,年年办寿宴。今年也不会落空,我寻摸着你那里物件杂多,说不得能和我前几年送的那些拜见凑作堆了。”她倒不是没有其他东西送,实在是宫里面的那些人,安国公府是不愿意有过多纠葛。这贺礼就轻不得重不得。
陆瑜点点头,扶着陆夫人坐好:“娘也见过,是珠珠儿。”
同她心中所想无差,陆夫人听到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毕竟她的年纪太小了,但长子若不同意,又哪里的圣旨。
想着今日是选妃宴,陆夏还抱了病被关在屋里呢。当时沈妙珠可不一样?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瑜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六皇子和许明珠的事情。
陆夫人拍抚胸口:“幸好,幸好。”
万一……
不,没有万一。
她笑道:“正好那郑程锦的婚事还有些事宜没有谈妥。明日我去一趟沈家。”
陆瑜嘿嘿笑了。
……
沈妙珠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在屋离的一口大箱子,她走过去打开一看,差一点就要被闪花了眼。
俗!
真是俗不可耐。
看那一箱子的金元宝以及金首饰,沈妙珠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我小时候曾经还想着以后嫁人了要铺一床金砖,躺在上面无所事事,眉头就只数钱了。”
她看向倒挂在窗户外的陆瑜:“没想到你先替我如愿了。”
小娘子这笑容,有些危险。
陆瑜微一犹豫,翻身进了屋子。
“金砖太硬,你睡着不舒服。若你真的喜欢,等日后进了府,我让人专门在一间屋子做张金床。只是有一点,你不可多躺,一日不得超过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