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是宁飞,那个站着的,身着灰衣僧袍的人,竟然是拂衣。
“子舟,朕有话要与大师说,你先退下。”
“臣遵旨。”
“陛下,您还有何话说。”
“罗维,罗维如今在黄泉吗?”
“人死自然归于黄泉地府。”
“那朕去寻他,可以见到他吗?”
“陛下,你们已经无缘了。”
“为何会无缘?”
“因为他不会再想见你。”
“那该怎么办?朕想见他,朕想好好对他,没有办法挽回了吗?”
“陛下是我大周的天子,魂归白骨灵堂,为何非要见一个孤魂?”
“来世朕也见不到他了吗?”
“就算再见,陛下您又要如何做?罗维不一定还会再爱上您,也许他容貌不堪不比今世,也许他不但容貌不堪,还蠢笨无知,陛下,您也要与他再续这一段缘吗?”
“朕只是不想再伤他,朕只要他一生平安无忧,其他的朕都不再求。这一世是朕错待了他,朕欠他的,朕都要还他。”
“这是陛下最后的愿望?”
“没错,大师修为已可通神,你帮帮朕,至少让罗维来世无忧。”
“贫僧管不了人的来生啊,陛下。”
“就没有办法了?让这一世重新来过呢?”
“三世的轮回。”
“什么?”
“陛下用您的三世轮回,换这一世的重生。”
“你可以做到?”
“欠下的孽债以其再还,不如让一世重来。贫僧也想看一看,重活一世,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改变。”
“好,三世轮回,朕换。”
“陛下,还有一个代价您要付出。”
“不管什么代价,朕都愿意,只是拂衣,你不要骗朕!不然朕不会放过你!”
“陛下,那个代价……”
“咳,咳,咳……”
“陛下!”
“子舟,朕去寻罗维了!”
“陛下!”
“宁将军,陛下已经殡天,您还是去请太子殿下他们进殿来吧。”
“好。”
“陛下,一世重来,此为逆天之举,贫僧数百年修为也将丧尽,你还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罗云起不会再爱上你。”
……
龙玄全身冰冷。
“陛下!陛下!太医,太医快些过来,陛下不好了!”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喊声,龙玄猛地睁眼,看见福到跪在自己的面前大声哭喊。
“陛下,您醒了?”福到见龙玄睁了眼,忙就冲龙玄大喊道:“陛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龙玄呆坐了片刻,方才难道是他的南柯一梦?拂衣,龙玄念着这个僧名,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衣锦园外走去。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贫僧与陛下说过,要破执,您这样执着于锦王爷的去处,是想知道他的来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若再世为人,就算相貌还是前世的相貌,但与陛下,无半点关系了。”
破执,拂衣不止一次与他说过破执,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就在一旁看着他与罗维走到今天!龙玄在雪地中踉跄着前行,他要去找拂衣,这个人该死,真的该死!
“陛下!”福到带着人在后面追龙玄。
“都给朕滚!”龙玄冲身后的人大喊道:“谁再跟着朕,朕就让他死!都给朕滚!”
除夕夜,上都城燃着辞岁的爆竹,这一天下的雪,是瑞雪,瑞雪可兆丰年,人们都在想,刚刚到来的这一年,会是一个好年景。
龙玄冲到护国禅寺的时候,禅寺的正门大开,只是没有一个僧侣站在门前迎他。
“拂衣!”龙玄叫着拂衣大师的名字走进了禅寺,无人前来应他,就好像这一天,这座大周龙氏的国寺里,没有一个活人。
龙玄径直走到了拂衣大师的禅房,他能肯定,这个和尚现在应该正在白骨灵堂里等他。
白骨造就的灵堂,阴森潮寒,让人胆战心惊,如同人间的地狱,却是大周开国之君的长眠之所,是龙氏诸国君亡后的归宿,除非他们转世再生,否则这里就是他们亡灵的久居之地。龙玄走进白骨灵堂中时,灵堂中狂风大作,仿佛这里的龙氏先祖,都在向这个当世的龙氏帝王发出斥责的怒吼。
龙玄对此却毫无反应,他一生杀伐无情,亲手造就了不知多少尸山血海,他不怕什么亡灵,没有了罗维,这个世上,龙玄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陛下,”拂衣大师的声音从内堂里传出。
龙玄快步走进供奉着开元大帝尸骸的内堂,一个巨大的金轮出现在龙玄的面前。
拂衣大师就站在这金轮下,听到了龙玄的脚步声,他也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龙玄道:“陛下,锦王已经去了。”
“这是什么?!”龙玄指着面前这个巨大的金轮问拂衣道。
“在我佛教,此为转世金轮。”拂衣大师道。
“为何朕从没看过?”
“埋在地下,陛下没有见过不奇怪,”拂衣大师说:“人有六道轮回,陛下不想知道锦王此去,会进哪一道轮回吗?”
“你,”龙玄愤怒道:“为何你从来不说?!”
“贫僧就是说了,陛下能信贫僧吗?”
“你!”
“陛下,贫僧已经规劝过你,只是江山于你永远胜于一切。”
“所以呢?你这个出家人就只是看了一场戏?!人怎么可能重生一世?!”
“陛下若是不信,又为何来找贫僧?”
“你是神灵吗?!”龙玄问拂衣大师道。
拂衣大师没有答龙玄的话,只是说道:“一世重来,总算也不枉过,至少锦王心中不再有恨,贫僧也欣慰了。”
龙玄沉默了良久,才问拂衣大师道:“还能再重来了吗?”
“三世上加,陛下你肯再让六世吗?看看这个灵堂,在这里空守九世的轮回?”
“我,”龙玄没看身处的这座灵堂,说道:“不过就是九世,我给得起。”
“再重来一世?”
龙玄摇头,“罗维这一世,也是杀人无数,来生他要还吗?”
“这个自然。”
“那就用我的九世,换他一生的欢颜吧,”龙玄说道:“他的罪由我来背,让他来生可以一世无忧。”
拂衣大师转身看向了龙玄,这个一向无情的帝王,此时眼含着泪水,竟是一脸的情深。“你,”拂衣大师说:“你不求他与你的缘分了?”
“一世重来,我还是会伤他至此,所以,就用我百年的寂寞,换他一世的欢颜好了。”
黄金铸就的转世金轮无风而动,骸骨铺就的地面四方洞开,这金轮旋转着沉入地下。
“值得吗?”拂衣大师问龙玄道。
龙玄转身往外走去,未再发一言。
第477章 山风为岚,你可喜欢?
时光悠悠,二十个寒暮过去。
再说起大周朝的当世名将,南方的宁飞,北方的卫岚,世人皆会道一声南宁北卫。
卫岚的次子卫祯此时也早已娶妻生子,最小的孙儿卫满儿,如今也到了要进学的年纪。
卫家二子,与当年的罗相二子一样,都是在外为将,卫满儿的学业,卫岚不太关心,倒是燕儿颇费了一番脑筋,才定下了一个老师。
“他也是要为将的人,”卫岚对于燕儿的认真,不以为意,道:“你还指望他能作学问?”
燕儿就道:“我卫家为什么就出不了一个作学问的人?”
卫岚只得一挥手,说:“你看着办吧,如果义父没有过世,我倒是想将小满儿送到幽燕去。”
罗知秋于六年前病逝于幽燕城,龙玄为他办了国丧,让这个一代贤相风光大葬,生前事死后名,罗知秋就是于史书中,也落了一个贤字。
燕儿没顺着卫岚的话头往下说,幽燕罗氏如今在朝中,还是权势滔天,连太子龙霄的正妻都定下了北云郡王罗启的小女儿,续太皇太后罗知意之后,罗家又要再出一个皇后,这个话题,现在的人们只要说起幽燕罗氏,都要说一次。燕儿却不想卫岚与罗家来往,只是这话她从未与卫岚说过,卫岚一直视罗知秋为父,罗启,罗则为兄,燕儿知道,自己如果在卫岚的面前说罗家的不是,那么很可能就葬送掉了,她与卫岚这几十年的夫妻情分。
卫满儿是个好动的人,让他读书实在是要了这小家伙的命,无奈卫府中,祖父不管事,祖母对他从来不会网开一面。
这一天,终于燕儿去进香为家人祈福,卫满儿可以向卫岚交功课了,“祖父,一会儿你能带我出去玩吗?”没说功课,卫满儿一开口,就跟卫岚说要出去玩。
卫岚说:“出去玩没问题,但你跟我说说,今天老师教了你什么?”
“就是几个字,”卫满儿说:“一,二,三,四,五。”
“你别当我是傻子,”卫岚看着这个小孙儿好笑道:“你上学上到现在,还在学一二三四五?”
“也不是,”卫满儿看卫岚不上他的当,只得道:“还有几个字。”
“那是什么啊?”卫岚问道。
“那我说,祖父你写。”卫满儿对卫岚道。
卫岚说:“那你磨墨。”
卫满儿忙就给卫岚磨墨,今天他得写出一百个字来,小家伙心里算得清楚,祖父写的字,可以算是他写的,这样一来,他还能少写上几个字。
卫岚提笔道:“说吧,老师今日教了你什么字?”
“山。”卫满儿就说道。
卫岚在纸上写下一个山字。
“风。”卫满儿说。
卫岚再写一个风。
“岚。”卫满儿再说第三个字。
卫岚问道:“是哪个南?”
“就是祖父的名字啊,”卫满儿说:“老师说了,山风为岚。”
卫岚一笑,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岚”字,心里默念着卫满儿刚刚的话,山风为岚。
卫满儿对卫岚道:“祖父,老师说,这个岚字,是山中的雾气之意。”
山风为岚,山风为岚,卫岚没有再听到卫满儿的话,他在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为何对这个四字他是这样的熟悉,好像什么人曾经与他说过,卫岚头疼地想着,山风为岚,他在哪里听过,一定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祖父,我们能出去玩了吗?”卫满儿一心要出门去玩耍,没有注意到他祖父的异常,拉了卫岚一下道。
“不要闹!”卫岚突然就沉着脸,喝了小孙儿一声。
从没有被卫岚凶过的卫满儿被卫岚吓住了,当真一动也不敢动了。
卫岚望着纸上的“岚”字,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知为何,卫岚就是觉得,这四个字,于他而言万般的重要。
卫满儿看祖父望着书桌案上的字纸发呆,试着又喊了卫岚几声,见卫岚对他的喊全无反应,小家伙蹑手蹑脚地偷溜了出去。出了书房的卫满儿,如同脱了缰绳的小马驹一样,跑到后花园撒欢去了。
卫岚还在书房中苦思冥想着,山风为岚,他一遍遍念着这四个字。
山风为岚,你可喜欢?
突然之间,就在卫岚想得头痛欲裂,这句话终于在他的脑海中出现。没错,就是这句话,山风为岚,你可喜欢?一定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这句话,这个人又是谁?卫岚没有欢喜片刻,就又被这个问题难倒了,是谁跟他说过这话?卫岚拼命地回想着,在他这几十年的人生中,是哪一个相识之人,与他说过这话?
燕儿从寺中回来,在后花园逮到了将自己弄成了一个泥猴模样的卫满儿。
“祖父还在书房,”卫满儿决定为了自己不挨罚,他要先告祖父的状,“祖父他不理我。”
“不理你?”燕儿拉着卫满儿去书房找卫岚,她倒要看看这爷孙俩在给她玩哪一出。
“祖父!”卫满儿人还没进书房,先高喊了一声,想给卫岚报一个信,“我和祖母来了!”
“相公,”燕儿推开书房的门,说:“我回来了,你……”
燕儿的话没能说完,她和卫满儿都看到,卫岚趴伏在书桌案上,对他们的进屋全无反应。
“祖父睡着了?”卫满儿问燕儿道。
燕儿几步就走到了书桌前,随即就惊叫出声,她看到书桌案上的字纸上,一汪殷红的血已经在纸上渲染开,如同有人在这纸上画上了一朵让人心惊的红花。
卫岚从这日起就一病不起,一病数月,病重越来越重,不见一点好转。
“你想见世宜大哥他们?”燕儿在听到了卫岚的这个要求后,恼恨了起来,对卫岚道:“你病了找他们何用?他们是大夫吗?!”
“山风为岚。”卫岚却对燕儿说了一句。
“什么?”燕儿一愣,说:“你说什么?”
“山风为岚,”卫岚说:“当年一定有人与我说过这话,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燕儿又开始了莫名的心惊,道:“你就不能不胡思乱想吗?山风为岚,这话我也会说啊!”
“不是,”卫岚说:“这话你没有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