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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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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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义凛然地扫视群臣,仿佛谁再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不盼着汉室江山永固。
  刘秀莞尔,剑眉一挑,下了最后的决断:“既如此,王吴,朕令你全权主持治水事宜。
  可有信心?”
  王吴执着笏板躬下腰去:“臣绝不辱命。”
  两刻钟后,听着消息的郭圣通长舒了口气。
  她站起身来,目光越过连绵宫阙,直到天际边。
  *****
  一旦定下要治理黄河后,整个汉室便如同一只能吞噬天地的巨兽般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四月,王吴至黄河,率十万军民开始治水。
  他认为,黄河之所以频繁决堤,是因为黄河中上游水少沙多,导致洪水期淤滩,枯水期淤积河槽。
  时日一长,导致下游河床上升,形成了地上悬河。
  河水超过河堤,逢着暴雨天,怎么能不决堤?
  王吴因此提出要在两岸新筑和培修大堤。
  黄河入海因此会比原河道缩短大约一半的距离,下游的压力会变小。
  河水流速和输沙能力相应提高,河床淤积速度就会大大减缓。
  黄河主干能低于地平面,就能减少决堤的可能性。
  按照计划,王吴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筑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的黄河大堤及汴渠的堤防。
  这会固定黄河第二次大改道后的新河床,使得黄河能够长期安流。
  堤成后,王吴将治理汴渠。
  汴河自河南荥阳的板渚出黄河,至江苏盱眙入淮河,是沟通黄河和淮河的骨干运河。
  经过反复试验后,王吴决定让黄河和汴河分流,复其旧迹。
  即从渠首开始,黄河和汴河并肩齐驱,主流行北济河故道,至长寿津转入黄河故道,以下又与黄河相分并行,直至千乘附近注入大海。
  在济河故道另分一部分水“复其旧迹”,即行原汴渠,专供漕运之用。
  这个计划,须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绝水,立门。
  不光工程量大耗时良久,还极其有难度。
  推演时,王吴便发现如何选择取水口位置是关键。
  倘若水口选择不当,不是黄河北迁引不过来水,就是黄河南徙,渠口被淹,河、汴混流,汴渠淤塞。
  王吴为此费尽了心血,最终决定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回注。
  在汴渠引黄段的百里范围内,约隔十里开凿一个引水口,实行多水口引水,并在每个水口修起水门,人工控制水量,交替引河水入汴。
  渠水小了,多开几个水门;渠水大了,关上几个水门。
  虽然麻烦了些,但从根本上解决了在多泥沙善迁徙河流上的引水问题。
  至于荥阳以下黄河的支流,如濮水、济水、汴水和蒗汤河等。
  王吴选择将这些支流互相沟通,在黄河引水口与各支流相通处,同样设立水门。
  这样洪水来了,支流能分流、分沙,削减洪峰。
  分洪后,黄河主流虽然减少了挟沙能力,但支流却分走了大量泥沙,
  如此自然大为减缓了河床的淤积速度。
  而后还要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清除上游段中的险滩暗礁,堵塞汴渠附近被黄河洪水冲成的纵横沟涧,加强堤防险工段的防护和疏浚淤积不畅的渠段等,从而使渠水畅通,漕运便利。
  黄河长有千余里,汴渠也有七八百里,合计约二千里的筑堤、疏浚工程。
  国库为此一次性便提出了三十亿钱,郭圣通想再来三十亿只怕也打不出。
  至于施工时间,虽有十万军民参与,但保守算来怎么也要一年半的时间。
  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码能换来长达百年温和的黄河。
  定陶以北大面积废弃的土地能得到充分利用,沿岸农业生产会恢复过来。
  无数被迫背井离乡的人能回到家乡,没有比这更叫人高兴的事情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教女

  郭圣通想,即便她不在乎身后名,但不论出发点是什么,她切切实实地做了件好事总是让人愉悦的事情。
  王吴走后,她卸下了心头巨石,开始全身心地陪伴卫国成长。
  卫国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皇室的掌中明珠,自刘秀开始到刘黄、伯姬再到刘疆、刘辅、刘康都对这个唯一的公主溺爱非常。
  卫国被宠的过了些,郭圣通很快就发现她任性骄纵的过分。
  谁都不能对她说不,哪怕是刘秀,哪怕是郭圣通,都不能对她说不。
  但有不如意的地方,卫国就以哭闹和不吃饭来要挟大人。
  郭圣通也是打这时候过来的,一发现她的抽泣中没有悲伤后她大为光火,怎么都不肯再顺着她。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对卫国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只克制冷静地:“不吃饭就不吃饭,饿的是你自己。”
  卫国很是意外,立刻止了哭声。
  她望了郭圣通一眼,倔强地跑了出去。
  这天,她真没吃午膳,也没吃晚膳。
  刘秀回来后,心疼的不行:“卫国还小,又是女孩子,娇贵些再正常不过了。
  你不让她吃饭,把孩子饿坏了怎么办?”
  她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连他也骂:“就是你带头,才把她惯成这样。
  卫国长这么大,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地行过一次礼吗?
  没有!
  好好吃过一次饭吗?
  没有!
  无法无天地胡闹,一个怕的人都没有。
  还有,是我不让她吃饭吗?
  是她恃宠生娇,要让长辈们心疼她、屈从她。
  如果不尽快把她这脾气改过来,将来大了你叫她嫁给谁?
  应声虫一样的驸马她瞧得上吗?
  有骨气的驸马又瞧得上她吗?
  你不能不为她的将来想。”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终于说得刘秀沉默了。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身为人父,宠爱幼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是吗?
  他如何能对那双湿漉漉纯真的眼睛说不呢?
  从前总觉得孩子还小,以后再好好教养就是了。
  可叫桐儿这么一说,他发现前人说宠子如杀子这句古话是真没错的。
  卫国现在能因着长辈们的宠爱而耍脾气闹性子,那再大点呢?
  他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郭圣通叹了口气,好笑地道:“行了行了,别心痛了。
  慈父你做,严母我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被她逗笑了。
  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
  卫国把寝殿内砸的一地狼藉,宫人们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多劝。
  郭圣通深呼吸几下,努力压下汹涌的怒火。
  孩子就是张白纸,卫国变成这样刘秀有责任,她同样有责任。
  因为全身心投入治理黄河,她对卫国来说起缺席了太久。
  她平静地望着气的大哭的卫****后十月怀胎才生下你,没有人会比母后更疼爱你。
  假设你现在病了,要用母后的肉做药引子,母后也绝对不会犹豫。
  可卫国——
  正因为母后如此爱你,才不能如此骄纵着你。
  等你再懂事些,你如果还能记得现在的自己,一定也会讨厌自己的。”
  卫国懵懂的眼神让她意识到知道卫国太小,还理解不了她说的话。
  于是,她迅速转入了正题:“卫国,饭就在外面,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
  但如果吃饭,就一定要为你的胡闹认错。”
  说完这话,她大步走了出去。
  夜里躺下后,她冷硬的心肠又弱下来。
  开始担心卫国会不会真死顶着饿就是不肯认错,孩子太小再饿出病来可怎么得了?
  但若是高高拿起,又低低放下,她往后在卫国面前也没什么威严可言了。
  她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几乎和刘秀同时醒来。
  她下了地刚披上了褙子就听见了卫国的声音:“青素姐姐,母后起身了吗?”
  她不等青素作答,就赤脚走了出去。
  “母后在——”
  卫国迎着她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嘴:“母后,我错了。
  我不该闹脾气,更不该无理取闹。
  母后是盼着卫国能成为汉室最好的公主……”
  郭圣通笑了,她的小女儿能来认错,她便满意了。
  缺点不是一下能改过来的,她做好了长期纠正的准备。
  只是——
  “后面这些话谁教你的?”
  卫国摇头,奶声奶气地:“没有人教卫国,而是外祖母告诉卫国。
  舅舅小时候不爱读书,还贪玩。
  外祖母也很怕他将来变成坏人,所以格外严厉。”
  母亲?
  郭圣通望向青素。
  青素低声道:“阳安侯夫人在宫门一开便进了宫,现在已经走了。”
  特意来安慰小外孙女?
  郭圣通不禁失笑。
  而后又叹了口气,她虽然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因为三个儿子到了年纪就进学,论循循善诱她真的没有母亲做的好。
  她太简单粗暴了,她只看到卫国的骄纵,却没有看到卫国的天性何其单纯。
  她蹲下身来,唤卫国过来:“吃饭了吗?”
  卫国摇头,“母后说要认错了才能吃。”
  她的双眼突地红了,她抱住卫国,轻轻地对卫国道歉:“卫***后昨天不该对你发火。”
  卫国敏感地意识到了母后的嗓音不对,她问她:“母后,你哭了吗?”
  郭圣通没有说话,卫国小小的胳膊把她抱的更紧了:“母后,卫国以后会听话的。“
  她们身后不远处,刘秀在笑着。
  但很快,刘秀便笑不出来了。
  *****
  六月盛夏天,火炉般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议事大殿中摆着足够大的冰山来消暑,但殿内沉默的朝臣们额头上还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
  刘秀拿手指瞧着桌面,带着笑说道。
  没有人敢接话。
  他们不用抬头,都能想象陛下虽是语带笑意,但眸子冰寒的模样。
  今年二月,陛下下令令迁雁门、代郡、上谷吏民于居庸、常山关以东,以避兵锋。
  这一迁,迁出了大事来。
  天下垦田多不以实自占,户口、年龄互有增减的事情被闹到了台面上。
  陛下令州郡检核。
  而刺史、太守多以度田为名,聚民田中,把房屋、里落,都作为田地丈量。
  豪强仗势,使得地方官连上门都不敢的事情都有发生。
  身为天子,无法掌控天下,如何不让刘秀盛怒非常?
  “让朕不要治理黄河时,一个两个不是都很能说吗?
  怎么?
  真碰着要你们直言不讳的时候,都不敢说话了?
  做人可不能太虚伪,会对不起读过的圣人言。”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叛乱

  殿中还是诡异的沉默,刘秀的话恍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荡不开一丝涟漪。
  朝臣们都知道在治理黄河上天子憋了一口气,正好借着这次豪强巨富瞒报土地人口对抗中央发泄出来。
  在这时,无论是辩解还是认错,都只会火上浇油。
  天子终究会冷静下来,寻找解决办法,而不是揪着人问为什么。
  朝臣们低着头,继续默不作声,把目光凝滞在殿角的雁衔鱼形铜釭灯上。
  嗯。
  前人的东西做的就是精美。
  这鸿雁形体丰腴,脖颈修长,短尾上翘,双足并立,线条流畅而优美。
  雁体通身翠绿,雁冠红如烈火,雁鱼和灯罩上用墨线、红彩分别勾勒出翎羽、鳞片和夔龙纹。
  圆睁着的雁眼无辜纯真,雁身的羽翼,掌上的蹼都活灵活现。
  更叫人赞叹的还是贯穿始终的那份巧思。
  瞧瞧——
  由雁首衔鱼、雁体、灯雁首衔鱼,鱼接灯罩盖,盖下为灯罩,灯罩为两片可随意调节灯光的亮度和方向的弧形屏板,其上部插进鱼腹,下部插入灯盘。
  灯盘置于雁背上。
  雁颈与雁体以字母口相接成为管形烟道。
  点灯后,雁体通身被照透,氤氲开光来。
  放眼望去,实在是赏心悦目。
  嗯。
  那灰陶素面磨光爵只怕是周代的古物了吧。
  吕不韦当年着实是费——
  “颍川、弘农可以问,河南、南阳不可以问。”
  一道低沉的声音惊散了朝臣们浮乱的思绪。
  他们昂起头来,发现陛下从一本奏章后取出一封附在后面的信。
  陛下锐利的目光刺向陈留郡吏:“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什么时候朕治下也分个三六九等了?
  还有的能问?
  有的不能问?”
  一连三个诘问,怒火渐次加深。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陈留郡吏一不小心把提点自己的东西落在奏章里面了。
  不。
  这个想法又迅速被推翻了。
  哪来这么多不小心?
  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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