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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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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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刘疆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应了声是去了。
  用过晚膳后,刘疆悬着腕写大字,郭圣通歪在枕头上看医书。
  殿里静谧的彷若沉进了水里般。
  忽地刘辅醒了,郭圣通忙跳下榻去了侧殿。
  等喂饱了刘辅把他抱进来,刘疆也写完了大字。
  殿里虽有冰山,但郭圣通还是折腾出了身汗,叫人把窗户支起来:“一天中也就这会能透点凉风。”
  刘疆有些想笑,他母后实在是太怕热了。
  他趴在软榻上摸了下刘辅的脸:“你也这么怕热吗?”
  刘辅鼓着嘴笑。
  刘疆念书写字时,郭圣通不叫阿宝进来。
  小狗黏人爱撒娇,总爱叫人抱着逗着。
  这会刘疆写完字了,阿宝终于被周海放开,撒着欢跑进来。
  刘疆立马顾不得弟弟了,一把抱起阿宝来不住地用脸蹭它:“阿宝,阿宝……”
  阿宝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回应他。
  他叫人拿了带银铃铛的球来逗阿宝玩,一人一狗闹的满殿都热闹起来。
  刘辅受了冷落,立马撅起嘴来要哭。
  郭圣通忙笑着抱起他,拿手指头轻轻点了点他额头:“这么点就知道吃醋了。”
  他被母亲一逗,很快就露出笑脸来。
  没多时,便又沉沉睡去了。
  刘疆要早起念书,和阿宝疯够了也去洗漱睡下了。
  郭圣通在他榻边坐了好一会见他睡的香甜才走出来。
  孩子们既都睡了,她便也叫人服侍她洗漱卸妆。
  一切都妥当后,宫人们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羽年却留了下来。
  这是有话说?
  郭圣通便没往榻上去,而是坐到了软榻上。
  羽年上前往玉杯里添了点热水给她润喉,“殿下,婢子查着当年二公子一家并不是去了蜀中,而是去了长安……”
  郭圣通抬起手腕来,纯白绸衣垂下来,“长安?去长安做什么?”
  羽年摇头:“好像是二公子做生意叫人坑了,背了一身的债,匆匆忙忙地从真定跑了。
  估摸是想着天子脚下债主家不好太过分吧……”
  郭圣通立时火冒三丈。
  郭氏祖先千辛万苦攒下来的百万家财就叫二叔这么糟蹋完了?
  真是败家子!
  她抬起眼来:“再之后呢?”
  羽年:“再没踪影了,只怕不是叫债主寻着了,就是隐姓埋名躲起来了。”
  她原来以为查探二公子一家的下落容易的很,但殿下交代给她都多久了,到现在也还是没个准信,她脸上很有些过不去,又道:“殿下再给我些时日,一定查确实了。”
  郭圣通点头,“不用急,时日久远是不好查。”
  羽年便服侍着她上了榻,又给她落下了床帐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殿里只留了一盏灯,再叫床帐挡住漫进来的都是微弱的光影。
  她缩在被里,又有了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的感觉。
  白日里歇午睡的久了,她有些睡不着。
  再把羽年的话一细想,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便愈发睡不着。
  二叔既去了长安,为什么母亲的人要回说他们去的是蜀中?
  这尚且先不管,想把百万钱败完又得糊涂成什么样子?
  看着情势不好不知道收手吗?
  二叔就这么愚笨吗?
  再说了,他不知道,二婶不是豪商家的女儿吗?耳濡目染的总比二叔强吧?怎么也会眼睁睁看着?
  最后,为什么要跑去长安而不是去蜀中?
  母亲不待见他们,可二婶父母总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
  等等,母亲……
  她悚然一惊。
  她怎么把母亲忘了?
  她想报仇,那母亲就更想报仇了。
  只是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二叔一家是在她八岁时失踪的。
  在此之前这么多年,母亲都听父亲的话放过了二叔,怎么又会突然反悔了?
  可不得不说,这的确很有可能。
  翌日一起身,她就吩咐人去固始侯府传话让母亲进来。
  母亲也怕热,听了信赶在太阳升到树梢上到了却非殿。
  郭圣通三不五时地叫她进来,母亲也不奇怪,一进门就抱起刘辅亲:“外祖母的好孙孙,想外祖母了不曾?”
  一抬眼见郭圣通眼底青黑,还当她为出征在外的刘秀当心,“我听说陛下一向顺利的很,你且放宽心,好生养着就是。”
  郭圣通点头,笑容有些勉强。
  她垂下眸来低声道:“母亲,我昨天梦着二叔了。”
  母亲的眸里闪过一霎那的惊讶和厌恶,很快平静下来:“梦着你二叔什么了?”
  她笑笑,眼睛仍旧盯着怀里的孩子:“说起你二叔,真是许多年都没听着音信了。”
  郭圣通盯着母亲的脸,不敢错过母亲脸上细微的神色:“我梦见二叔死了。”
  母亲的身子震了震,抬起了脸来,眼里的笑意透到了脸上:“梦是反的,看来你二叔如今好的很呢。”
  母亲虽做了外祖母,但眸子里仍有年轻人的灵气,瞧着半点浊气也没有,清澈坦荡的很。
  郭圣通一时还正捉摸不定到底母亲和二叔一家失踪有没有关系,怕引起母亲的怀疑,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这么多年都糊里糊涂的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会了。
  更何况,二叔要是落在母亲手里,是再好不过的了。
  父亲慈爱,可二叔是怎么待父亲的?
  他不配!
  *****
  七月倏忽而过,很快便进了八月,到了最难熬的时节了。
  郭圣通越发哪也不肯去,只守着刘辅等前线的军报和家书。
  上月,虎牙大将军盖延与苏茂率军讨伐刘永。
  苏茂是更始旧将,当初兵败而降后总觉得汉室不能容他,今次出征后又和盖延麾下诸将矛盾不断,气的狠了索性杀了淮阳太守,占据广乐,降于刘永。
  刘永大喜,以苏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后刘永为部将庆吾所杀。
  刘秀为此大赦天下,以示汉室恩泽天下。
  与此同时,刘秀也顺利的很。
  攻克黄邮后,秦丰率部与汉军相持于邓。
  刘秀扬言要西击山都,乘机派兵渡过沔水,在河头山大破秦丰大将张扬;又从山谷间伐木开道,直捣黎丘。
  秦丰急忙回军来救,又被岑彭击败,大将蔡宏战死。
  相国赵京见势不妙,举宜城降汉,并与岑彭联兵包围黎丘。
  耿弇与延岑战于穰,大破之。
  七月庚辰,刘秀下诏曰:“吏不满六百石,下至墨绶长、相,有罪先请。
  男子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妇人从坐者,自非不道,诏所名捕,皆不得系。
  当验问者即就验。女徒雇山归家。”
  新汉立三年,赦天下的诏书接连不断,天下人因此都赞颂天子仁慈。
  因而当苏茂、周建立刘永子纡为梁王,继续与汉室对抗,便连母亲也说不足为虞了。
  看着母亲就叫郭圣通想起二叔。
  只是羽年总皱着眉头,想必难查的很,郭圣通也不催问她,只等她来回禀再说。
  到得八月末的时候,盛气凌人的夏总算露出了颓势来。
  白日里虽还闷热难耐,但夜里总爱刮起大风来。
  风里凉意很是足够,刮的夜里凉快了许多。
  进了九月,秋意明澈起来。
  秋风拂面,裹着桂花的香味。
  白菽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
  转眼间刘秀就走了快三个月,刚开始偌大的床榻上空了半边她怪不适应的,后来时日久了以为要渐渐习惯了,却觉得想的更厉害了。
  尤其是传来涿郡太守张丰反叛自称无上大将军的消息,她怕刘秀上火着急一口气给他去了五封信安慰他,好生叫母亲笑了一回后,她越发明白自己的思念着实蚀骨的很。
  好在很快就得着了准信,说是幸舂陵,祠园庙后便往回赶。
  秋日短暂,才打了个转雪花就落下来了。
  太阳虽还是红彤彤的,但到底带出来些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树木的叶子落光后光秃秃地怪难看的,挂上层雪后才叫人觉得顺眼。
  刘秀在冬月二十一这天才终于回到洛阳。
  他这一去将近半年的时光,回来再看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少。
  刘疆还好,见了面就往他怀里扑。
  可刘辅早忘了这个胡茬老长的男人是谁,哭着不肯叫他抱。
  夜里躺下后,郭圣通很是有些幸灾乐祸:“这要一年不回来,只怕更是忘在脑后了。”
  刘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一年不回来,你就不想我的?”
  郭圣通一个不字冲到嘴边,想起那一封接一封的书信到底不好犟嘴,当下便笑道:“你别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辅儿呢。”
  他的手爬上她的腰肢,“好,好,好,说辅儿。”
  …………
  过完年后,虽还是天寒地冻的,但到底立了春,让人心底充满了期待。
  但凡风柔和点,便觉得是春风。
  这般自欺欺人到了三月后,总算有真正的春风拂来了。
  春风温柔的很,吹在脸上淡极了,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却很快吹皱了湖面,吹绿了柳枝,也很快吹开了迎春花。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春光乍眼间便明媚的不像样子了,郭圣通常把裹的严严实实的刘辅抱出去看花。
  殿中鲜花也是一日一换,春意弥漫了整座宫殿。
  但很可惜,她的好心情很快便被波破坏了。
  三月二十七这天,又有朝臣奏请纳妃,为刘秀再拒。
  或许是想着她年纪不大,脸皮薄,竟转身跑到却非殿门口请她为天下计。
  她气的血冲头顶。
  她又不是嫔妃,是中宫皇后。
  再说了,她膝下还有两位皇子。
  怎么这些臣子就盼着纳妃?
  繁衍子嗣?
  弄一堆皇子出来,大家天天打的头破血流有意思吗?
  再说了,又不是她不让刘秀纳妃。
  他说一句纳,她会拦吗?
  她立时冷了声:“一切但凭陛下做主,何苦来孤这闹?孤既不反对,也不会支持,毕竟天下哪有真非要把夫君往美人堆里送的?”
  群臣惊愕,万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嫉妒会这么不加掩饰。
  短暂的静默后,有人义正严辞地拿皇后职责说事。
  她不耐烦听,不等说完就强硬打断了:“孤嫁时,他只是南阳刘秀,不是汉室天子!”

  ☆、第三百零六章 先机(两章)

  阳春三月,白云如雪,绵延了大片天空。
  云阴下,几只春燕掠过屋檐而去,拂乱了廊下的风铃。
  刘然听着侍女们合上门扉,又耐着性子躺了一刻钟,才终于掀开被子跳下榻推开南窗跳了出去。
  他不想睡午觉,他想去花园里摘花捉蝴蝶。
  可侍女们怕母亲骂,总要跟着他去。
  一堆人围着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玩着还有什么意思?
  午后总是格外静谧,尤其是他的院子里。
  母亲说小孩子得睡足了才能长好骨头,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暖风送来花香,他拨开柔嫩的柳枝一路往前。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花园中。
  海棠、樱花、紫荆、文殊兰、百枝莲、连翘、蔷薇、丁香、碧桃、紫藤…………
  红的粉的白的紫的黄的,应有尽有。
  猛地打眼一瞧,都不知道先看谁好。
  刘然还不到两岁,既不知道哪种花儿名贵难得,也不知道如何搭配好看,只顺着自己的心意胡乱撸了一满怀。
  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玩了好一会蚂蚁,看着怀里的花有些蔫巴了才忙爬起来。
  前些天,母亲抱着他在花园里闲逛时,他摘了朵花给她。
  母亲开心的不行,一直戴到晚上睡觉。
  他想,今天送这么多花给母亲,她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他喜欢看母亲笑。
  她一笑。
  他也想笑。
  刘然抱着花迈开腿往后走,至于晨间刚上身的新衣裳叫草汁染的通绿,他既不知道也不在乎,只觉得心底都被太阳晒的暖融融的。
  母亲是不睡午觉的。
  她说大人觉少,不像孩子。
  为了给母亲个惊喜,他是从角门绕进去的。
  一进了廊下,明亮的阳光隐去,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闭了闭眼再睁开,才觉得好受些。
  他去年夏天晒的狠了,养了一冬才白出来。
  小姨见了总要笑他,母亲安慰他说男孩不用那么好看。
  他想也是。
  母亲说的总是对的。
  他脚步欢快地走着,快到母亲卧房时,听着有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侍女们垂首立在廊下。
  “谁来了?”
  侍女一面给他打帘,一面答道:“宁平长公主。”
  宁平长公主是小姨的封号。
  封号是什么,他也有些闹不明白,大概也是人的名字?
  就像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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