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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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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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旦不磨人了,过得便飞快。
  转眼便进了四月,初夏踩着落花来了。
  葳蕤树木绿得浓,打眼一看只觉得心底都被染绿了一块,满满地透着凉意。
  小孩子体温低怕冻着,郭圣通只在午后气温最高的时候抱着他出来走走。
  自己带孩子比她想象的累多了,但是值得,太值得了。
  现在谁把孩子抱走没一会,他都扭着身子要回到她怀里。
  当她满满地把他抱个满怀时,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实在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每当他纯真地望着她笑时,她的笑止都止不住。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此之前的她多么不正常。
  如今想想,那时的她可能是真的病了。
  应该是和王嬿一样的病。
  那会真是觉得活着并没什么意思,觉得努力挣扎是那么过,随波逐流也是那么过,都一样。
  可现在想,活着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就是盯着疆儿的睡脸,她都能看一个时辰。
  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要是那贵人和刘秀一起作践她的孩子她都不知道,当然还是活着好。
  她不止要活着,还要越活越好。
  是孩子治愈了她。
  她抱着孩子在太阳底下走了两刻钟。
  回到屋里,孩子就睡了。
  这一睡就一直睡到黄昏被饿醒。
  她撩起衣衫,把孩子喂饱后,又哄着他玩了会,刘秀回来了。
  他凑上来逗孩子:“看,谁回来了?”
  她没有好气:“孩子又不会说话。”
  他心道,这还是在生气啊。
  气性也太大了吧。
  四月初,前线传来贾复身受重伤的消息。
  刘秀大惊,却并不意外。
  这个少年将军一向勇武过人,遇着战事总是身先士卒。
  他麾下的将士有他起表率,士气如虹,时常把敌军碾得不敢迎锋而上。
  贾复初来时,未立寸功而封将军,麾下诸将多有不服。
  后在攻击青犊军中,他率先陷入重围,杀了个三进三出,一路所向披靡,此后诸将不得不服气。
  他这一马当先的作风始终保持着,可这次怎么能伤得如此之重?
  他盯着军报中的“复伤创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员名将啊!
  倘若就此陨落,实在是一大憾事。
  他当即遣了最好的医者带着最好的药材去治疗贾复。
  为了叫贾复安心,他又带话给他。
  “不令卿别将者,为卿轻敌也。
  果然,失吾名将。
  闻卿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卿忧妻子也。”
  当天回来后,他一边叹气一边说起这事。
  桐儿和刘荷花私交甚好,听后亦为之忧心。
  可忧心过后,她忽地瞪他:“可谁许你把我儿子女儿的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下的?将来若是彼此看不上,那你不是害了两个孩子吗?”
  他叹气:“当时哪想那么多——”
  他冷静下来后,就知道她要怨他。
  等又过了些日子,贾复伤好,刘荷花因此来信婉拒这场指腹为婚。
  郭圣通觉得着是儿子被嫌弃了,对刘秀这个罪魁祸首的气就更大了。
  他想,女人也真是奇怪。
  明明不愿意,被人拒绝还不行。
  倘若刘荷花顺杆往上爬,看她怎么办?
  明明刘荷花和她一样的心思,都是为孩子计较,她又不是不明白,怎么就一直冲他生气?

  ☆、第两百三十七章 回军

  郭圣通当然不生刘荷花的气,刘荷花能想明白,能和贾复好好过下去,她再高兴不过。
  她只是一想到将来刘秀要带回来个女子,他会封她贵人,封她皇后,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刘秀掐死。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无端地迁怒刘秀,毕竟那是前世的他。
  如今的他什么都不曾做错,他待她温柔耐心,凡事以她为主,从不召幸侍女。
  他不是不需要,他只是尊重她,照顾她的感受。
  她能想到的男人能有的闪光点,她在他身上都看到了。
  可正是因为现在的美好,才让她愈加悲愤。
  难道如今的你是假的吗?
  那你戴着的这张面具做工未必也太真了吧,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苦心孤诣地欺骗我?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捧到手心里,又重重地摔我进尘埃里?
  你待她是真爱,那当初说爱慕我又算什么?
  她无处寻找答案,就连那烦人的梦境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所有的一切犹如清晨花间的露珠,被太阳一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可是在验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之后,她再也自我催眠不了。
  她用手轻拍着孩子,待他睡着了后为他掖好被子。
  她屏声敛息地站起身来,拽着刘秀往外走。
  她的手温热,触感细腻,覆在他手上把他心都烫得颤了了一下。
  他无端地竟有些恍惚,而后又忍不住失笑。
  成婚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她连孩子都为他生下了,他怎么还是会如此紧张呢?
  明明知道她不会再拒绝,但仍是忐忑。
  牵她的手时心会跳,吻她的眉眼时心还是会跳。
  他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般,只要一面对她总是慌张无措。
  这是不是也是病?
  而且还无药可治?
  他的欢欣叫她察觉了,她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清澈如水的眸里分明在说:这人是不是有病?被呲还这么高兴?
  他的笑意愈发灿烂。
  这样多好,他实在是不喜欢那个满怀心事安静到让人害怕的她。
  那时的她,眼里有超越年龄的痛苦、迷茫和憎恶。
  而且,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他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
  但他真是觉得她心底那个沉重的秘密和他有关。
  只是,能是什么呢?
  她才十六岁,一直养在深闺,她能有什么秘密?
  可若是没有,如何解释她经久以来的异常?
  她父亲早逝,但是母亲慈和,弟弟可爱,她金枝玉叶般地长大,她能有什么心理创伤?
  她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笑慢慢回落下去,他望着身前的郭圣通。
  刚开始认识她时,他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人。
  如今,他依旧这么认为
  只是,小妹曾说过一句话:简单的人才最难看透。
  因为,他们心性坚韧。
  他们一旦下定决心隐藏什么,任你如何软磨硬泡,也不要想撬开一丝缝。
  他尊重她的感受,他可以不知道她的秘密是什么。
  但是,他希望她开心,真的开心。
  用过晚膳后,两人各据一案习字。
  她仍是有些气呼呼地,就像那毛笔和她有仇似的。
  明明是平心静气地写字,到了她那竟成了趁借机发泄。
  他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她毫无察觉。
  他挥挥手,示意侍奉在侧的侍女们全都退下去。
  他搁了笔后,走到了她身边拿走她的笔。
  她抬头愕然地望着他,明显有些不快。
  他执起她的手来,“如今河北既定,我决定回军南下。一路上车马劳顿,要委屈你和孩子吃苦了。”
  她蹙眉,却并未惊讶,显是早有预料:“具体什么时候?”
  “三日后。”
  她哦了一声,喃喃道:“那明日就得收拾了。”
  “我准备了一辆大马车,足够你和孩子还有常夏、羽年一起乘坐。”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今年并不平静,或者说自她怪烧后这天下便没有一日平静过。
  王莽在时,民不聊生。
  王莽死后,民更不聊生。
  她是幸运的,还能在这乱世中为情所困。
  多少个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子,因为饥饿一个饼就把自己卖了。
  她只是占了出身的优势。
  她时常想,假设当日她没有托生在母亲肚中,她如今坟头草只怕都三尺高了。
  能保留自尊,便是此时最大的幸福了。
  只是这幸福能持续多久呢?
  等着刘秀称帝,等着他带回那个贵人,她便要跌入深渊。
  她的孩子必会因为她而受到异母兄弟姊妹们的嘲笑和欺辱。
  那不比她自己失去自尊还叫她痛苦吗?
  彼时,她还是能衣食无忧地活着。
  可又有什么意思?
  回军南下后,她疲于照顾刚满两月的孩子,累得没有什么精力再东想西想。
  他们走了两月,快到鄗城时已经热得连刘疆都穿不住夹衣了。
  刘疆一天一个样,每天郭圣通都能在他身上发现新的变化。
  原来孩子是这么长大的。
  她虽也经历过,但早就忘了个干净。
  她一次次地为孩子感叹,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已经开始区分颜色,最喜欢的是橙色,其次是绿色和蓝色。
  他能听音辨人,刘秀每次在马车外叫他,他便兴奋起来,咿咿呀呀地回应他。
  他还看听懂语气,会在郭圣通板着脸说他时,恨恨地咕叽咕叽回应她。
  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郭圣通仍旧忍不住为之欣喜讶异。
  她想,她终于明白从前母亲为她和况儿一点点小成就自豪的心情了。
  她发自肺腑地想,她的疆儿真是聪明,真是可爱。
  大军走到鄗城时,暂时停下来修整了一下。
  他们歇脚在一处临时腾出来的大宅里,里外都干净的很。
  侍女们只收拾了半个时辰,便请郭圣通下车。
  总算不用在车上窝着了,郭圣通感觉连孩子都跟着松了口气。
  她简单地盥洗过后,又在常夏和羽年的帮助下给孩子洗了个澡。
  一路奔波,条件有限,即便是热天也只能擦擦身。
  刘秀知她爱洁,总说委屈了她。
  但郭圣通想,这样的苦算什么。
  高祖那时为敌军所追时,为了减轻负重,可是把一双儿女都推下车去了。
  她搂着孩子在南窗下晒太阳念书时,刘秀回来了。
  只是还不等他更衣完毕,便有侍女急匆匆地报,说是诸将求见。
  他看了郭圣通一眼,“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再用晚膳。”
  郭圣通只来得及应了一声,他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而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地觉得此情此景曾在哪见过,熟悉无比。

  ☆、第两百三十八章 称帝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不知多少次见着他的背影,怎么这次就不同了?
  但心底仍是不安,莫名地不安。
  就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被她忘记了一般,她拼命想抓住脑海里偶尔闪过的思绪,但一直没有成功。
  她这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既没心思给疆儿念书了,也没心思说话。
  她一直呆呆地望着门口,期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是和他有关的事。
  但是,是什么呢?
  她无处去知道,她只能任凭时间煎熬她。
  太阳西沉后,疆儿睡着了。
  她叫常夏取了他的小被子来,就让他在软榻上睡。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前所未有的不安。
  只有孩子能稍微安抚她。
  刘秀说是很快回来,可到了夜幕四合后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吩咐常夏上晚膳。
  常夏迟疑:“君候说回来的,夫人再等等吧。”
  她摇头,十分肯定地道:“他一时半会回不来,先上膳吧,我饿了。”
  常夏不明白她为何能如此肯定,但还是顺从地退下去了。
  晚膳很快便上来了,郭圣通坐在食案前味如嚼蜡,勉强自己用了半碗饭便搁了筷子。
  她按着心口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总不能是刘秀要带回那个贵人吧?
  可军营中,哪去给他寻什么绝世美女?
  她望着黑沉沉的天,暗忖这会不会,但不意味着永远不会?
  真到了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叫人乱鞭打死那女子,以绝后患?
  她不会。
  她恨的永远只是刘秀,而不是那女子。
  她很清楚地知道,男人想变心,什么能阻挡住他呢?
  那么便什么都不做吗?
  不。
  她已经做了。
  她四处施恩,结交诸将家眷。
  可仔细想想,这又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他们能背弃刘秀不成?
  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不是吗?
  又过了半个时辰,刘疆醒来,睁眼就要哭。
  她无暇他顾,忙抱起他给他换尿布擦身。
  正忙乱间,忽地有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
  到了门外,脚步声止住。
  郭圣通抬眼看去,是羽年。
  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夫人……刚刚有人来回话说是君候称帝了……君候……不……陛下说刚刚登基,诸事繁忙,今天只怕回不来了……”
  称帝?
  她话音一落,满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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