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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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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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昏侯有四任,郭圣通说的是第二任海昏侯刘贺。
  刘贺的父亲是武帝宠妃李夫人之子刘髆,因着母亲他得到了相当多得宠爱,得以封为昌邑王。
  昌邑昌邑,作为特意设置的王国名,武帝爱子之心很是明显。
  也正因为这份偏爱,李夫人兄弟贰师将军李广利联络了丞相刘屈氂,想要推自己的外甥上位。
  却不想一朝事发,武帝勃然大怒,丞相刘屈氂腰斩于长安市集,投降匈奴的李广利也在第二年被设计杀之。
  好在武帝想着李夫人死前的殷切嘱托,还没有迁怒于刘髆,他还是得了善终。
  他死后,长子刘贺嗣位。
  后来,忠厚的太子因着巫蛊之祸起兵不成自绝了,贤良了一辈子的卫后也投缳自尽了。
  再后来,八岁的昭帝刘弗陵即位。
  武帝为了防止吕后干政的悲剧重演,预先杀了刘弗陵母亲钩戈夫人,可还是没有避免大将军霍光的弄权。
  昭帝十二岁时,霍光为其选后。
  和吕后一样,他把自己的外孙女上官事推上了后位来保障自己的权利。
  昭帝恨之,从不肯接近上官皇后。
  霍光为使上官皇后早日生下皇子稳固地位,先是不许昭帝宠幸妃嫔宫女们,后又令宫女们
  穿穷绔。
  为了不再出一个卫子夫,霍光也真是费尽了心机。
  可这有什么用呢?
  直到昭帝去世,上官皇后也没有一儿半女。
  就因为眷恋权利,便牺牲了嫡亲外孙女的一辈子。
  这便是成大事者的气度吗?
  因着这个,即便霍光有再多成就,她仍然不喜欢他。
  她知道权利倾轧中不该说什么虚伪的礼仪廉耻,利用谁算计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做人不该有底线的吗?
  把手伸到子女后辈的身上时,他就不觉得自己面目丑陋吗?
  还是说,这都是可以牺牲的。
  只要为了权利,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他有没有想过,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总是要化作一捧黄土洒在这天地间的。
  到那时回首这一生,竟想不起来半点温情,难道就不觉得可悲吗?
  王莽虽为帝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一身骂名?
  依着她想,还不如守着家人平淡温馨地过一生。
  可男人,总是志在四方,总是想攀登上万人之上,总是有鸿鹄之志。
  他们或许到临死之时才会后悔吧,也或许永远不会。
  郭圣通望着氤氲热气中模样有些模糊了的刘秀,心下不禁想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他们一样,血肉亲情再好也抵不过那重权在握的满足感。
  她轻叹了口气,夹起薄如羽翼的羊羔肉卷放进滚开的汤锅来,打了个滚就夹出来。
  蘸着蘸料吃了一口,果然鲜嫩膻香。
  嗯……
  东想西想的时候,还是吃点好吃的最好了。
  瞬间转移注意力,一心扑在吃的上面。
  痛痛快快地吃了一碟肉后,她开始吃毛肚、鸭肠、豌豆尖、豆腐、金针菇、茼蒿菜、青笋、菘菜这些必备菜。
  等着她满足地停下筷子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汗。
  得,白洗了。
  用过晚膳后,她在书案前写了半个时辰字消食。
  刘秀坐在她对面看书,时不时来指点她一下。
  她任由他说,懒得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坏脾气怎么忽地就发作了,明明和自己说好在刘秀面前要尽量表现好的一面。
  可这会脾气上来后,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这般辛苦地步步为营做什么?
  活的多累啊,还不如想生气就生气,想发脾气就发脾气。
  等着洗漱后躺在榻上时,这股劲才过去。
  可她仍然不想和刘秀说话。
  她的理智告诉她,他要伤害她也是在以后,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咬着唇闭上眼,逼迫自己入睡。
  “桐儿——”
  刘秀一连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她应后,也终于放弃了。
  他不明白,刚刚开始吃古董羹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后来怎么吃着吃着就像是跟谁赌气一样一个劲地在吃,吃完饭后仍然在生气。
  她写字时,他指出哪不对。
  等过一会再去看,她还是没改。
  他再迟钝也反应归来了,她这是在和他生气。
  他哪惹她生气了?
  他真是一头雾水。

  ☆、第两百零六章 挑拨

  窗外的魆风骤雨不知何时声势弱了下去,淅淅沥沥的雨滴富有节奏地落下,打在屋檐上清脆悦耳几如悠悠琴音。
  郭圣通阖眼躺了半晌,终于听得身后传来平缓绵长的呼吸声。
  她低低出了口气,心道他可算是睡着了。
  转而心底又涌起些歉意来:她这脾气发作的莫名其妙,他却没有生气,脾气倒是真好。
  这样温润如玉的人将来一旦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也会变得权利胜过一切吗?
  她轻轻侧过身子来,借着幽微的光亮打量他。
  睡梦中的他神色柔和,她脑海中蓦然闪过在长安城外大雨时的初见。
  “风雨潇潇,正适合温酒读书。”
  这是她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声音分明和梦中的神秘男子相差无几,但她还是寻了种种理由来否定。
  如今想来,即便那时早早肯定又能如何?
  她是能阻止王莽复古,还是能阻止四处兵变?
  抑或说服绿林军诸将不要奉刘玄为帝?
  都不能。
  她的力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小。
  重生一世能如何?
  早知些先机又如何?
  还不是被命运的滚轮推着往前走。
  她以为她能说服谢躬让刘秀的路更顺利些,可结果呢?
  和前世一样,刘秀还是要诛杀他来正式和刘玄反目。
  每每思及到这,她心下就会漫上浓重的无力感,身心俱疲。
  仿佛她做再多,也不过是徒然的挣扎。
  命运绕了一圈后,终究还是会轰然定格在预先设定好的结果上。
  她有时真的想问,难不成这世间真的有神?
  可凭什么?
  凭什么设定好众生的结局?
  她不服气,她还会继续反抗。
  只是,真的能成功吗?
  倘若成功,又有什么意思呢?
  守着一个心中始终忘不了别人的夫君?
  白天时她很少这般浮想联翩,但一到夜深人静时一重又一重的负面情绪便翻滚起来,几乎要把她湮没,她整个人就会变得异常消极。
  她知道她这样的状态很危险,如果任由自己这样发展下去,她将来很可能变成下一个王嬿。
  她该尽早调整才是,可是怎么调整呢?
  摇醒身边的人,跟他说你前世当了皇帝然后要废我,我怕这辈子也这样,所以你要待我好一点?
  别闹了好吗?
  谁会信?
  绝对当她被邪祟上了身,不做场法事才怪。
  她攥紧了双手又缓缓松开,长出了一口气后平躺了回去。
  母亲希望她和刘秀能琴瑟和鸣,她自己心底也没法否认她对刘秀日渐浓厚的情意。
  她才十五岁,爱慕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理智说不要,可感情上如何能抵御心有好感的男子日复一日的温柔深情呢?
  这才一个多月,她就好多次忍不住要放下心防,不管不顾地去接受他,以后可如何是好?
  她阖上双眼,轻轻翻过身去。
  暗夜中,她和刘秀中间清晰地隔着一道鸿沟。
  *****
  翌日起身,郭圣通又变回了那个能说能笑的她,仿佛昨夜脾气古怪无端发怒的她是刘秀的一场幻觉。
  但既然她不想再提,刘秀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
  他有姊妹,知道女子心思细腻敏感,不知什么事什么话就触动了她们的心弦。
  管自然是要管的,但不能勉强,他有足够多的耐心等待着她敞开心扉。
  用过早膳后,既不肯受诏要和刘玄翻脸,那便索性做的干脆些。
  翌日起身后,刘秀写就了一封任命书命快马送出。
  他要任朱浮为幽州牧,守蓟州。
  刘秀虽受命行大司马之事镇抚河北,但实在是没有权利来任命一州之长。
  那是皇帝的权利!
  他今次越俎代庖,反意已然是昭然若揭。
  谢躬作为刘玄的心腹,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必定会不等刘玄旨意而做出反应,所以他也不能再留了。
  刘秀决定即刻起身奔赴邯郸和诸将商量如何处置谢躬。
  虽是事出突然,但漆里舍上下早为郭圣通要随军做好了准备,郭况也收拾好了行囊,一说要走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可出发了。
  母亲昨日听说刘秀拒了封王旨意就隐隐猜到了刘秀要走,当下也没有多少难舍之色,亲送了他们到府门口后便催促他们动身。
  “快走吧,军机延误不得。”
  郭圣通上了马车,撩着车帘看着母亲的笑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小,直到模糊虚无后才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来。
  刘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岳母难离故土,何况行军打仗凶险,不如在真定安全。”
  她点头,“我知道。”
  道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为什么就这么想哭呢?
  说来好笑,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母亲,心下猛地就像砍掉了一大块一样,空落落地叫人心中发慌。
  她闭上眼倒在大迎枕上,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离开母亲,就是真正长大的第一步吧。
  要想以后为母亲遮风挡雨,就该从现在做起了。
  此去邯郸,她要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兴许是昨日夜里心中有事睡得不踏实,她竟真沉沉睡去了。
  等着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简单地用过晚膳后,车队继续赶路。
  郭圣通捧了卷医书看,目光忍不住在埋首在案间的刘秀身上流连。
  她心下有隐隐的不安,可又说不清是为何。
  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一时半会地又想不起来。
  她心思浮躁,自然看不进去医书,瞟向刘秀的频率越来越快。
  刘秀感应到目光注视,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道:“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想睡了,“车里条件简陋,我给你铺了被将就着睡下吧。”
  她摇头,欲言又止。
  他起了好奇心,笑看向她:“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吗?”
  夫妻一体?
  不不不,你和那个亏欠她许多的女子才是一体。
  她发觉自做过那个废后的梦后,刘秀对她越好她便忍不住嫉妒愤恨。
  倘若不能和她白首不相离,现在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就为了让她将来更加痛苦吗?
  她自然是不平的。
  可感情这回事,又哪说得清楚呢?
  他现在爱你不代表永远爱你,强求又有何用?反倒让他更看轻她。
  还是那句话,人活于世首先得是自己。
  做全心依附于人的菟丝花,迟早叫人生厌。
  她努力遏制下这股情绪,淡笑着看向刘秀:“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朱浮信不信得过。”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天下十三州,刘秀肯把一州交托给朱浮想必对其不是一般的信任。
  可早间刚一听说这个名字,她心间就咯噔一下。
  前世时,这个朱浮肯定做过什么。
  刘秀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但当下也耐心介绍起来。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县人。
  我过河北后,他自荐上门。
  我见他文武双全,便任他为大司马主簿,后又改命其为偏将军,征伐邯郸他亦有功。
  之所以任他为幽州牧,是因为他和邓禹、贾复一样虽是武将,但智谋过人。”
  他温煦低沉的声音漫洒在空气中,轻轻拨弄着她心间的琴弦。
  她望着他,耳边突地响起许多道声音来。
  “君候初至河北时,处境艰难得蒙上谷渔阳二郡相助,因此格外礼遇于他。
  今次相见,君候待他不过平平。
  他心中难免会有落差,也是人之长情。”
  “不至于,不至于。”
  “王莽还为篡汉之时,少傅甄丰和刘歆、王舜同为王莽心腹。
  可等着王莽称帝后,刘歆被任命为羲和京兆尹,封红休侯。
  王舜官至太师,封安新公。
  自觉可得重用的甄丰只获封更始将军,甚至还不如其弟弟甄邯。
  这就罢了,毕竟甄邯有个好岳父。
  可和踩着符命封将军卖饼儿王盛平齐平坐,委实叫人笑话不是。
  甄丰由此心生怨念,其子甄寻见状便打起了歪主意。
  彼时王莽有意把寡居的嫡长女嫁出,甄寻以为凭着王莽对女儿的补偿心理定会对其女婿大为重用,便打定了主意要做王莽的女婿。
  可王莽长女王嬿连有名的美男子孙豫都看不上,他能有什么希望?
  不若从王莽最深信不疑的符命上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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