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长子,因为他成年,所以要收拾烂摊子。
陆华夏中途和陆九州失联九年多,一直到他考上大学的那年,陆九州才跟他见面。
那个时候,陆九州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
再次见面,陆华夏觉得他跟记忆里的那个哥哥一点儿都不一样了,他胳膊上有一片很大的纹身,身边跟着两个体型魁梧的保镖,分分钟能把人撂倒。
跟他聊天儿的时候,陆华夏都不太敢正常说话。
那次见面,陆九州又给了他一张卡,说是要他好好念书,因为陆华夏是学医的,所以陆九州给他规定,一定要读研、读博。
后来陆华夏就是拿着这笔钱去国外读书的。
他原本还想着,等回国之后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那应该是五年以前,他坐飞机,兴冲冲地从波士顿飞到南诏,按照之前他给的地址找到住所的时候,迎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陆华夏就是在那个时候碰见安渝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安渝就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哭。
那天风很大,她单薄的身子,似乎要被风吹散了。
陆华夏拖着行李箱走上去和她打招呼,然后问她:“你好,请问陆九州在吗?”
“……你是谁?”
看到陆华夏的时候,安渝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们兄弟两个人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是却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安渝当时脑袋一热,直接朝着陆华夏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他。
“九州,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处,嘴里念念有词。
陆华夏听到“死”这个字,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将怀里的女人拉起来,摁住她的肩膀质问她:“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儿。”
那天下午,陆华夏站在院子里,听安渝哭着说完了陆九州先前经历的事情。
那之后,他便记住了两个名字:周沉昇,陶青黛。
陶青黛在陆九州被执行死刑的当天就自杀了,只剩下了周沉昇。
陆华夏得知他是北城人之后,便跑去了北城工作。
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搜集周沉昇的资料,可是找来找去,都没寻出来什么弱点。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认识了乔芷安,得知了她和周沉昇那些陈年往事。
或许是老天爷看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心软了,给了他这个机会。
乔芷安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让周沉昇死的人,因为周沉昇对她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就像当年陆九州对陶青黛一样。
同样的办法,同样的手段,他要让他也尝尝被挚爱送上刑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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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夏并不知道陆九州和陶青黛之间的事情,这一段往事,还是安渝给他讲的。
安渝是陆九州的未婚妻,这桩婚事定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出生。
两家的长辈私交甚好,所以很早就定了亲事。
父亲去世以后,安家也给过陆九州不少支持。不过陆九州对她没什么兴趣,两个人这么些年一直都很淡。
陆九州后来性格变了很多,但是他从未提过取消婚约,安渝就这么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周围有别的女人。她也不恼,因为她知道,那些女人都不会撼动她的地位。
直到陶青黛出现。
安渝从别人口中得知陆九州把一个野丫头留在身边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有一天,她亲眼看到陆九州把陶青黛抱在腿上喂她吃饭。
那一刻,安渝彻底慌了。
她和陆九州相识多年,从未见他对什么人这样温柔过。
那天,安渝和陆九州大吵一架,歇斯底里。
她让他将陶青黛送走,他无动于衷。那个时候安渝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冲上去,朝着陶青黛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其实她并非尖酸刻薄之人,只是在爱情面前,没有几个女人能保持理智。
安渝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唯一能做的就,就是拿陶青黛撒气。
陶青黛倒是骨头硬,挨了一个巴掌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我去休息”,便转身上了楼。
那一刻,安渝有一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陶青黛上楼之后,陆九州一把掐住了安渝的脖子,安渝当时连气都喘不过来,她真的觉得,陆九州会把她掐死。
“安渝,我饶你这一次。”他的声音冷让人发颤,“再有第二次,你就滚。”
安渝一直都很讨厌陶青黛,她总觉得陶青黛是祸水。
事实证明,她想得是对的。
陆九州被警方带走之后,陶青黛来找过安渝。
安渝当时抓着她的头发对着她一阵拳打脚踢,她都没有还手,甚至还在笑。
“陶青黛,你这个贱人,你把我的九州还给我”
“噢,他的骨灰,应该会有人还给你的。”陶青黛的声音很平静,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渝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咬牙切齿:“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亏得九州对你那么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好了?”陶青黛讽刺地笑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死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安小姐若是爱他,不如就下去陪他。”
“陶青黛,你给我等着。”安渝咬着牙对她说:“我绝对不会就此放过你们,害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话虽这么说,但安渝毕竟是女流之辈,无论是眼界还是胆识都不够,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可能给周沉昇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这些年里,她一直都把希望寄托在陆华夏的身上。
她总是想着,既然他是陆九州弟弟,一定会为他报仇雪恨的。
带着这个念头,她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做了,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二月十四号是陆九州的生日。安渝特意从北城飞去南诏,在他的墓碑前陪他说了一整天的话。
那天,街上的情侣们都在过自己的节日,而她只能守着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安渝站在陆九州的墓碑前暗自发誓:就今年,一定会替他报仇,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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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两个人各怀心思。安渝看着陆华夏脸上的笑容,浑身不自在。
“不说了,我去睡。”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等。”陆华夏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我有话问你。”
“真难得,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安渝勾勾嘴角,“你问吧。”
“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放下我大哥?”陆华夏抬头看着她的脸,“安渝。六年了,你还活在过去。”
“……你什么意思?”听他这么问,安渝脸色变了变,手下意识地抽回来,“陆华夏,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为他做的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和蠢不是一回事儿。”陆华夏淡淡地说:“安渝,你就只是蠢。”
“陆华夏你闭嘴。轮不到你来判断我。”
安渝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现在终于看清你了,你根本就没想过替他报仇。”
“去睡觉吧。”陆华夏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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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芷安的情况在逐渐好转,边牧看在眼底,十分欣慰。
他原本以为乔芷安会这么循序渐进地恢复。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晔木突然出事儿了。
乔芷安是从陆华夏那边得到的消息,他打来电话告诉她,今天子在医院撞到了周沉昇和晔木,晔木似乎是伤了腿,情况不是很乐观。
乔芷安立马就急了,扔下手机就要往医院跑,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边牧及时拦住了她,提醒道:“你先给周沉昇打电话,确定一下他们现在还在不在医院。”
“对,电话,打电话。”
乔芷安走到沙发前弯腰拿起手机,找出周沉昇的电话拨了出去。
等了将近一分钟。那边终于有人接了。
“晔木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电话接通之后,乔芷安迫不及待地抛出两个问题。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传来一道女声。
“是安安姐吗?”
听到这个声音,乔芷安当下就懵了。
这个世界上会喊她安安姐的人,大概只有禾冬了。
所以,这通电话是禾冬接的。
……她现在和周沉昇在一起?
又或者说,这段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乔芷安大脑一片混乱。听她不说话,禾冬出声解释:“安安姐,你别误会,晔木今天出了点儿事儿,来医院打了石膏,他现在去医生那边拿药了,我们马上回去。如果你要看晔木,直接到家就可以了。”
“噢,知道了。”
乔芷安随口应了一句,不等那边回应便挂上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禾冬刚刚说过的话。
真的很自然啊,好像她是那个家的女主人一样。
……
医院。
禾冬刚刚将电话放回原位,周沉昇就拎着一堆药回来了。
禾冬看到他之后,主动走上去对他坦白了刚刚的事情。
“对不起,如果是别人来的电话,我肯定不会擅自接的。”禾冬低下头,“只是,我觉得安安姐她一定很担心晔木,怕她着急,所以才接的……”
周沉昇倒是没怀疑禾冬的用意,他点了点头,问她:“都说什么了?”
“安安姐问晔木的情况,她应该是想过来医院的,但是我想着咱们马上要出院了,就让她直接去你那边了,这样也免得她来回折腾了。”禾冬如实地将通话内容复述给周沉昇。
说完之后,她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不过……安安姐听到我的声音的好像挺不开心的,她应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
“她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之前乔芷安的对禾冬的态度,周沉昇也见过。
他试图劝过乔芷安,但是没什么用,拿她没办法,就只能让禾冬多担待一些了。
禾冬听周沉昇这么说,心底泛起了苦涩。
她与乔芷安见面的次数也不少了,几次接触下来,她并没有在乔芷安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优点。
她到底凭借哪一点让周沉昇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乔芷安今年应该三十多岁了吧,不年轻,长得也不算多么出彩,脾气又不好……
这样的女人,哪里有男人会喜欢?
禾冬真的很想问问周沉昇,他到底看上乔芷安哪一点了?
**
晔木是在体育课上受伤的,当时大家都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肌肉拉伤,谁知道一拍片子竟然是胫骨骨裂。
晔木年龄还小,这种伤如果养不好的话,后遗症会跟他一辈子。
周沉昇平时工作忙,他不可能每天守在家里照顾晔木,仔细想想,禾冬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打电话把禾冬喊来了。
周沉昇不想让孩子在医院呆着,所以打过石膏开过药之后就带他回家了。
不得不说,禾冬对晔木是真的很上心,一路上都在研究医生开的药什么时候吃。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一个外人,肯对晔木这么好,周沉昇已经很感激了。
周沉昇将车子停在门口,来到后座,将晔木背起来,朝着家门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乔芷安。
乔芷安正好也看到了他和孩子。急急忙忙地冲了上来。
“晔木,你伤到哪里了?妈妈看看……”
“别挡路可以么,爸爸背着我很辛苦的。”
晔木看乔芷安这么挡在路中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被儿子这么一说,乔芷安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合理,她赶紧为他们让路,然后跟在他们身后乖乖地走着。
钥匙在禾冬身上,周沉昇走到门口之后,便为禾冬让了一个位置。
禾冬会意,赶紧拿出钥匙开门。
周沉昇连拖鞋都没换,直接光着脚将晔木背到了楼上。
“安安姐,不用着急,晔木没什么大碍,只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禾冬主动和乔芷安说起了晔木的情况。
乔芷安这会儿担心得不行。从禾冬口中听到“不要紧”三个字,她瞬间变了脸色。
“骨裂是不要紧么?在你眼里,是不是非得残废了才叫要紧?”
乔芷安瞥了禾冬一眼,冷冷地朝她抛出这句话,然后上楼。
……
乔芷安上去的时候,晔木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走到床边,看着他腿上的石膏板,眼底一片湿润。
乔芷安抬起手来,轻轻地碰了碰纱布,心疼地问他:“疼吗?”
“不疼。”晔木回答得很冷静,“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看着乔芷安哭,晔木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之前他一直都觉得妈妈不关心他,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