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雪探秘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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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探秘红楼梦-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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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则更不足为证了。那贾宝玉还把晴雯比孔子、岳飞呢,林黛玉更是把湘云比荆轲、聂政,难道湘云、晴雯也都变了男人?
    书中的贾宝玉重女轻男,脂砚斋投其所好,自比”钗颦“,不过是打个比方,自称是雪芹知己罢了。难道他能说”将余比作秦钟、琪官等“不成?
    不过,我猜这脂砚斋最可能的身份,恰恰是秦钟、琪官之辈。这也不足为奇,甚至不足为羞。在明清时候,断袖之风盛行,几乎凡公子必有腻友,《品花宝鉴》中,整本书讲的都是龙阳之爱;《红闺春梦》里,也有极详细的描写。而上述两本书,正是典型的”红楼遗风“、”石头再记“。
    《红楼梦》里对同性之爱的描写虽然含蓄,但贾琏于姐儿出花时,只得找个清俊些的小厮”出火“;宝玉闲极无聊,便到外书房”鬼混“;香怜、玉爱之辈充斥塾中,连学长贾瑞都曾是薛大爷的相好。可见在作者眼中,断袖故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如此,倘若脂砚为雪芹蓝颜知己,断袖添香,又有何不可?
    红学家们还有一个论点,就是脂批有”凤姐点戏,脂砚执笔“和”矮□(左舟右幽)舫前以合欢花酿酒“两段,并论证说:脂砚不是女人,又怎么会混在女眷里替人写字点戏?而关于合欢花酿酒的典故,多么亲近,可见是雪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
    前一句批见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迷贾政悲谶语》:
    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自是欢喜,然后便命凤姐点。凤姐亦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
    庚辰本于此有两段眉批:”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悲乎!“
    倘若”脂砚“是女人,那么”朽物“是谁呢?而”知者廖廖“是既包括脂砚和朽物,还是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人,而知者还包括其余的批书者,如畸笏叟、立松轩等人呢?就算脂砚是女人,那畸笏叟等总是男人吧,为何脂砚为凤姐点戏,他们也会知道呢?既然红学家们因为脂砚能为凤姐点戏就认定她是女眷,那么畸笏叟们也都与闻其事,是否也因此都变成了女人呢?
    再说”酿酒“一批,原文见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黛玉放下钓竿,走至座间,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丫鬟看见,知他要饮酒,忙着走上来斟。黛玉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自斟,这才有趣儿。“说着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因说道:”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宝玉忙道:”有烧酒。“便令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
    庚辰本在这里双行夹批:”伤哉!作者犹记矮□舫前以合欢花酿酒乎?屈指二十年矣。“
    红学家们认为这个”家家酒“的游戏十分甜蜜浪漫,所以认定是雪芹与脂砚”青梅竹马“的童年往事。
    然而这未免自相矛盾:如果因为脂砚是男人,就不可能跟女眷凤姐在一处看戏;那么他如果是女人,又怎能跟男亲戚曹雪芹一块喝酒呢?
    至于”青梅竹马“之说,更系揣测。雪芹死后,友人张宜泉有《伤芹溪居士》诗,自注云:”其人素性放达,好钦,又善诗画,年未五旬而卒。“友人敦诚《挽曹雪芹》诗亦有”四十萧然太瘦生“、”四十年华付杳冥“的句子,可见雪芹死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脂砚说”屈指二十年矣“,那么他们二十年前已经有二十多岁,算不得”两小无猜“了,二十多岁的两个男女采花酿酒玩,可成何体统呢?倘系私会密约,脂砚竟将此昭然于世,更成了什么人呢?
    就算本书增删十年,这是雪芹三十岁的时候写成的,二十年前只有十几岁,那也不算很小了,已经过了垂髫之年,同样不能再跟女孩子同桌喝酒了;或许有人会说,十岁的孩子还没那么讲究,玩家家酒也不算什么吧?那同样的,十岁的孩子已经读书识字,至亲家属,跟凤姐一处看戏、点戏更不算什么了。
    因此这些红学家举出的两处自认为最有力的例证,恰恰是推论出脂砚斋是大男人的反证。
    乾隆第一次看到《红楼梦》时,曾一语定论:”此明珠家事也。“说贾府其实写的是前朝宰相明珠家的故事,而宝玉的原型就是清朝第一才子纳兰容若。
    容若死前,曾邀集诗坛好友在自家花园渌水亭前纵酒吟诗,题目是《咏合欢花》。那是容若生平最后一次聚会,最后一次写诗。虽然目前找到的资料中未能证明曹寅是否参与其会,然而曹寅生前经常出入纳兰花园,与明珠、容若父子相交往却是有迹可寻的。
    纳兰容若病得突然,康熙飞马赐药,圣药未至而容若已死;曹寅患病时,康熙亦曾亲开药方,派驿马星夜赶送,仍然是圣药未至而曹寅已病死扬州——历史上的重合总是很多。曹寅生前想来会经常跟家人讲起容若的绝世才华与英年早逝,而在他死后,家人也想必会常常将他与容若做比较,合欢花的典故也会一再提起。
    而曹雪芹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在容若故事与祖父遗风的薰陶下,难保不会效颦渌水亭故事,也来个纵酒吟诗的雅聚——事实上,敦诚、敦敏的诗中就常常透露出这种类似的集会,《四松堂集》中收了许多宗室弟子聚集唱酬的联句,也提过自己当剑换酒请雪芹的雅事;已有红学家考证出,书中咏菊十二首,乃脱胎自曹雪芹同时代文人永恩《诚正堂稿》和嵩山的《神清室诗稿》中唱和之《菊花八咏》,诗题有《访菊》、《对菊》、《种菊》、《簪菊》、《问菊》、《梦菊》、《供菊》、《残菊》等,和小说中非常雷同——这都足以证明,曹雪芹所写之闺中结诗社,其实是他自己参与的旗人子弟诗会的折射,”以合欢花酿酒“的,很可能并不是什么小朋友的家家酒,而是一些大男人的会中雅事。
    况且,这个脂砚在文中一再表示自己是知情人的批语犹不止于百合花浸酒一处,贾母初见秦钟时,赏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脂砚又在下面以熟卖熟地批道:”作者今尚记金魁星之事乎?抚今思昔,肠断心摧!“更足可证脂砚或为秦钟一流人物,乃是宝玉腻友。
    说脂砚斋是腻友,还因为他喜欢发嗲,比如没事儿便称袭人为”我袭卿“,这是女人的口吻么?分明一个娘娘腔的大男人。更有甚者,第三回脂批里还有一句”末二句最要紧,只是纨绔膏梁亦未必不见笑我玉卿。“对贾宝玉也是这样腻腻歪歪的。
    这个不论男的女的都喊人家”卿“的,如果是个女人,那也未免太轻浮了一些吧?一个男人到处留情,任人为”卿“还可以说是风流,倘若脂砚是女人,竟将对宝玉的”卿卿我我“宣诸纸上,岂非发花痴?
    况且,脂砚在红楼女子中他最喜欢的女人是谁?宝钗、袭人,说到黛玉时,则时有批评之语,甚至说”此黛玉不及宝钗处“——黛玉乃宝玉之生死恋人,也是雪芹笔下第一深爱之人,还特地给她安排了个离恨天灵河岸绛珠仙草的仙子身份,可见她在雪芹心目中位置之重。然而脂砚与雪芹同是男人,审美眼光却不同,因此并不能体会作者深意,只是着眼于字面描写,追求三从四德的所谓贤妻,这是他境界胸襟不及雪芹处。
    退一万步说,倘若脂砚便是湘云,那么她在看着自身经历的故事时,似乎也怎么都不可能同时称宝玉和袭人为”我袭卿“、”我玉卿“的,那袭人原与宝玉有云雨之情、肌肤之亲,后来又改嫁了琪官的。倘脂砚是男人,这种朋友家的仆婢佚事原算不得什么,但若脂砚是湘云,那她就是在说自己老公的前任女人,非但一不吃醋、二不鄙视、三不慨叹,倒亲亲热热称起”我袭卿“来了?除非她与琪官也有一腿,才咽得下这口气。
    最后说一件趣事,前些日子在电话里与蔡义江老师讨论到这一观点时,老师又补充了一点:黛玉在怡红院吃了闭门羹后,高声叫道:”是我,还不开么?“偏偏晴雯还是没有听出来黛玉的声音。甲戌本在此侧批:
    ”想黛玉高声亦不过你我平常说话一样耳,况晴雯素昔浮躁多气之人,如何辨得出?此刻须得批书人唱’大江东去‘的喉咙,嚷着’是我林黛玉叫门‘方可。“
    这里写明批书人与黛玉绝非同性,就算平常说话的声音,也好比林黛玉高声喊叫一般,这能是湘云的口吻么?
    除非湘云是个大男人,不然,是怎么也扯不到脂砚斋身上的。不过那样,就又不符合红学家们”红颜知己“的理想了。总之,无论从哪种理论推算下来,都算不出”湘云=脂砚斋=女人“这条处处矛盾的三段论来。


☆、六、为乞嫦娥槛外梅——妙玉

    1。妙玉会爱宝玉吗
    妙玉在《红楼梦》中第一次出场是暗出,见于第十八回《林黛玉误剪绣香囊·贾元春归省庆元宵》。
    其时宝玉刚自大观园题额回来,因将随身佩件赏了小厮们,引起黛玉误会,以为他将自己送的荷包也送人了,便赌气铰了正替宝玉做着的一只香袋。两人口角一回,到底还是由宝玉百般赔情哄转回来,然后一同往王夫人房中来了——
    此时王夫人那边热闹非常……又有林之孝家的来回:“采访聘买的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连新作的二十分道袍也有了。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所以他竟未回乡。”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说:“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回道:“请他,他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道:“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他何妨。”林之孝家的答应了出去,命书启相公写请帖去请妙玉。
    来自姑苏,仕宦之后,父母双亡,孤身投在贾府,心性高洁骄傲——凡此种种,像不像佛门里的林黛玉?
    黛玉三岁时,有个癞头和尚要化她出家,倘若当时林如海允了,黛玉也就成了第二个妙玉。
    由此可见,妙玉与黛玉实为一个人,这也就是妙玉之所以名“玉”的真实用意。
    庚辰本在妙玉之名出现后,有朱笔眉批:“妙玉世外人也,故笔笔带写,妙极妥极!畸笏。”
    “世外人”三个字,为妙玉一言定评。
    这世外人的第一次现身在第四十一回《拢翠庵茶品梅花雪》,是唯一一次以妙玉入回目,可见此回乃是“妙玉正传”。
    在这回中,贾母带刘姥姥游大观园,也来了拢翠庵。妙玉应酬一番后,便拉了宝钗和黛玉去喝体己茶,宝玉随后赶来,遂有了一番品茶妙谈。
    后人解读妙玉时,往往拿她用自己的杯子给宝玉喝茶这件事津津乐道,认为是暗恋的确证。然而我以为那恰恰证明了妙玉对宝玉的感情是坦荡纯粹,毫无暧昧的。
    妙玉和黛玉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她不会看不出黛玉与宝玉之间的情愫,既便她真是暗恋着宝玉,也决不会当了宝钗、黛玉的面泄露春心,借着茶杯跟宝玉“间接接吻”;同样的,黛玉不仅敏感,而且好妒,曾为了宝钗、湘云不止一次地同宝玉闹别扭,如果妙玉别有私心,她又岂会无知无闻?以她的性子,早就出言讽刺了,难道还会反过来被妙玉排揎了一句“大俗人”都要哑忍吗?
    这里,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印证两个人原是一个人,以至于熟不拘礼。这个“俗”乃指的是对应“世外人”而言——妙玉乃是“世外之黛玉”,黛玉则是那个“俗世的妙玉”罢了。
    妙玉第三回出场仍是暗出,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虽未见妙玉真人露面,然而“红梅”二字足以替代,况且又有群钗吟诗咏梅,且命宝玉“访妙玉乞红梅”之描写,足见隆重。
    在书中,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象征,而最常用的象征手段就是花,比如黛玉是桃花,探春是杏花,晴雯是海棠——而妙玉,显然是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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