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没人理睬,尽是灰和油腻,于是连着李蓝的两大坛泡菜一起塞在楼下垃圾池里,这都是两周前的事了!自从李蓝和你去搞那个网箱养殖后,家里厨房变得好脏的,泡菜坛沿的水干了,一大股臭味,我还以家里那个旮旯里死了老鼠……”
“可是,”洛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听得她得理不饶人的喋喋不休,嗫嚅地说,“可是你们三个都没一个给泡菜坛边沿记得加水吗?还有,厨房成这样了,我怎么做饭吃?”
“啊哈,是的,洛雨,一点儿不错。但你还忘了你还欠我们邻居庄良一笔小债,他跟我提起了这件事,对我说,假如我不代你还债,他就会去找雷尔先生,去向他讨还,所以,为了免得你受影响……”杨如雪激动起来,瞪着他,说道。
“那么?”
“哪,我就把钱还给他了。”
“可是,”洛雨叫了起来,“我欠了庄良三千元!”
“不错。”杨如雪呐呐地说。
“那就是说债主变成你了?”
她做了一个肯定的表示。
“这么说,那些厨具都可以抵债了,你应该找何纯要债!”青年自言自语地说。
“你知道旧东西不值钱,你以为它们是文物古董吗?”女人说。
“真是要死!”洛雨愤愤起来,“何纯这可恶的家伙!”
“洛叔叔,你这是怎么了?”苪特少年老成地样子。
“你使我感到太伤心了!”杨如雪哀叹道。
“这没什么,孩子。”洛雨说,“我一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现在一切都好了。”
“是啊,我回来了,”苪特说,“带着一个幸福远大的前程和许多钱回来了,看,洛叔叔,看!”他说,“拿着吧——拿着,赶快叫人去买新厨具回来。”说着他翻开口袋,把钱全倒在桌子上,一共有十几块硬币、五六元纸币。小男孩的脸上顿时展开了笑容。
“这些钱是谁的?”洛雨问。
“是我的!你的!我们的!拿着吧,去买些新的东西。快活些,明天我们还会有更多的。”
“好啦,”洛雨微笑着说,“你把钱给杨娘娘吧——因为大家要是看见我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又一次性买了那么多的东西,就会惊奇地看着我的。”
“随你便吧,但最重要的,洛雨,我就像是你雇佣的一个佣人,你就会对我指手画脚的。我私下藏了一些咖啡和上等烟草在衣橱里,现在都放在衣橱顶上的小箱子里,你如果需要我就可以拿来给你了。不过,我其实是想把你的香槟给一起藏起来的,但没来得及。”杨如雪说道。
“是秦澄,她一定是织完了小布偶,我早上时看到她正在收针呢。”
“啊!那是送给我的礼物,”苪特轻声说道,“秦娘娘答应了给我织一只翼龙,她还给艾莉娜织了一个小公主。”
苪特的这句话刚轻声讲完,秦澄那个黑发蓬松的头便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手里拿着一块布料,她好像是一个裁缝,这块布料是他预备拿来做衣服的衬里用的。
“怎么!你不去游赌场吗?回来这么早?”她带着很重的鼻音开口说道,露出满口白得如象牙一样的牙齿笑着。
“是的,我回来了,我的澄儿,我正准备着想使你高兴一下呢。”洛雨回答道,答话虽彬彬有礼,却仍掩饰不住他正在走神。
“拿去,漂亮的小可怜儿,”秦澄不觉动了一下,把一个灰绿色毛线织的翼龙递给了苪特,“我不是对你不高兴,我的孩子,不,不!不过幸亏我还不需要什么,倒是有时人家需要我的帮忙呢。”
“我永远忘不了你的。”苪特说,“做得太棒了!就像一只真的恐龙,关键是它还会飞。”
“还提它干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让我们来谈谈你这次幸运的归来的事儿吧,孩子。我刚才到缝纫机上去配一块细花布,就想起了你这个可爱的小天使。‘怎么!你的妈妈不准你和我们玩呀!’我当时就喊了出来。她说:‘是呀,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浪漫的二人世界呢。’‘不错,不过比起和小天使一起的开心,我宁愿马上扔掉那廉价的爱情。’‘我那亲爱的小家伙苪特他在哪儿?’我问她。容姐姐就回答说:‘一定在他父亲那儿。’所以我就只好哀叹了,”秦澄接着说,“不过你又过来了,真好。”她坐在椅子上,抱抱小男孩,笑道。
“好心的!你们的友情真让人感动。”洛雨说,“可是!真是要死!我没法做饭吃了!”
“是呀,那些肮脏的厨房玩具被你妹装在塑料袋里,提下楼去扔了。”裁缝说道,“每天都是端饭盒到饭馆里打饭,我说还不如吃泡面,她又不肯。”
青年看出了从他妻子那黑眼睛里流露出的埋怨的目光。
他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关系,我一会儿出去买一口锅回来,还要十个碗。嗯,电饭煲还在,马上把饭煮起。”洛雨接着说,“只好去超市买包酸菜回来,否则没有鱼调料。”
“不,洛雨,不,”秦澄说,“你不如买包火锅料,酸菜都吃够了,也不知她俩在哪家饭馆子打得饭,每次的盒饭都是配酸菜汤。”
“我可真是命苦。”洛雨说。
“那当然,那当然,难道你还指望着我给你发棒棒糖?唔,我听说你和雷尔先生的关系不错,冷库只冻鱼吗?会不会冻猪肉?或者牛羊肉?”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应该是只冻鱼吧。”洛雨回答。
“还有,你们公司都不提供伙食团吗?”
“是请得有一个胖男人做厨子,味道就跟黑主学院的食堂一样地奇葩,可是我更思念家里饭菜的味道。”洛雨说,“不过,李蓝总是去伙食团吃,她说‘不去吃,饭也不会对等成钱发给员工。’真是的,为了钱,委屈自己的胃。”
“是的,你这被挑剔的男人。”秦澄回答,笑了笑,“其实,你是盼着在家里无拘无束的,不必看老板和同事的眼色吧。”
“我的天哪,你吃个饭都这么讲究,难怪这么瘦。”杨如雪说道,“不错,我喜欢瘦的,因为瘦的只喜欢吃糖果。”
“为了快点回来看你呀,我亲爱的女人,”青年答道,“澄儿我一看到你,就像看见了我妈。”
“是的,听说王强在广厦路按揭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正在装修,还打算买辆小车,以便作儿子结婚用,不过装修好了的房子都要等半年后才能入住。”
“哦,那真是不幸,哪个倒霉女的会看上王力那个榆木脑袋的小子!”
“倒霉女的,你说得太夸张了点吧,他还不算长得难看。”
“是这样的,但从各方面看,我觉得他一定是那方面不行,肯定没法搞大媳妇的肚子。”
“不错,不错,自从鼓励生二胎后,像王力这种劣种子正该一个孩子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优等漂亮的人应该儿女双全,而劣等马就该省省吧,不要造人了。”
“真的吗?”秦澄虽微笑着回答,但微笑里却流露出一点的不安。
“啊,是的,”何纯进来了,听见谈话,插嘴说,“否则大家只会一起觉得脑子傻,然后动辄发怒,随时发生伤害致死的不好事情。”
“你是说,”洛雨问道,他微笑着并没有掩饰住他的焦急,“你不打招呼,就把家里的厨房扔成了空房间,不算是不好的事情?”
“唉,唉……”何纯说。
“得了,得了,”卖萌的老女孩说:“一般说来,对女人,我可比你了解的得多,尤其是家庭妇女,油腻的闲置厨具发出了难闻的味道,还有臭了的泡菜,扔了可以去晦气,说不定能转运哦,不然倒霉地喝水都要塞牙缝。”
“那再好也没有了,”洛雨说,“就跟结婚一样地都是晦气的事,一起扔了的好。别管这些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哎,小家伙,你要回家了吗?”
“我就去。”苪特回答他,“我回家吃过午饭,就过来,妈妈给我做了烧鸡。”
作者有话要说:
☆、谈话
洛雨又呆了一会,便离开家,下楼去日杂店买厨具,正好碰见了荀清邦,多年不见的小学同学,突然又见到了,他在玉洁做后勤,后者正在楚乔街的拐角上等他。
“怎么样,”荀清邦说,“你见到他了吗?”
“我刚从他那儿来。”
“他提到他希望顶替裴碧瑶的做冷冻车的司机的事了吗?”
“栾睇说的若有其事,说他早考了机动车驾照在家里抽屉里等着了,那口气就好象事情已经决定了似的。”
“别忙!”荀清邦说,“依我看,他未免太心急了”。
“怎么,这件事魏总好象已经答应他了啦。”
“这么说他已经在那儿自鸣得意了吗?”
“他简直骄傲得很,不过是一份小工作而已,已经要来关照我了。好象他是个什么大人物似的,而且还要借钱给我,好象是一个银行家。”
“你拒绝了吗?”
“当然,虽然我即便是接受了也问心无愧,因为他就像小朋友第一次摸到发亮的硬币一样,真是一个看上去多么滑稽的家伙。”
“呸!”荀清邦说,“他现在还没有做成呢。”
“他还是做不成的好,”洛雨回答,“不然我们就别想再跟他说上话了。”
“假如我们愿意可以还让他爬上去,违背自己的心意,给老板说他的好话,”荀清邦答道,“他爬不上去,或许不如现在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过自己这么说着玩儿罢了,他还不如继续跟着他爹在菜市场买菜呢!”
“你这样当着他面说,简直会让人发疯了,但除非是我弄错了,在这方面他可能要遇到点麻烦了。”
“你说清楚点。”
“我干吗要说清楚呢?”
“这件事或许比你想象得还要重要,你不喜欢栾睇对吧?”
“我一向不喜欢目空一切的人。”
“那么关于彝族人的事,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我所知道的可都不怎么确切,只是就我亲眼见的来说,我猜想那位未来的司机会在铁路附近的平房里。”
“你知道些什么事,告诉我!”
“是这样的,我每次看见沾了字的纸条时,总有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年轻小伙子跟着已婚妇女的背后走,那个人有一对黑色的眼睛,肤色褐中透红,很神气很威武,已婚妇女总叫他心上人。”
“真的!那么你认为他和她仅仅就是精神出轨吗?其实应该有更多的吧。”
“我只是这么想,一个身材魁梧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对一个不收不拾的年轻妇女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你说栾睇已到彝族人那儿去了吗?”
“我没有下楼,他就去了。”
“那我们就到这条路上去吧,我们可以在青山酒家那儿等着,一面青岛啤酒,一面听听消息。”
“谁向我们通消息呢?”
“我们在半路上等着他呀,看一下他的神色怎么样,就知道了。”
“走吧,”荀清邦说,“但话说在前面,你来付酒钱。”
“那当然,”洛雨说道。
他们快步走向约定的地点,要了瓶雪花纯生。
杨如雪看见洛雨在十分钟以前刚刚过去,他们既确知了他还在汉族人的村里,便在长着嫩叶的梧桐树下和大枫树底下坐下来。头上的树枝间,麻雀们正在动人地合唱着,歌唱夏天的好时光。
那二位朋友一面喝着泛着泡沫的纯生啤酒,一面竖着耳朵,留神着百步开外的一个地方。那儿,在一座光秃秃的被风雨无情的侵蚀了的小山的后面,有一个小村庄,便是西郊村人居住的地方。很久以前有一群神秘的移民离开苏州,来到了这块炎热的盆地里的地带安居下来了,一直生活到现在,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也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们所说的话。移民中的一位首领懂苏州语,就恳求宜宾市政当局把这块荒芜贫瘠的江岸滩涂赐给他们,以便他们可以象古代的垦荒者那样把他们的锄头拖到岸上安居下来。当局同意了他们的这个要求。三个月后,在那十四五艘当初运载这些移民渡海而来的小帆船周围,就兴建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这个村庄的建筑风格独树一帜,一半似现代机械集约化庄园式的风格,一半似开放式农业的风格,别有情趣,现在的居民就是当初那些人的后代,他们还是说着他们祖先的语言。三四百年来,他们象一群麻雀似的一心一意地依恋在这块滩涂地上,与城里人界限分明,他们族内通婚,保持着他们原有的风俗习惯,犹如保持他们的语言一样。
思维顺着河风穿过这西郊村这样的小村子里惟一的一条街,走进其中的一所房子里,这所房子的墙外爬满了颇具乡村风味的藤类植物,阳光普照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