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患难之交
陌琪上下看着眼前清秀乖巧的孩子; 眼里满是惊喜:“琛哥儿也长个了,虽说瘦了些; 但精气神却是不错,没想到竟能与琛哥儿在此再次相见; 甚好、甚好啊”
陌琪见琛哥儿一直犹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神情有些无措; 又没好气的看了眼一脸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轩儿; 亲切地拉着他道:“我实则是轩儿的姑姑,并非轩儿的娘亲; 这几日里轩儿竟是还没有与你说明; 让你如此困扰,实在是不应当啊。”
轩儿鼓着脸颊气哼道:“姑姑就如此大刺刺的闯进轩儿的房里,还有理了; 姑姑竟然不事先着人来传信,实在是太过分了。南嬷嬷若是知晓,定是要说姑姑没规矩的。”
陌琪瞪了轩儿一眼:“轩儿倒是比我还要理直气壮了啊,你如今年幼,遇事当要好生禀告父母长辈,恭听长辈聆训。今儿你如此作为; 可是有规矩了?可是有想过我们会为你担心; 你倒是有胆魄啊。”
琛哥儿急忙上前一步; 半挡着轩儿,躬身与陌琪解释,神情焦急:“回禀轩儿娘亲……不是……轩儿姑姑; 此事是敬琛失礼,拖累了轩儿,请轩儿姑姑责罚敬琛,万莫要责怪轩儿。”
齐晔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看着眼前三人的来回,眉尾微挑。
陌琪看着眉目俊秀的孩子情真意切的袒护着轩儿,眉眼舒展,心下宽慰:“你倒是护着他,今儿轩儿藏着的若非是琛哥儿,我且不能轻饶了他。”
陌琪满眼欢喜的回头看了眼坐于主位的齐晔:“好了,轩儿的账姑姑改日再好好与他算,琛哥儿快过来见过轩儿父亲。”
琛哥儿闻言一顿,回头与轩儿对视一眼,又回转头带着些敬畏的看向齐晔,他恭身立正,缓缓沉下心中的惶恐,沉稳有度的躬身向齐晔行礼:“敬琛拜见轩儿父亲,轩儿父亲万福金安。”
陌琪与轩儿齐齐看向面容清冷的齐晔,眼中带着一模一样的紧张与期许,陌琪忽而想起了从进门到现在光顾着惊喜了都没有及时与齐晔解释琛哥儿的来由,不由得很有些赧然,她回头轻声与齐晔解释:“琛哥儿与轩儿曾相处过些时日,他们二人极为投缘,结下了些情谊,却不想今儿竟是又能遇上,可见他们是很有缘分的。”
齐晔看着依然保持着躬身持礼却形正身定的孩子,语气清淡:“免礼吧,既是轩儿小友,便是来客,看轩儿甚喜,便留在府里多陪轩儿几日就是。”
陌琪眼角一跳,侧头看了眼神色平静的齐晔,又看着常福将一支小巧和田玉狼毫笔玉饰赠予了琛哥儿,眼中带着一抹深思。
琛哥儿再躬身谢礼:“敬琛拜谢轩儿父亲,轩儿父亲万福金安。”
轩儿带着琛哥儿在下首坐好,陌琪笑看着琛哥儿,言语亲呢:“轩儿,你是如何碰见琛哥儿的,姑姑竟是一点都不知晓,你倒是瞒得深。”
轩儿将面前的点心往琛哥儿面前推了推,闻言笑得狡黠灵动:“便是姑姑遇见六婶的那日,轩儿本想帮着看看姑姑到底是见着了谁,却不想正好看到了琛哥儿,因着一闪而过,我还一时不能肯定,便趁着大家都顾着姑姑寻人了,偷偷遣明安去四处看看,倒还真是让我给找到了琛哥儿。”
陌琪有些好笑的感叹:“看来那日里倒是个好日子。”
轩儿与琛哥儿抿唇笑看了对方一眼,眼中俱是欢喜。齐晔见此眉头微紧。
轩儿回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陌琪:“姑姑,我可是哪儿露出了破绽,竟是让姑姑如此肯定轩儿这里有古怪?”
陌琪伸手虚虚点了点轩儿,无奈笑道:“你呀你,你自己想想,可有何处没有周全妥当,让姑姑给识破了。”
轩儿歪着头与琛哥儿对看着,问琛哥儿:“我们哪里做的不好,琛哥儿可是知道?”
琛哥儿起身躬身向齐晔与陌琪行了个礼,童音清澈:“四爷、轩儿姑姑,可是香蕈与大字这儿出了差错,琛哥儿拙见一二,让四爷、轩儿姑姑见笑。”
齐晔听着琛哥儿改了称呼,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陌琪倒是挑了挑眉与齐晔感慨:“琛哥儿向来机敏,实在是很让人欢喜啊。”
轩儿撇了撇嘴,略带着不甘道:“哼,这两日里轩儿极少出房门,又未多去见姑姑,恐怕也是令姑姑起疑的原因吧。”
陌琪眼中带笑,侧头与齐晔调侃:“轩儿聪慧灵透,我这个姑姑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他,都被他给看透了。”
齐晔看着陌琪宠溺孩子的模样,唇角轻勾眉眼温柔。
轩儿满意了,笑得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其实,那个大字,我分明解释的很好啊,姑姑为何不信?再者,孩童口味常有变化,我如今爱吃香蕈也有可能,姑姑为何又如此肯定有异?”
陌琪笑看着轩儿,满心宠爱:“你初练字不久,哪里就能写出如此不同的笔法,再者,琛哥儿的字我曾见过,何以不知;你此前对香蕈味道极为不适,口味又岂是突然能改的,午膳时,我特意备了一令香蕈拌鸭丝,你却是未动分毫。还有便是你练字时向来不喜吃点心,可今儿你书房里分明放着一盘未吃完的点心。轩儿,你这回可是没藏好啊,下回,可要做好才是。”
轩儿垂着头重重的叹口气,回头与琛哥儿诉苦:“琛哥儿,你如今知道我过的不易了吧。”
陌琪失笑:“你这孩子真是……,琛哥儿向来乖巧,定是不会信你胡言的。”
琛哥儿笑着先吃了块菊香酥,待停了一会再奉了一块与轩儿,动作自然,好似早已形成了习惯,笑看着轩儿的眼中满是疼爱:“轩儿得姑姑爱重,万般疼惜,自然有所约束。敬琛很是艳羡呢。”
陌琪看着对轩儿毫无保留的琛哥儿,心中很是感动,这么小的孩子,疼惜轩儿年幼又心思老成谨慎,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下,有了吃的,都是先入口试味,他分明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即便不知彼此身份,却依然倾心相护,如此真心,如何能负。
轩儿嘴里吃着点心,腮帮子微微鼓着,很是可爱。他也拿了一块给琛哥儿,两个孩子一起吃得很是满足。
陌琪心下微叹,轻轻开口问琛哥儿:“琛哥儿,你母亲呢,怎的未与你在一起。”
琛哥儿心中猛颤,他极力压抑着心中惊俱,低垂着头颤声道:“母亲……母亲与我失散了。”
轩儿手上一顿,眼中神思不定的看向琛哥儿,伸手握紧了他的手,琛哥儿微微抬眼,眼带祈求的看着轩儿,轩儿心中一痛,神色坚定几不可察的微眨了眨眼,琛哥儿见了,终是忍不住眼眶一颤落下了眼泪。
陌琪见之,心下微紧,又看琛哥儿的模样极为伤心,情绪很不稳定,
她便侧头与一直沉默着的齐晔轻声开口:“四爷,我看夜色已深,今儿这一番折腾的,轩儿与琛哥儿也累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他们先好生安寝,歇息好了,明日里再好好说说,看看我们是否能帮得上忙。”
齐晔看向正在安抚琛哥儿的轩儿:“轩儿安置好你的小友,一切明日里再说吧。”
轩儿带着琛哥儿起身行礼恭送:“恭送父亲与姑姑,父亲万福,姑姑万福。”
琛哥儿将小小的身子压得更低,恭敬相送:“是琛哥儿失礼了,万请四爷与轩儿姑姑原谅。”
陌琪扶起琛哥儿,安抚疼爱地拍了怕琛哥儿的小肩膀:“是我失礼了,令琛哥儿伤怀,是我的不是,琛哥儿莫要太过难过,只管安心呆在府里,先好好睡一觉,万事明日再说便是。”
琛哥儿再躬身行礼:“是,琛哥儿恭送四爷与轩儿姑姑,四爷万福、轩儿姑姑万福。”
轩儿与琛哥儿送至院门前,看着深沉夜色中齐晔与陌琪的背影,掩藏在朦胧月色下的眼中思绪翻滚。
陌琪衬着夜色慢慢踱步,她拢紧了斗篷,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神情带着一丝忧伤,神色柔和的与齐晔轻声说着话:“琛哥儿与他母亲,跟我与轩儿经历有些相似。我们都是隐姓埋名,以逃难寻亲的名义小心翼翼的在外间行走。”
陌琪伸手将齐晔披风上的落叶轻轻挥开,神色温和的回忆着往昔:“当时我们与她们是在凤阳城外碰上的,她们看起来比之我与轩儿更加落魄更加惊惶,却言行之间有着无法掩藏的风范,想来定是出身不低。只是却沦落到在外奔逃,定是家中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我们彼此不问出身过往,却很是惺惺相惜,两个孩子也一见如故,极为投缘。四爷,算起来,轩儿还是琛哥儿的救命恩人呢,轩儿可是与你说过此事?”
齐晔看着茫茫夜色,轻轻摇头叹道:“看来轩儿倒是有许多事都未与我说清楚,怕是当时还想着为你们留些余地,他倒是精乖。”
陌琪闻言好笑:“轩儿总说与你不亲近,又不知你待我是何态度,还要担心我无法适应现下的生活,还曾正经谋划过要跟着我一起浪迹天涯呢,这孩子啊,就是心思太沉了。”
齐晔惊讶的挑了挑眉,很是有些头疼:“他竟然还真的谋划过出走的事,到底将我这个父亲置于何地。”
陌琪笑着安抚故作恼怒的齐晔:“他不过就是哄哄我让我安心罢了,四爷又何必当真。就如今儿的事一般,做了那许多不就是故意要让我们识破的吗,也就是琛哥儿信他罢了,还为他担着心,生怕他真的受了罚。”
齐晔侧头看向浅笑晏晏的陌琪,唇角微勾:“他若非如此安排,我如何能让这孩子留下。”
陌琪闻言心中微涩,是啊,如何能让来路不明的隐患留在轩儿身边呢。不过,轩儿如今倒是深谙此道了。这孩子真是……
陌琪捂着手里的暖炉,轻轻呼出口气:“当时,平城重灾波及甚广,那阵子又连降暴雨,临近城镇山路都受到了影响,我们跟着一些过往行人和几个灾民一起赶路,待行了半日临近凤阳城时,眼看着行路一侧山石、泥块掉落,众人惊慌,都停下不前推推搡搡的,十分慌乱。”
陌琪好似想到什么惊险的回忆,蹙紧了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看着情形紧迫,若不冲过去,怕是就会被泥石流给掩埋了,所以背着轩儿就往前冲,当时也就只有琛哥儿母亲果断背起琛哥儿跟着我先冲过去了,当时有块石头差点砸到琛哥儿,幸而身旁的轩儿倾身拖了他一把,好悬将我们四人给绊了个叠罗汉,却是没有伤着,真是万幸啊。现今想想,当时的我与琛哥儿母亲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呢。若是有个万一,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齐晔想起凤阳城灾情讯报中有一条分明写着:因山石泥流迅猛突至,城郊五十里处被掩埋二十余人,无一生还。他沉沉的闭上眼睛,心中沉痛。若非身边的陌琪,我的轩儿如今又会是如何境况。
他看着心有余悸的陌琪,神色不明,他温和开口:“当时已没有了退路,你若不向前冲,便只有死路一条。陌琪当时面临险情还能如此果断,着实不易。”
陌琪笑看了眼齐晔,柔声说道:“四爷可是为当时的百姓揪心,实则后边也有跟着十来个人一起冲过来了,唉,到底是算好些了。”
齐晔抬头叹了口气:“令百姓受苦,是朝廷之责啊。”
陌琪顺着齐晔一起抬头看向星光点点的墨蓝夜空,笑得轻柔:“四爷心怀百姓,乃是大齐朝百姓之福啊。”
齐晔闻言心下一顿,继而又抬步缓缓往前走着,面容平和:“陌琪看起来倒是极为喜欢这孩子。”
陌琪跟着齐晔一起慢慢走着,神色温柔:“四爷,琛哥儿极为疼爱轩儿,那时候我们一路同行的几日里,吃的用的,都会先紧着轩儿,还会教轩儿在地上写字。轩儿不是个能轻易接纳外人的孩子,可是却与他很是合拍。还有一点,琛哥儿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啊。你不知道,当时我与他母亲,常常被这俩孩子给绕晕了,说起来都汗颜啊。”
齐晔闻言眉心微动,接口问道:“那后来分开之时,轩儿可有不舍?”
陌琪眨了眨眼睛,轻声叹道:“孩子之间自然是不舍的,只得当时我与他母亲心中都沉着心思,都很是防备,若非轩儿曾救过琛哥儿,想来他母亲是绝不能让他们接近的。如此境况下如何能真正交心,再者,我与轩儿往江州而行,他们却是往郴州而行,不过十来日就分开了,现下想想,我们也是一起吃过馒头一起呆过破庙的患难之交啊。也不知道这刘姐姐现下如何了。”
齐晔睨了她一眼:“你们还真的呆过破庙,真是……”
陌琪见他面色带着些许怅然,笑得眉眼柔软:“不过是在破庙里歇歇脚,吃些干粮罢了,说起来也是人生经历,四爷不必伤怀。只是,这刘姐姐将琛哥儿真是看得比命都重,绝不会轻易与他分离,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琛哥儿神色不对,想来是隐瞒了些许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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