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眨了眨眼睛:“姑姑说以乔公子的才学与胆识怕是能入三甲,更何况他不仅来自刚刚平息战乱正是亟待休养生息的边防重城,更是寒门士子,只要当今圣上不是个昏庸的,又如何能错过这难得的安抚天下民心与收拢寒士人心的人才与举措。我们当时对乔公子多有无理,怕是与未来的状元郎结了仇了,不过姑姑也说过,这个乔公子是父王的忠实拥趸,乔公子来自读书人极少的边城,当时也并没有到要靠说书来养活自己的程度,可他只因在进京路上听闻对父王的不实传闻与虚张夸赞,就甘愿冒着前程尽毁的风险也要为父王正名,可见其对父王的一片丹心,日后若是能入得朝堂,定会成为父王的一大助力,只希望父王莫要错过这个人才。”
孙戟满目惊叹:“这个陌琪姑娘真是厉害,殿下可知今年春闱的状元郎正是来自北城的乔彦华,可她怎么知道这个状元郎是为了王爷去说书的,又对王爷忠心耿耿?”
“姑姑若是知道乔公子高中状元定然会十分高兴的,父王可记得当年在北城时曾救过一群被蒙达蛮子绑缚于城墙下做人盾的北城百姓?”轩儿满含崇敬地望向齐晔。
齐晔侧头略做思虑:“怎么,原来是那位青衣书生,当时所有被俘百姓里最镇定脊背挺得最直的便是他了,没想到竟成了状元郎。”轩儿惊奇:“父王竟然认得他。”齐晔温和淡笑:“父王不认得,当时那群百姓里只有一位书生,很是突出,父王就多看了一眼罢了。”
轩儿吃了块咸脆桂花酥,轻蹙了蹙眉,又喝口茶润了润喉,许是齐晔温润的嗓音让轩儿慢慢的不再紧张,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连带着声音都清亮了几分:“姑姑说乔公子,噢,如今已是乔大人了 ,他是恩怨分明,重情重义胸怀天下之人,他感恩父王救过他,更敬仰父王为救护无辜百姓无畏生死,心怀天下百姓之大义。姑姑说无论父王用不用他,他都绝对会尽己所能地效忠父王,于乔大人而言,能让他施展才华并尽心报效的是朝廷,而能令他尽忠拥护的却是父王,轩儿其实有些不太明白,但姑姑却对我说,她和乔大人一样,认为父王是这天下最值得信赖的人。”
齐晔闻言心中一震,眸中闪过一抹明亮,他直直地看进轩儿眼里,他看见了一片澄净和完完整整的自己,一股暖意将心房包裹,齐王眉眼之间的冷肃都清淡了许多。
只是转眼他又攸然冷下了唇角:“你姑姑不过是听了几场故事与本王连面都没见过就下此断言,未免太过草率。”轩儿愣了愣,好似被齐晔忽然的冷然吓到,齐晔心中一紧缓和了脸色,轩儿回过神抿了抿唇角:“姑姑说且不论父王其他时候是如何骁勇征战的,就说那次智救百姓,百姓被俘若是不救定会寒了北城将士与百姓的心,还能助长蒙达蛮子的气焰。可若是救这几十百姓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一个不当就会赔了夫人折了兵,百姓不比训练有素的将士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还会拖后腿,到时候很有可能不仅救不了百姓还会折损许多将士进去,可是父王却并没有莽撞行事,用那神乎其技的箭术将在射程之外的敌军领将一箭穿心,使对方阵脚大乱。
父王身份高贵,本来只需派手下将领即刻杀出城去便可,可您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自带兵出城将百姓一个不少的带回城来,姑姑说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以命博命的,做不得秀掺不得假,若不是真的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父王堂堂天潢贵胄皇子亲王又如何会不惧生死的去救助几十个平头百姓。
再说小突崖之役,父王为救北城守将林大将军而身受重伤,对于北城将士而言有亲王坐镇自然能让三军士气高涨,但真正的定海神针却是守城大将林将军。若是亲王出战受伤虽会暂时影响士气,但更能激发将士的复仇激战之情,但若是守城大将受重伤,那北城几乎就等于散了一半,想要重整旗鼓激昂士气是极难的。更何况这是与蒙达之间最重要的生死大战,林将军就是全军的明灯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而父王为了天下百姓,能置之生死于度外,由此可见父王的品格高洁。
这些莫要说天下没有几人能做到,就是坐拥天下的皇室中人,怕是更没有几人能做到,姑姑教导轩儿纵使不能像父王一般文韬武略,也要做个像父王一样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之人。”
轩儿的声音激荡在所有人的耳中再深深的埋入了心里,让大家都红了眼眶,不仅因为陌琪和轩儿对齐王的敬仰,更似又回到了当年齐王重伤之时的艰难岁月。当年王妃逝世齐王远在北城伤重生死不知,偌大的齐王府只留刚刚出生的世子殿下,当时在云京城里传言纷飞,好似齐王府要就此沉寂下去,那段时日整个齐王府的人都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慎齐王府就会真的消散而不复存在。
齐晔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温和深邃:“轩儿说的这些话都是姑姑告诉你的?她竟会与你说这许多。”轩儿有些羞涩,两手交握浓密纤长的睫毛上下轻颤:“姑姑待轩儿向来开明,所有的事她都会掰开了揉碎了跟轩儿讲清楚,让轩儿明白其中关窍,尤其是轩儿感兴趣的事,姑姑说了,只要我想要的想知道的,只要她有的知道的,她都会给我,任何事都会对我知无不言。
当时轩儿对父王之事上心,姑姑也只以为是我一个孩子对大英雄太过崇敬而已。且姑姑一直认为我过于沉默寡言,没有孩子气,所以她喜欢无时无刻的逗我说话。刚开始都是她说的多,我极少回应,后来姑姑就要求我每日至少要与她说上不少于十句话,可多不可少,而且必须分开时间说,不能一次就说完,说什么都可以,所以我能问姑姑问题,姑姑是极高兴的。
姑姑要我学会先思考再提问题,所以如果是我想知道的,就必须先自己理出头绪才能去与她一起讨论,而姑姑教导我说话做事之前先分轻重缓急,重要的急迫的事先做先说,不急不重要的事往后排,说话做事之前先理清头绪,做起来要主次清晰条理分明,这样方能事半功倍,所以如今我方能在父王面前侃侃而谈,。”
轩儿说完脸色突然僵了一瞬,他忐忑不安地垂着头;犹豫着开口:“父王,姑姑性情率直明朗,随性洒脱,她让轩儿把她当朋友 ,什么都不必避讳,轩儿如此太过随意日后会改的,父王……父王莫要责怪姑姑。”
齐晔眉心轻皱,又不动声色的敛下情绪,清雅淡笑:“这件事,父王会着手处理,轩儿不必太过忧心,轩儿有没有觉得累,可要歇息一会。”
轩儿闻言堵在心口的不安平缓了不少,他偷偷的吐了口气出来,齐晔见他如此,却是翘起嘴角,心情愉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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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蒙达弯刀
父子两人说了这许多话,其实时间也没多久,轩儿没觉得多累。他喝了两口蜜茶,看齐王神色淡然温和,虽是与自己一个小小孩童交谈却没有丝毫不耐,心中觉得感动,心里的隔阂生疏也有了一丝细小的松动。他想着或许姑姑说的对,父王并没有不喜自己,只是两人的相处时间到底是太少了,很难亲近起来。
轩儿侧头问询南嬷嬷:“南嬷嬷,姑姑睡得可好?”南嬷嬷福身回话:“回殿下,已着人伺候着,陌琪姑娘睡的很好。”轩儿点点头轻叹了口气对齐晔温声道:“父王,孩儿要禀明的第二件事,是梁州境内落霞山及其临近山脉之中极有可能藏匿了蒙达士兵,甚至还可能囤积了蒙达蛮子的兵器粮草等物,姑姑直言,此事关乎我大齐朝生死存亡,万请父王相信孩儿。”
众人心中一凛,孙戟瞪大了双眼顾不得礼数急声道:“殿下说的可有证据,你们可有见到蒙达军队?这可万万儿戏不得。”常福也急得往前踏了两步,齐晔抬眉一扫,瞬时让躁动的众人安静下来。
轩儿抬手从胸口贴身处掏出两张纸,双手向齐晔奉上,常福伸出双手准备去接,齐晔看了轩儿一眼,却径直从轩儿手中接过。当他看见第一张纸上的内容时,瞳孔瞬间紧缩,他不禁将脊背挺得更直,急切地翻开第二页查看。孙戟见齐晔面上神情由震惊逐渐变得阴沉如乌云盖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齐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孙睿,当看见跃然于薄薄纸张上的利箭与弯刀时,孙戟的心沉到了谷底,连着那张简略地图上的线条都像是寒光闪闪的毒针扎得他全身冰凉、惊怒交加。
轩儿交给齐晔的是简略图,一张画了一枚长箭和一炳弯刀,那箭头和弯刀炳上都刻着一头凶猛无匹的狼头,在那狼头额上正中刻着一个奇特的符纹。这是蒙达一族的图腾标记,蒙达人将狼奉为神明,认为草原狼群是守护大草原的灵兽,他们祖上的巫师认为将神秘勇猛的狼王刻在兵器上,蒙达勇士们便会受到狼王的护佑,为蒙达统领草原征战所向披靡勇猛直前绝不退缩,纵使是死去灵魂也会受到狼王的召唤成为真正的狼族勇士永远的守护着自己的草原故乡。蒙达人都以能成为狼族勇士而骄傲,故而蒙达人使用的贴身兵器都刻着狼头,狼头上的符纹据说就是狼王用来召唤征战沙场死去的勇士灵魂的灵符。
只是蒙达人的兵器除了大多数毁损在战场上,其他基本都收缴在北城兵器库中等待销毁或熔化重新锻造成大齐朝的兵器,在兵器这方面管束极其严格,基本上没有兵器流落出北城的可能。故而除了朝中品级较高的武将和北城将士及一些被侵略过的北城百姓见过这些武器知道它的特点外,大部分的文官武将及内城的百姓是绝没有机会见到的,即便是有可能也绝不会是轩儿一个幼儿和陌琪一个小姑娘能见到的。
可如今这一看就是轩儿画出来的的稚嫩手笔,让齐晔和孙戟不得不信了,没有亲眼见过是绝画不出来与蒙达兵器一模一样的利箭与弯刀,虽然画的不是很工整。
第二张纸上,画了以落霞山为中心点连接着其他山脉及城镇的简略地图,是真的简略,只是用线条表达路线用点表达地点最多加上了简单的地名。这张看起来应该是陌琪画的,看起来平顺多了,虽然画的也实在不怎么样。
齐晔与孙戟现在都无心去吐槽这一大一小的拙劣画技,孙戟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都要跳上天了,连带着他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难的开口:“轩儿,你们到底是如何见到这些的?”紧张的殿下也不叫了,改成了直呼其名,他本就是与齐王一同长大,是齐王的伴读,齐王待他极亲厚,撇去君臣之礼说起来他叫轩儿名字也不是不可以的。当然这时候也没人去计较这些。
轩儿看向齐晔阴沉的脸色,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掩下心脏砰砰直跳的紧张,默默地缓了好几口气:“我们那日里找过乔大人后在客栈大堂里因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姑姑担心我被有心人认出,为求稳妥当天夜里就与吴掌柜辞行。第二日天还未亮就带着轩儿跟着客栈的采买马车离开了客栈。我想着父王在北城,便与姑姑提议往北城方向走,姑姑尊重我的意愿,只我们对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姑姑就只好先带着我在云青城落脚,想着等多看些山水志多问些人,弄清了方向熟悉了地理民情再做准备,姑姑说凡事都要有备无患、未雨绸缪方能从容应对,我深以为然。
姑姑带着我身上也只剩下一些散碎银子,姑姑的那些首饰都已用完,姑姑觉得要多存些银钱才好动身,那时已近年关,没想到许多地方都需用人,都是些应对年关的短工,姑姑觉得实在是适合我们,只是她带着我 ,反倒没什么人愿意用。姑姑带着我跑了两天,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带着我回客栈,却没想到,在一个巷子口的余家豆腐铺子找到了机会,那家老板娘怀了身孕年后就要生产了,可她丈夫已病逝,娘家离得远,如今她身子不方便铺子里只有她婆婆撑着,铺子里总得有人帮忙,她两个女人家不能找男人,所以想找个愿意做粗活的婆子或女子来干活,不用久,只需她出了月子就好了。
姑姑问过后又绕着那一带走了一大圈,就去找老板娘想着看看能不能让我们留下,本来老板娘看姑姑一个姑娘家又带着孩子,虽说了是逃难寻亲的,可总有些不放心。可她婆婆却说这是好事,眼见就要生了,还能有个金童登门,这可见着就是让他们老余家沾福气生大胖孙子的兆头,说什么都要留下我们,姑姑乐得直说我是贵人,之后我们就在那落脚。那老婆婆对我还好,可姑姑做的事却多,比福来客栈时更累些,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