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对她笑了笑,“别难过小五,如果人生是个圆,对于砂褚来说,他已经圆满了。”
宫五伸手抹了下眼泪,“他还没结婚生小孩呢。”
公爵伸手抹她脸上的眼泪:“对于砂褚来说,结婚生子不一定是他活着的目标。我相信在他心里,找到容尘和司徒厉这两个兄弟,证明他和他们是三胞胎,比其他任何心愿都让他满足。否则,他也不会舍弃现有的生活,选择他的兄弟。”
背叛佣兵团是最好的证明,最能证明他心之所向的真正目标。
司徒厉坐在轮椅上,推轮椅的护士戴着口罩,脸上表情凝重,匆匆走过宫五的身边,司徒厉脸上破天荒的没有任何的表情,有些茫然,有些恐慌,有些说不出的惧怕。
护士推着进入手术室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护士还是没说话,直接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容尘还在重症病房,时好时坏的状况让容海提心吊胆,可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他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用嘶哑的声音问:“砂褚……在哪?”
公爵的话让医院把容尘也推了过来,或许,这是他们三兄弟最后的见面机会。
周围一片白炽光的亮,明晃晃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呼吸声那么重,一声急促过一声。
卡斯死了吧!
卡斯不死,他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卡斯活着,容尘和司徒厉就会一直处于危险当中,所以,就算他死了,也要在临死之前杀了卡斯。
最开始还觉得身体疼痛,可后来渐渐的,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耳边的一切那么吵杂,他唯一听得清就是自己的呼吸声。
没有知觉的身体,没有疼痛没有触感。
砂褚知道,他要死了。
可是他还不能死,真的不能死,他还不知道司徒厉在哪里了,他还不知道容尘救活了没有……他现在怎么能死呢?
突然怀念顶替容尘在学校上学的时光,那时候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学习,可以肆无忌惮毫无心理压力的对着对门的姑娘撒娇,可以安心的走在校园里,可以安心的睡美满的觉吃美味的食物。
真好呀!
真想再回一次校园,像个真正的学生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遇到一个美丽的姑娘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和所有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过最普通的人生……
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这样选择,一定挑选一个普通的好人家,不要重叠这一世的命运。
战战兢兢的活着,睡觉都要带着武器,赚再多的钱也不知道怎么花,不能随心所欲的花。
他的一生可怜又可悲。
后半生的命运沉浸在一个男孩临死之前的呼喊里,他甚至没能真正睡过一个安稳觉,无数次的梦里都看到那个男孩对着他呼喊的模样,砂褚知道,一直都知道,或许这一生都无法安然入眠,他一直在愧疚,对一个无辜的男孩感觉愧疚。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那个男孩喊他哥哥的模样和语气,这么多年了,从未忘过。
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宫五在鬼眼山洞的抬头直直看着他的画面一闪而过,是啊,他终于可以入睡了,一个不算太糟糕的背叛,让他从一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男孩的影子。
宫五就是一个救赎似得的存在,她的存在和所有的选择化解了他那个噩梦,让他糟糕的生活没有更加深陷其中,让他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他最后一个人质,不觉后悔。
就算现在他也不后悔,不后悔因为司徒厉和容尘选择的背叛,如果不是那次背叛,或许他这一生都会活在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里。
真好。
“哥!哥!……”
耳边传来司徒厉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凄厉过一声,语调里带了哭腔,和控制不住的抽噎:“哥!……为什么你们不救他?他身上这么多上,不是包扎了吗?为什么还说不行了?为什么呀?”
司徒厉红着眼前,大声的疾呼:“你们救他呀!我刚找到哥哥,你们这是妒忌我是不是?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沉默在站在一边,看着激动的病人家属大声的呼喊,“你们救救他!你们不是医生吗?我二哥中了那么多枪都救回来了,为什么轮到我大哥就见死不救?为什么?”
砂褚突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身体有了剧烈的起伏,司徒厉猛的扑过去,“哥,哥!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砂褚说不出话,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垂落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司徒厉伸手握住,“哥!哥你会没事是,你会没事的……”
司徒厉低头,把脸埋在他的满是血的手心里,“哥……你说句话呀……”
砂褚的手指又动了动,司徒厉急忙抬头,他凑过去,“哥……”
他动了动唇,干裂的唇上下翕合,似乎要说什么。
司徒厉急忙把耳朵凑到他面前:“哥,你说话,我在听!”
然后,司徒厉听到他用最后的力气发出清晰的两个字:“容……尘……”
司徒厉急忙伸手去拉容尘,容尘躺在病床上被人推过来,司徒厉把容尘的手塞到他是手心,“他在这里,他好了!他没事了,中了枪,但是不致命,脸也没毁容,以后还能当歌手,当大明星,哥你放心……”
砂褚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容尘睁开眼,扭头看着他,开口:“大哥,我在这里,好好的,能跑能跳。你快点好起来。”
砂褚似乎笑了下,他再次动了动唇,司徒厉再次单腿站起来,凑过去:“哥,你说……”
他说:“护着……他……”
司徒厉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他点头,说:“嗯,我会护着他,他那么没用,我肯定会护着他的,你放心……我肯定会护着他的……”
砂褚微弱的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五……五……”
司徒厉立刻扭头看向外面,大声喊道:“小五!五小姐!你进来,我哥想要跟你说话呢……”说完已经哭了出来,“他要死了!”
宫五站在外面,正盯和煦看病历,和煦摇摇头:“没救了,准备后事吧。医术再好也得看是什么病,这种的直接往身体里重要器官扎的伤,怎么治?别说手术,肚子拉一道人就没了,别折腾了……”
宫五刚要开口,就听到司徒厉的声音传来,她急忙冲了进去。
司徒厉一条腿站着,站在手术台前,容尘支起身体,红着眼圈,低着头一言不发。
宫五慢慢的走过去,司徒厉扭头看着她,满脸是泪,他说:“我哥要死了。你过来跟他说句话,行吗?”
宫五走过去,绕到另一边,看了眼砂褚的手,她伸手握住,“砂褚,我是宫五。”
砂褚只说了四个字:“对……门……谢谢……”
然后再无声息。
宫五睁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说谢谢,宫五不知道他谢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喊她对门,是因为在最后,他更希望他是以他那个对门的身份死去的,又或者,他希望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不是一个毫无人性的雇佣兵,而是那个经常捣乱折腾骚扰她的对门。
生命线在仪器上从微弱的起伏瞬间成了一条直线,发出绵长刺耳的声音,“滴——”
宫五握在手里的手瞬间无力下垂。
司徒厉大声喊着,可是砂褚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容尘重重的倒回了移动床上,伸手拉过被子盖住头,司徒厉趴在砂褚的遗体上,压抑的哭着,“我刚刚找到的哥哥……”
宫五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外面有人进来,把司徒厉和容尘分别推了出去,宫五也被人拉了出去,她走到公爵身边,在他面前蹲下来,抱着头一言不发,安静的哭着。
“小五别哭,好在,他最大的心愿已经了了,是不是?”公爵轻轻摸着她的头,低声安慰。
宫五笑声说:“小宝哥,你要活着才行……”
公爵愣了下,宫五说:“你要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一定不会!”
公爵看着她,半响,他说:“嗯,我会活着,一定会活着,不让小五失望,不让小五难过,不让小五落泪。好不好?”
宫五呜呜的发出声音:“小宝哥你不能死的……”
公爵点头,眼中带着温柔,回答:“好,我不死。”
和煦在旁边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插了句话:“喂,你们俩,我还在呢?当我是花瓶摆设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呀!”
宫五不理他,一个劲的抱着公爵哭,公爵则是低着头,手一下一下的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说:“我不会死,不会丢下小五一个人,不会让小五像现在这样哭,不会让小五绝望到想这样。我发誓,绝对不会!”
宫五点点头:“嗯,小宝哥,我相信你,你绝对不可以死,要不然,我会恨你的……”
公爵依旧点头,用最温柔的语调回答:“好,我答应小五了,所以小五别难过,我不会让小五失望的,好吗?别难过,看到小五难过,我也很难过。”
他又说:“我控制不了别人的生死,但是,我一定会控制自己的生死,只要小五相信我,就可以。”
宫五使劲点头:“嗯,小宝哥要说话算话,一定要说话算话,要是你说话不算话,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了,呜呜呜!”
第338章 暴毙
砂褚葬在哪里没有定数,毕竟对于砂褚来说,他就是个无根的浮萍。
他的概念中没有所谓的家乡值得怀念,他的亲人分散在他完全陌生的国家,所以他的安葬点成了活着的人面临的难题。
容尘和司徒厉还没缓过劲,剩下的最关心的人只有宫五在。
她从公爵那里拿到了砂褚的生平资料,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是对砂褚的特别的。
佣兵团居无定所,行踪不定,他的出生地充满了暴力和毒品,根本不值得他把孤魂野骨寄托在那里,宫五茫茫然看着他的生怕,履历丰富,却充满了暴力和血腥,他的资料里,没有哪怕一丝丝温情的东西存在。
宫五突然觉得,这样一个人活在那样的环境里,直到现在还心怀概念对情谊充满向往和希望,该是一个怎么样善良的人才会有的品质?
是的,一个善良的人才会有那样美好的品质,一个性本善的人才会在污浊中试图保持一分清醒,一个有希望的人才会对习以为常的东西没有麻木的心态。
她手里捧着资料,伸手往年下一趴,心里很难过,不相信几天前一个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却突然死掉的消息。
公爵出现在门口,他推着轮椅慢慢的进去,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宫五抬头看向他:“小宝哥……”
公爵对她笑了笑,“小五还在难过吗?”
宫五吸吸鼻子,“嗯,难过……不相信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公爵轻轻的摸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抚摸,“抱歉,我没办法分担你的伤心。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他分担不了,对于砂褚的死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是她看起来很难过,他也没有办法坦然的放任自己的情绪。
感同身受四个字在他身上找不到,他唯一难过的就是没有办法让她不难过。
“司徒厉和容尘两个人都是病号,也帮不了什么忙。”宫五抿着嘴说:“我有点难过,我不想让小宝哥跟我一起难过……”
她转身,伸手搂着他,一脸委屈的说:“对不起小宝哥,等过两天就好了,现在就让我难受一下,行吗?”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过来找宫五,说司徒厉和容尘醒了想要见她,她过去的时候司徒厉和容尘在一个病房里,两人的表情和脸色看起来都很憔悴,容尘躺在床上,司徒厉跷着那条断腿,躺在容尘旁边的床上,跟容尘还在打点滴的情况比,司徒厉显然恢复的更快。
宫五进来的时候,司徒厉和容尘一起抬头看她。
宫五走过去,没说话。
司徒厉看了容尘一眼,对宫五说:“我跟二哥想好了,大哥这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地方是他想去的,他最后待的国家是伽德勒斯,这里也是我们三兄弟第一次碰面的地方,我们想这伽德勒斯买一块墓地,把大哥葬在这里。”他问:“你觉得呢?”
宫五直接点了点头:“嗯,你们商量好的结果,一定是最为砂褚着想的结果,我没意见,也赞同。要是你们确认了,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小宝哥愿意给我们提供帮助。至于你们两人,想好好养伤,到时候葬礼记得准时参加。”
最终,砂褚的葬礼被安排第三天,参加葬礼的没有几个人,毕竟他的身边本事就没有多少朋友。
砂褚和容尘穿了一身黑出现在葬礼上,宫五犹豫了之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