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可恶,竟断绝了卢大人的粮饷,巨鹿之战时,卢大人五千孤军早已断粮数日,他们在嵩水桥遇上十倍于己的敌军,又该如何应对?”
李修文句句诛心,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杨嗣昌。他没有明着去指责杨嗣昌,因为那样容易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杨嗣昌可不比高起潜,此人阴险至极,此前自己被抓入诏狱,就是此人献上的计策,让朱由检抓了孙名文和韩林严刑拷打,企图谋害自己。
他对朱由检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这位帝王只是有时候糊涂些罢了,巡抚张其平不发粮饷,很可能便是出于杨嗣昌的授意,他还是能猜出一些的。
毕竟,此前卢象升主战,和杨嗣昌主和有所冲突,难免会产生些个人恩怨,杨嗣昌公报私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李修文见他依旧沉默,加重了音量喊道:“陛下,请恕微臣斗胆,求陛下杀此二人,为卢大人做主,为那近万战死沙场的将士申冤!!!”
面对着李修文的步步紧逼,朱由检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若此事真如他所说那般,高起潜和张其平确实是该死了,甚至,杨嗣昌也可能参与了此事。
李修文已经将此事说了出来,那些在外作战的将士们一旦得知实情,必然心中溢满怒火,倘若自己不作任何表示的话,怕是难以平息此事了。
可对于卢象升,朱由检如今并无太多好感,因为他已经赞同了杨嗣昌的建议,打算和清军议和。
这卢象升偏要主战,实在是不开窍!
在朱由检的心目中,一直觉得高起潜是有军事才能的,根本就不知道此人只是徒有其表,根本就不懂带兵打仗。
巡抚张其平杀了倒是无所谓,可让他杀了高起潜,心里确实是不太愿意的,便问道:“你所言之事,可有确凿的证据?”
证据?
李修文觉得,朱由检这话问得实在是好笑,这样的事情,什么东西才能算得上是证据?说白了,他就是不想杀高起潜罢了!
“兵部主事杨廷麟,随军于卢大人的身侧,曾被多次派遣前去向高起潜求援,高起潜对此无动于衷,陛下觉得,这算不算是证据?”
“两万关宁军被高起潜调走,驻扎于鸡泽县,卢大人孤军奋战,他不发一兵增援,在臣的亲随赶到之后,向他求援,他依然不予理会,若非臣的亲随鲁莽,夺下他的印绶发兵增援,怕是臣一万多神机营的将士,也得全军覆没,此事全军将士皆可为证!!!”
李修文愤愤不平地向他控诉着高起潜的罪行,音量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惹得朱由检心中不悦,指着他怒声斥道:“李修文,你大胆!!!”
李修文可不想让他一怒之下就杀了自己,赶紧跪倒在地,说道:““臣言语无状,冒犯天颜,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好,朕今日就治了你的罪!”
朱由检一拍龙书案,喝道:“将此人押出午门,廷杖五十,以儆效尤!”
廷杖五十?
李修文愣了愣,猜不透朱由检存的是什么心思。
早期朱元璋首创此法时,是规定要打足八十棍的,每五棍换一人,共用十六人。不过到了后期,朱元璋的子孙可没他那么狠,往往不会打那么多棍,一般的大臣顶撞,一般也就杖责三四十。
毕竟很多人十年寒窗,考上进士后再混到个在朝的官员也挺不容易的,都是一大把的年纪了,这老胳膊老腿的,若是真打多了,他们也扛不住。
当然了,许多变态的官员是以此为荣的。若是用一顿廷杖,就能换来自己“敢于直谏”的美名,即使是死了也觉得甚是光荣,能够名载史册的。
李修文没这变态的嗜好,他只想好好的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廷杖能否打死人,其实主要是看皇帝的意思,若是真想要打死人的话,三十廷杖足矣。明朝不知有多少位大臣,就是死于这几十廷杖之下的。
李修文让侍卫给拖了出去,曹化淳也跟在后头,前去监督行刑。
朱由检唤来一名小太监,吩咐道:“去,宣兵部主事杨廷麟来见朕。”
“奴婢遵旨——”
第271章 帝王心思
李修文被扒去了身上的蟒袍,只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任由宫中的侍卫押着来到了午门外。曹化淳和王之心紧随其后,在他的身后,则是几名小太监和一队锦衣卫。
今天监刑的是曹化淳,早有两名小太监给他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连香茗都给他准备好了。
李修文注意观察了下,这曹化淳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双脚是四平八稳的,不是“内八”也不是“外八”,这让他心中着实有些疑惑。
宫里的规矩,行刑轻重是看监刑太监的表情和动作来决定的。若是太监的两脚是外八字张开,则行刑较轻,受刑之人尚可留下一条性命。倘若太监的两脚尖是向内靠拢靠拢的话,哼哼……受刑之人就会被杖毙了。
可这回曹化淳不按套路出牌,实在是让李修文有些想不通,朱由检到底是只想惩戒自己一番,还是要取自己的小命?
这回的廷杖,朱由检连道手谕都没给下,完全就是直接命侍卫拉出来就打的那种。
行刑前,王之心过来给李修文解下了手上的铁拷。随后,便有两名侍卫上来用草绳绑住他双手双脚,再拿个大布袋一套,把他上半身都给套在了里头。
两名锦衣卫将李修文按倒在地上,让他趴在那里无法再动弹,随后便将他的裤子扒下,在众人面前光着腚受刑。
众人齐齐向坐在那儿的曹化淳看了一眼,发现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双脚也没再动过,一时都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真打呀,还是假打呢?
便是一名小太监凑了过去,哈着腰听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直起腰来扬声喝道:“行刑!”
我勒个去!
我当然知道要行刑啊,可这要打多重呢?
十名负责行刑的小旗官心里拿不定主意,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第一个动手。
这位爷来头可不小,正二品的都督佥事,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人家的大舅哥,现在没弄懂曹化淳的意思,他们哪敢下重手?
可若是打轻了也不行啊,皇上是什么意思现在还不知道,一旦他不满意的话,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午门外,一帮子太监和锦衣卫们大眼瞪小眼,愣是半天没有行刑。
曹化淳心里苦笑不已,皇上根本就没吩咐过,要死还是要活。这一来可就把他给难住了,但也不能就这么拖下去不是?
他只好亲自出声道:“行刑吧。”
一队锦衣卫排成一排,没有人愿意上前行刑,最后众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留下一个反应慢了半拍的孤零零站在前边。
得,这出头鸟自己是当定了。
那人摇了摇头,只好第一个上去动手了。
“搁棍——”
曹化淳轻声喊了一句,边上的校尉们便跟着齐声大喝道:“搁棍!”
那名小旗官便手持着一根大竹杖,搁在了李修文光溜溜的屁股上。
在这大冷的冬天里,李修文只感觉身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耳中便听到一名太监喊道:“打!”
“砰——”
只听近前的大汉一声大喝,呼地一棒子就抽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一棍可着实不轻,李修文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叫出了声。他连忙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愣是一声都没吭。
须臾功夫,五棍便打完了,换上另外一人接着打。
此时,头套在布袋里的李修文额头上满是汗水,唇角已经溢出了一缕血丝,那是承受剧痛之下咬破了嘴唇流出来的鲜血。
“轮刑——”
前边两人打完之后,那小太监便喊了一声,其余的八名锦衣卫便排起了队,轮流上前执杖行刑。
“着实打——”
“用心打——”
“着实打——”
他们喊着号子,每一声话落,便是一棒子落下,棍棒如同雨点般落在李修文的大腿和屁股上,每一棒下去,他的身子便轻微地颤动一下,显然是正在强自忍耐着。
王之心就战在边上,一直在留心观察着。他发现,这些人下手都不轻,却也没有真的往死里打,不由得向曹化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曹化淳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只能是随着锦衣卫们自由发挥了。
这样的话,没有得到准确的暗示,他们绝对不敢轻易就将人给打死了。如此一来,他们怕圣上怪罪,也绝对是不敢打得太轻的。
五十棍打完后,李修文的屁股早已经皮开肉绽,看着很是渗人。
锦衣卫们丢了木棒,提起李修文身上麻布的四角,呼喝一声高高举了起来,朝着地上狠狠地一摔。
“砰——”
李修文本就奄奄一息,再让他们这么一摔,差点儿就晕厥了过去。
待到麻布被人从身上拿开后,李修文睁开朦胧的眼睛,便见曹化淳已经来到了身前,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李大人,对不住了,皇上没和咱家说要如何打。”
说完后,他便起身回去覆旨去了。
王之心走上前来,说道:“李大人,咱家让人送你回去吧?”
李修文轻轻摇了摇头,双手强撑着想要起身,身子颤抖着缓缓上升到了一半,却突然两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
“李大人——”
王之心心里一惊,忙对边上的两名小太监吩咐道:“快,快抬李大人回去,好早点儿找大夫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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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朱由检刚刚接见完杨廷麟,心中对卢象升一事已经有了决定。
事情确实如李修文所言,是巡抚张其平和高起潜给下的绊子,可他仍然不打算杀了高起潜,只打算用张其平的性命,来平息将士们的怒火。
不过高起潜虽然免于一死,暂时也不再适合担任监军一职了,朱由检另外委任一名太监,前去接手了高起潜的职务。
见到曹化淳回来,朱由检随口问道:“李修文如何了?”
曹化淳恭敬地答道:“廷杖五十后,李大人看样子已经不行了,估摸着回去后得躺上些时日。”
“唔——”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实际上,李修文现在是死是活,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朝廷的官员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就像先前的卢象升一样,死了就死了吧。
几个月下来,不也没见他打赢过清军不是?
第272章 新任督师
朱由检的决定已经出来了,卢象升为国捐躯,追赠兵部尚书,谥忠烈。高起潜身为监军,因一己私利擅自调走关宁军,撤销其监军一职,从御马监贬到了尚膳监。巡抚张其平,扣留士兵粮饷,处以死刑。
这样的决定,虽是暂时平息了将士们的怒火,但许多人心里依然有着疙瘩。
高起潜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居然没有被处死,这位君主的“宽宏大量”,让这些前线作战的将士们感到了心寒。
李修文醒过来时,已经是夜间。不远处的桌上是一盏蜡烛,微微摇曳着的烛火燃烧着,整个房间也有些忽明忽暗。
杨雨璇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自己的那件貂裘,娇柔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李修文轻轻蹙了蹙眉头,这寒冬腊月的,天那么冷怎么还趴桌子上睡着了?
“嘶”
掀开身上盖着的棉被,李修文一个翻身正准备起来,却是不小心碰到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杨雨璇被他的动静惊喜了,睁开朦胧的眸子眨了眨,脸色不由得一喜,轻声唤道:“相公”
李修文对她笑了笑,起身准备下炕,才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那些锦衣卫下手可真重,不仅打在屁股上,连大腿都受了牵连。
杨雨璇赶紧过来搀扶着,薄嗔道:“你这是起来做甚么?快趴下吧。”
“我要去解手”
李修文一阵无语,自打自己的寒症治愈后,就没这么尴尬过,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任由杨雨璇搀着出去解了手,李修文回到屋子里便看到了一张小床,有个小家伙在那上边睡得正香呢。
那是自己的儿子,他出生那会儿自己不在,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看到他柔和的目光,以及脸上温和的笑容,杨雨璇笑道:“去看看继宗吧。”
李修文点点头,问道:“李继宗?那小的叫甚么?继业?”
“扑哧”
杨雨璇忍不住笑道:“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