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大可以隐身穿墙而出,可是顾虑到会惊动到其他人,所以我只好乖乖地站到他面前,目光幽怨地望着外面。
低沉得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陶婳,你拜访别人都喜欢直接闯入卧房的?嗯?”他挑了挑剑眉,顿时让我有种一死了之的冲动。
仗着我厚脸皮的本事,义正言辞地回答:“走错路了。”
他闭上了眼睛,面上的疲惫一闪而过,“你到底是谁?为何不敢用真面目示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没想到他是个直接的人,甚好甚好,面对坦白的人,我也不会想着办法跟人家绕圈子。
“我虽不是普通人,可我保证,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路过烟景镇,想管管闲事罢了。”
“这样啊。。。。。。”他的表情似有些失落,悲伤沉淀在他的黑瞳中,深邃不见底,蓦然间,我想到他认错我的那一幕。他爱的那个姑娘,一定会很幸福吧!
只是我猜错了,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她的幸福来得有多卑微,在历史洪流之中,根本不足一提。
他突然睁开双眼,仿佛要把我看穿,好一会儿才说道:“好,我信你。”我忍不住在心里诽谤,你信不信我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呀,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然而,我忘记了十多年前,同样一句话,他也对我说过,当时我高兴了很久。有些爱恨情仇,或者时间长了,感觉就会麻木,就会不再重视,直到被淡忘。只是,对于执着的人来说,这是一坛酒,愈来愈醇厚。可惜他们从不知道是在作茧自缚。
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也直接些:“云公子是王族中人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被我一语说中,他略有惊讶,不过很快平静下来,笑了笑,点头。我也笑了,接着说:“烟景镇中妖孽作祟,而王族乃千金之躯,按理说避犹不及,莫非这里有什么大秘密值得你来冒险?”我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想看他怎样避开我的问题。
“为的是水府中一些禁术。”他回答得甚是坦然,说到禁术时眼底有光芒闪过,仿佛是志在必得。
看来是这水府大有秘密。二十多年前的灭门,莫非也与这有关?“凡间帝王难道都爱修仙练道,长生不老?”我带着一丝轻蔑看向他。
但他的眼神并没有闪躲,而是柔和下来,宛若润玉,说:“别人我不知道。我此番只为一位故人。”
“知己红颜?”我心中一恸,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他也不介意,眼神更加温柔,“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午夜梦回,不再是最后见她是决绝的模样。。。。。。就算不能再见,那,那至少让我知道她能转世轮回。。。。。。”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底似乎湿润了一片。这样刚毅的人,是该有多伤心,才会泪流。
他爱的人,和他阴阳相隔。而且从他的话中,她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胸口闷痛,或者听着他的故事,让我真切感到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求不到,爱离别,隔阴阳。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莫名地,想到如果有一天我魂飞魄散了,少虞会不会也上穷碧落下黄泉为我聚魂呢?不过这想法有些幼稚,先不说我不会那么蠢让自己魂魄到处跑,其次,作为掌灯者,少虞聚魂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根本就是轻松完成的事,不费什么劲。于是我释然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一双鹰眸正在探索着我脸上的神情。我被吓了一跳,正想开口时,被云衍抢先了,“在想什么,古古怪怪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英姿飒爽的男子,目光锐利如箭。
我自然告诉他,于是扯开话题:“额,那个,我今早在这里看到一条黑影,如果没猜错,就是罪魁。可是那黑影分明是个人,不是什么妖兽,而且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应该是这里有什么密道。”
一听密道,他霎时来了精神,说要领我去探看一番。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让我摊上了,可见我的卦象是不准的,我欣然答应了。
紧拉着我的手,云衍不紧不慢地带我走近后花园。几次我想要把手抽出来,无奈他死死地用力握着,像是怕我后悔逃掉一样,我不禁纳闷了,我像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吗?
后来我也就放弃挣扎了,絮絮道:“若然那妖兽已经化为人形,凭我一己之力怕是很难对付。不过,嘿嘿,幸好我此次出门前带了不少好东西,宰了它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心听我说的话,我只觉得那条路很漫长很漫长,最后,我惊奇地发现他带我一直绕圈子,遂问道:“敢问我们是把这府邸绕遍了吗?”
他依旧宠辱不惊的样子,淡定地点了点头,我怒了,恶狠狠地嚷道:“你耍我是吧!”
“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多带些人同去吗?密道中的情况谁也说不准。”他凝望着我被他拉住的手说。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恰巧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自己冤枉了他,顿时很是不好意思,只好嘿嘿傻笑着,掩饰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说:“始终都是姑娘家,别想着所有事都自己一个人去解决。”像是说给我听的,又不像,仿佛是在缅怀着谁。
语罢,拉着我走进了正厅。
☆、暂游远古戮仙卷
正厅里也是一片残旧不堪,只是两边的梨木椅子上各坐着三名白衣修仙者,闭目养神,却没有放下警惕。我们刚靠近,三人齐刷刷地扭头过来,望着我们。
然,我终归是在仙山上浸泡多年的掌灯者,也算是见过大场面,没被他们吓到,镇定自若走了进去。
云衍只是不会被吓到,可是他们望向我的眼神十分诡异,就像是看一条死透了的鱼突然在餐盘上活蹦乱跳。偷偷地琢磨,难道这些年凡间都没人戴面纱吗,估计他们见到妖兽的眼神也不过如此。
见到云衍,六人即刻站了起来,云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兀自拉着我走向主位。我们一左一右地刚坐下,下面已经有人按耐不住,站起来,行了半礼,“敢问姑娘是否与我等有过一面之缘?”
何止是一面!要不是我自作孽走出幻阵,又岂会受伤!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间接害我受伤的六个人,倒是什么事都没,还能活蹦乱跳,所以我决定开个小玩笑。
“难道现下凡世男子都喜欢这样搭讪女子的?”说着,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云衍。只见一张俊脸立马黑了,怒目扫视了他们六人,顿时大家都想起某人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不由得尴尬无比。
想着玩笑不能开得太过,我随口胡诌:“见没见过,别问人,问心。”他们六人如获特赦,显然松了一口气。由他们的反应来判断,云衍怕不是普通贵族那么简单,要说是当今圣上也有可能。唉,越是位高的人,就越不该重情。以前我不懂得的道理,不知为何,现在倒是能用在别人身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衍投向我的目光更为灼热。我心下大惊,他怕是真的把我当成故人了。
再看向他时,他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再也找不着半点痕迹。一场虚惊,我安慰着自己。
云衍吩咐他们陪我俩一起去探看密道,众人立即异口同声喊道:“主上,不可!”
又是司空见惯的那一套,戏本子里写到熟烂的桥段。在那之后,他们定是会七嘴八舌地劝说,说得多么头头是道,不容置喙。其实我每次读到这些戏份,都觉得特别憋屈,你说吧,作为一个主子,我要干什么还得被你干涉,什么危险之类的都是狗屁借口!要不是有危险,你还会站在这里保护我吗?简直就是窝囊至极!
诚然,云衍不是戏本子里的男主角,他只是几个眼神就震慑住那几个榆木脑袋,让他们乖乖闭嘴。
我冲他满意一笑,虽说是隔着面纱,但是他还是能看见我眼中的笑意,又拉着我站了起来,准去密道。我心中哀嚎着,说什么相信我,到现在还不放手,就是怕我逃掉吧!
只是我的悲愤持续不了多久,等我们一行人走到后花园的假山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花园不是特别的大,但是栽种的花草都极其讲究,可见主人的着实是花了一番心思。东南西北四角分别种有桃、柳、艾、柏,此四种树皆是能避邪驱妖的树木。假山旁还立着一株威武粗壮的近五百年银杏。这样的布局着实不多见,平常人家一般只会种植一两种风水树,而像后花园这般栽种,算得上是泛滥。只能解释为主人偏爱这些树木,又或者是假山中有什么恶灵需要镇压,不得已而为之。显然,从假山中泄露出的邪气可以推测,后者的正确性。
估计那六人也明白其中的猫腻,所以才找到密道。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我那从未准过的占卦准了一次,唉,真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只见几人向其中一名修仙者打了个眼色,他马上高举仙剑,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地转山移,“吼吼”的声音仿佛是野兽在怒吼。
我们眼前的假山由实变虚,剩下一道影像,下面是漆黑的洞穴,深不见底。难怪从前没被人发觉,这密道确实隐秘。先不说里面可能隐藏的妖兽,或者还有各种机关和阵法等着我们,一想到如此,我就觉得头痛。
不假思索地对云衍说:“等一下跟紧我。我定会护你周全的。”他依然没有放开手,而我也习惯了,他笑了笑,眉眼是那么的英挺好看,“好。”
就这样,我们跟着那六人一同走进了密道。
“砰”又一声巨响,假山已经封死,恢复原状了。我们眼前看到的就是那密道了。密道宽三丈有余,看不见尽头,微弱的灯光随着人的移动而亮起,比不上夜明珠的光亮,但亦足够照亮墙壁上的诡异图画。说也奇怪,这些壁画的内容并不常见,甚至是我从没见过的。
左边的像是一幅记录战争的历史画册,两军对峙。开端处,有九尾狐摆动着尾巴,麒麟吐火,凤凰涅槃。。。。。。再往前,便是迎风而立的诸神,他们衣着外貌各异,所持法器、坐骑也大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就是那冷漠的表情,不带一丝情感,令人生畏。
而另一头,同样有数不清的兽类,各种上古凶兽龇牙咧嘴,蓄势待发,仿佛想要一片片地撕下敌人的骨肉,煞气十足,好生恐怖。妖兽之前,整整齐齐地站了数不清的魔兵,而周遭也有些面目狰狞的妖魔,三头六眼之流的怪模样如恒河细沙,数不胜数。
但是俊美的也并非没有,可以说美丑各占一半吧。然说起美的,怕是没有人敌得过队伍之前一双红袍曳地的璧人,日月光华不敌二人眉眼含笑,绝世无双。能与他们媲美的,只有对面神族之首,一个冷如冰霜的神,无悲无喜地蔑视着芸芸众生,无端让人有臣服之感。
我自问在堂庭山对着少虞十年,如今出行又遇到好些美男子,对于皮相本该没有凡人的执着,但此番见到过这样的壁画,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画中三人之貌,倾世难敌。
当然,我是无幸窥得舒遥君真容,不然以后也不会因这事被少虞耻笑个千万年。天地之间,要数生得个好皮相的,谁人不晓,舒遥君理应第一。
晃了晃脑袋,我努力提醒自己正事要紧,美色误人。待我注意到右边墙壁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是被烧焦过,从前的壁画完全不能辨认出。真实可惜了!若然保存完好,说不定也会有绝色美人出现。
光顾着看画,前面众人抛离我已有一段距离,他们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径直往里面走。
难道他们看不见吗?为了证实心中疑问,我跑上去,拉着云衍小声问:“云衍,你可觉墙上之画悦目?”
云衍循声看过去,脸上布满疑惑之情,摇了摇头,“墙上无画。你眼花了吧?”继续前行。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难不成这画只有我能看见?不过他们凡胎肉眼,而这水府又疑云重重,也难怪。抛开心中之问,我急匆匆地跟上。也幸亏这密道没设下陷阱,我们一路上虽然没发现什么,也还算顺利。
突然间,我感觉到很多股微弱的灵力,眉头轻皱。待我要开口时,其中一个白衣修仙者慌了神,说:“主上,这密道中怕是还有其他人。”
云衍听后,点了一下头,沉着指挥众人继续前进,大家都默契地围住云衍,重重保护住他。这时候,即使他们不讲明,我心中有了计较。如此防范他人,可见妖兽不是他们的目标,水府中的秘密才是。
也罢,只要他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凭着我现下跟云衍的半吊子交情,这闲事,我是不会理的。
一行人继续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