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弟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乖乖交出来,以后不再回尧国,我便敢保证安陵静姝的安全,否则……”
“那东西已经被我毁了,换一个条件吧。”轩丘浥好像已经料到他的要求。
“毁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舍得毁了!难道是安陵静姝的命还不够重要,要把筹码加大吗?”轩丘琅冷笑。
“信不信由你。但若是王兄敢动她半分,臣弟便不会坐视不理了。”轩丘浥的话竟然带着一丝冰冷的气息,连轩丘琅也吃了一惊,许久才回过神来说:“别忘了你现在除了这虚名以外一无所有,凭什么插手!”
“可王兄别忘了我母妃心思缜密,总该会为自己的儿子多做点打算。臣弟言尽于此,望王兄多加思虑。”说完他已经转身离去了,留轩丘琅一人在原地。
轩丘琅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地说:“你会后悔的。她只是在利用你,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轩丘浥脚步一顿,而后不回头地往前走。
☆、浮生所欠止一死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在睡梦中我恍然听到有人在我耳畔低喃出这句话,而后惊醒坐在床上。夜色已尽。
含烟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上前,见我只是做了噩梦,一颗悬着的心便也放下了。可我不是这么认为,总觉得将有大事要发生,却无能为力。
“我要洗漱,等会去看看丹廷郡主。”我惊魂未定。
等我来到安陵苋房间的时候,她正在绣喜帕。一对鸳鸯水上戏,只差几针便绣好了。她绣得入神,连我站在门口都不曾发现。
“苋儿,在想什么呢?”
她慌忙把喜帕收起来,起身行礼,道:“帝姬恕罪,阿苋……”我打断了她的话,让她起来,说这次只是当姐姐的来看将要出嫁的妹妹,不要在意虚礼。
“苋儿,昨晚睡得可好?”我拉过她的手,问她。
她苦笑着说:“谢王姐关心。在尧国一切皆好。”可我见她眼眶红红的,一双水眸像兔子眼似的。的确是远嫁难为情。
“苦了你了。”我叹了一口气,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奈。我能为她做的,只有给她短短七天的回忆。
“王姐不必伤感,我没有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至少,我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记忆。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王姐和他,务必好好保重。”
“傻丫头,虽说宁国远在他乡,但你怎么都是和亲郡主,料他尧国不敢有人欺负于你。”我向来护短,若有人敢让她受委屈,我定不会轻饶。
“是啊,不会有人敢欺负我。”她轻笑起来,接着又问:“王姐后悔过吗?为了宁国下嫁给赢夙将军。”后悔?我不曾后悔。是以,我摇了摇头,对她说:“既然这是最好的选择,那我就不会后悔。”
“同样,苋儿也不会后悔。”她的神情满是坚定与凝重。顿了一下,她跟我说,等她大婚的那天,请我把一个锦盒带回去宁国。
我想,她是要我给姜澄带未完整的心愿。从此千山万水,书信难传。
本欲与她悄悄溜出去散散心,谁想,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万般推脱,不过也可能是她真的没那闲心,是我多虑了。我便不多做勉强,自个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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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呈上来一张帖,说是让我到无回廊相会。
没有署名,没有时间,只得一个无回廊。含烟说:“这可能是弄错了吧。要不就是有人想戏弄殿下。我们初到尧国,认识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有谁会这么神神秘秘的!”
“去准备一下,我要去无回廊。”要解开一个谜,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入局。要敢冒险,才能得到真相。
无回廊在荒郊之地,传闻那里地势凶险,常有强人出没,是以人称无回。一去不回。
站在无回廊前,我俯身看去,是条湍急的瀑布。而无回廊的另一侧,是悬崖绝壁。确实够凶险的。我在想,若然有杀手要把我推下去,恐怕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不紧不慢地说:“说吧,你的意图。”
“只图在意之人一世平安。”熟悉的声音同样不紧不慢地响起,我转身去看,原来是轩丘浥。
“为什么要约我来这里?”如果是他有事要对我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难道……
“我以为是你约我来的。”果然,我们都收到神秘的帖子。可又会是谁,把我们约到这里,自己却不曾出现?而且,怎会这么巧,约的是我跟轩丘浥?
“我们走吧。我知道是谁了。”他没有说出来,我也没有问。既然他不想说,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没走几步,他突然转身凝视着我发髻上的碧玉簪,仿佛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对我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点头说好。
他问我信不信他,我回答说信,而后,他便抱起我,往无回廊下纵身一跳。我只感觉到他跳动的心与呼啸而过的风。等他把我放下之后,我已经来到一个山洞里,原来瀑布掩盖之下,别有洞天。这山洞不比普通的山洞,处处充满迷阵与机关,他带着我小心翼翼走了约半个时辰,才来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门前立着两只一丈有余的貔貅,通体发黑,眼睛更是黑曜石镶嵌而成,好不威风。
轩丘浥在貔貅身上摸索了一下,门缓缓地打开了。我被里头的摆设吓了一跳,分明跟桃树林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个灵位,写着:慈母祁襄。
原来这是轩丘浥母妃的石墓。
“母妃已经逝去多年了。这里是她生前为自己准备的石墓,跟桃林隐居的小木屋有相同的摆设呢。”他的语气充满怀念与哀伤。传闻他的母妃,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谁知道这样的她背后有什么故事呢?
他说给我讲讲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名为祁襄,是先帝嫔妃中出身最高贵的。她生在尧国最有权势的家族祁家,并且是从小被捧在手心中的嫡长女。而且,她本人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聪慧多才。若无意外,必定是王后的最佳人选。可人生自然是处处有意外。
才名艳名令她有了野心,不甘心一辈子被困在宫墙内。于是,她策划了一场逃亡,想演一出金蝉脱壳,远离是非。可惜天时地利人和,终究败给了一个意外。话说先帝的王兄,是游手好闲的纨绔王爷。机缘巧合之下,遇到这么个美人儿,定是要一番亲近。但祁襄武功了得,把那些人赶跑是小菜一碟,然而,倒霉在了先帝难得微服出巡一次,给碰见了。
先帝认出了她,知道了她要逃婚之事,一怒之下,把宫中的另一嫔妃立为王后。她最后还是逃脱不了命运,成了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位。
后宫之中,向来是尔虞我诈的。因为她身在高位,变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幸好先帝畏惧她家族的势力,无论她在深宫中怎么闹腾,他硬是不说一句不是。
于是就酿成了轩丘琅跟他生母的悲剧。
轩丘琅的生母原是侍奉先帝起居的婢女,颇有些心计。一次趁先帝醉酒,与其成就了好事,遂有了轩丘琅。而她竟想母凭子贵,跟祁襄一较高下,于是几番设计陷害。
祁襄很生气,因为那时她还没怀上轩丘浥。她认为是先帝故意对她逃婚的报复,便想方设法地折磨他们母子。而先帝跟一群老臣子因为轩丘琅是王长子,就设法保存了他。至于那个可怜的女人,最后死在了宫闱之斗中。
为了把祁襄除掉,有人给她下毒,有人诬陷她,甚至有人多次派杀手暗杀。后来,她把要害她的人,都杀了。杀了多少人,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可是,她清楚,如果死的不是那些人,倒下的便是她的尸体。
次年,她生下公子,也就是轩丘浥。
本来,她想方设法地要再次逃出去,觅一方桃源隐居。可是有了孩子,她就有了根,深深扎在宫闱之中,再也离不开了。
她离去的时候,多少人哭得虚情假意,多少人笑得花枝乱颤。唯独轩丘浥,知道她从来不想留在这里,比任何人都渴望宫墙外的生活。
“为人子,母妃的事,无论对错,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敢妄自评论。只是,王兄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并对我心怀芥蒂。”他给母妃上了一炷香,磕了两下头。
是啊,人都已经离去了,在奈何桥头喝一碗孟婆汤,一切又重头。执着于仇恨,最终苦了的是自己。
我也照着他的样子,给他母妃上了柱香,磕头。他似乎对我的动作甚是满意,遂提出要带我去逛庙会。今天恰逢是乞巧节。
民间女子喜爱乞巧节,并以此为良机对爱慕的郎君示好。在宁国,按习俗,女子会换上新衣,沐浴焚香,祭拜双星。然后开始晚上的庙会游乐。遇到心仪的郎君,就把自己事先绣好的香囊留给他,若然男子肯收下,即是两情相悦,可以准备聘礼提亲了。如果不肯收下,便要赋诗一首,送给那姑娘,答谢错爱。
对于王族来说,乞巧节就简单得多了,无非是在城墙上,普天同庆,说上两句。聚在一起听听歌,赏赏舞,吃完宴便各自散去了。
如此想来,乞巧节对我来说意义不太。但轩丘浥提出要带我去庙会,我心中还是欢喜的。我会忍不住假装我跟他之间还有可能,我们只是普天之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对男女。
是以,我高高兴兴地跟着他去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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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尧国的庙会,有个奇怪的习俗。妙龄男女会戴着面具,穿梭在人潮中。等到庙会将要结束之时,揭下对方的面具,如果身边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即是天定的缘分。虽然我深以为这说法荒谬得很,却还是再心底里暗暗希望,最后轩丘浥还站在我身边。
我反复挑选,取了一个玉狐狸。他拿了一个墨色的面具。
戴上面具的我们,似乎可以暂时成为最真实的自己。他带着我,去街边的小摊上挑选饰物,去看艺人表演杂耍,听说书人讲故事,看舞姬在高台上跳舞……
不知为何,我突然对他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敦煌的飞天舞吗?据说那支舞蹈,能让人不羽而飞,衣袂翩然,凭虚御风。只可惜远在敦煌,无幸窥得。”着实是令人惋惜。
他声音柔和地说:“钟爱之物,千里不远。若是你喜欢,我可以伴你到敦煌,寻一舞飞天。”我无力地笑笑,太远了,我并不会飞天,所以去不了。
当时一句戏言,他竟是以之为诺。在敦煌一天天地等着我,等着,而我到底是来了。可来时的我,不叫安陵静姝,叫做陶婳。我不认识轩丘浥,不认识赢夙,只知道少虞。
这是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了。他打算带我去点河灯,说去晚了便寻不到好位置。他还说,母妃尚在人世时,会在乞巧节偷偷带他溜出来玩,早早地守在河畔,放河灯。他从来不知道母妃的河灯上许了什么愿望,只觉得那盏小灯,格外地沉重。
等等,我好像觉得有什么人在跟着我们,于是扭头一看,人海茫茫,什么也没发现。
轩丘浥小声地在我耳边说:“有什么不妥吗?”我点了点头,告诉他说我们似乎是被人跟踪了。原来他早就发现,只是不动声色而已,况且不想扰了我的兴致。
“没事,你跟过去看看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如果等不到你,我就自己先回去了。”我说得有些苦涩,可能我私心不想让他离去。有时候,人真的是很矛盾,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然而,他终归是不懂。
他跟了上去,剩我一个人百般无聊,意兴阑珊。
“不知帝姬对无回廊之约,是否还有兴趣?”一个戴着笑面佛面具的女子走过我的身边,留下这样一句话。
原来是调虎离山,把我引过去才是真的。也好,我正想会会那人,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打扰我的雅兴。
☆、几时着眼看侯王
那人坐在夕阳里,太阳的余光洒在他脸上,没有丝毫温暖,反而给人一种神秘的诡异。明明是相似的眉目,可为何他却让人感到害怕。
花这么多心思让我来见的人,竟然是轩丘琅。
“孤在此等候多时了,昭仁帝姬。”他慢慢站起来,向我一步步走来。倘若用一个君王的标准来衡量这人,他太过阴冷了。
“不知陛下费尽心思把本殿引来一聚,所为何事?”他不像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他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世人说宁国的昭仁帝姬德才兼备,巾帼不让须眉。孤倒是想见识见识。”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尧国,他想杀了我,易如反掌。可是他把我引来这儿,必定是另有所图。弄清他的图谋事情便有了筹码。
“帝姬果然快人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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