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照花之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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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照花之灯火阑珊-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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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对他那天的态度没些怨气是不可能的,怎么说我也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只是,即便我有理又能如何?情爱之中从来没有道理可言。他爱她,她就是道理。弄不好,我就成了挑拨人家感情的小人。
  啧啧,云衍的眼光也忒不好了些。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我这前脚一踏进去,他便用一双鹰眸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俨然是要屈打成招的架势。好在我再不济,也是个帝姬,轮不到他论罪。于是我故作轻松地说:“刚刚听人提到你,回来就遇见你了。”
  “你刚去哪里了?”他的威压之势,必定是在战场上锻造出来的。
  “呵,本殿去哪里将军管得着吗?”我的语气冷了几分。是的,我想着自己堂堂一个帝姬有的是气度,可我还是受不了那委屈。何时我会被人质问过?说出去也真够掉面子的。
  “你去见轩丘浥了。”他肯定地说,似乎我做了什么错事,应该向他道歉一样。我反问:“你让人跟踪我?”他却说那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在刺杀一事查清楚之前,都不能放任我随便外出。
  “你找人跟踪我还有理?”我有点生气。
  最后,他屈服了,可俊朗的脸上依旧有些不甘,对我说:“你若不喜,我把人撤掉就是了。但你外出切记小心,我可不想被冠上什么保护不周的罪名。”
  我冷哼一声,说:“将军得罪的人应该不比我少,你也该小心些。”明明是一句讽刺他的话,他却不知怎的笑了,说:“我自是会小心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尔后,他恍然大悟地对我说:“小山已经醒过来了,他想见你。”这是在说我的嫌疑被洗清了吗?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告诉我说小山并不知道是谁推他下楼的,只是笃定不会是我。
  我问,那你信吗?他说他也信。
  我没追问他信的人是我,还是小山。
  突然想起那次小山跟我讲起他教的道理,于是我语重深长地跟他说,你这样教导孩子是行不通的。
  或许是想让气氛缓和一些,他走近了点,说:“如果你觉得我对小山的教导不合适,你可以亲自教他。毕竟,你是他娘亲,他也愿意跟你亲近。”
  我满意地点点头,说:“如此甚好。本殿自是会用心教导他。”转念一想,似乎对他的生母忒不公平了些。就像宫廷中,出身低微的妃嫔,生下的龙嗣,会交给身份高贵的妃子去抚养成人。我深知其害,遂不能如此残忍。
  “我毕竟是要离开的,小山还是呆在生母身边比较好。”省得离开时不舍。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终是叹了一口气,说:“小山这孩子,命苦,没有娘亲。”我正以为是他深爱之人已不在,他接着说:“我在一处遍布枯骨的小山丘中发现了他,还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本想着行军时带着养不活,没想到竟也活下来了。他从小就聪明伶俐,跟在我身边四年了,他就是我儿子。”
  我以为他骨子里的血全是冷的,没想到,他也有恻隐之心。我说,小山是真心待我好,我自然会好好对他。
  等等,我还没问过小山的真名呢。谁知道,云衍闪烁其词,听得我糊里糊涂的,其实就是他压根没想过。既然我问了,他就让我拿主意,替小山取一个名字。
  取名字的确是个技术活。平常百姓家,替孩子取名字,少不了望他大富大贵,飞黄腾达。穷苦人家,取的名字,大多粗俗,把人当猫猫狗狗来养,怕孩子长不大。高门大户,取名字更是讲究,先不说要寓意深远,还得要结合孩子的生辰八字以及宗族牌位等等。
  我问云衍他们家有什么传统,或是忌讳,怎料他这是一问三不知。问多了我自然也是有些不耐,恶声恶气地问:“那你爹是怎么给你取名的?”
  “顺口一句。武将没你们王族讲究。”他一向是瞧不上那些繁文缛节的。但他始终是没有随便替小山取名,可见,他还是很重视这孩子的。
  “烬。一切肮脏罪孽,皆止于烈火。火焚毁世间,希望将在灰烬中升起,新的秩序在灰烬上建立。”我希望他能够活在一片清明的晴空之下,而不是在腐烂的帝国。
  “好,就叫赢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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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之期已过。
  我唤人驾马车,去把安陵苋接回来。本来吩咐一句话下去便可备好车马出发,然而我却私心地拖延。时间不多,但也算是令自己稍为心安一些。
  原想早上出发的,拖到了日落黄昏。到达之时,天边的残阳快要被晚霞吞噬。她独自等在茅屋前,扯起一抹平静的笑。这笑让我甚是伤感。也许,眼前的人,让我想起自己曾经的身不由己。
  她说:“走吧。”
  同是帝王家的女子,我们都该是坚强的。与天下相比,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人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大多数人,在利益、名声等等权衡之下,率先放弃的便是真情。情之一字,何其廉价。
  两道身影随着车马声的远去淹没在夜色之中。
  那时的我,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去的车马,等到车马消失已久,他才离去。那人,正是姜澄。
  随着送亲的日期逼近,我心绪愈加不宁。不止是我,云衍每天出门的时间更早了,回府的时间更晚了。王弟让轩丘浥跟我好好商讨一下大婚上的礼节习俗,可这种事本来该由宗庙负责。但王命不可违,是以,我俩不时聚在一起,下棋品茗,却鲜少讨论和亲之事。
  云衍好像特别的不欢喜王弟的这道命令,每每我跟轩丘浥见面之后,他便黑着一张脸,似乎我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左思右虑,我估摸他是怕我跟轩丘浥结盟,从而抛弃他这个盟友。但我安陵静姝一言九鼎,怎会见利忘义,既然我没这心思,自然是不多加理会他的反常。
  在这提一个插曲。七日之期后,一切如常,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安陵苋终日待字闺中,而姜澄,依旧那般把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有时候跟他议事,他会走神。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仔细一看,他清瘦了不少,往日温润的人,近日颇为憔悴。
  我于心不忍地对他说:“忘了吧。一年,三年,五年……总会有人走进你心里,总会有回忆被淡忘的。”
  他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她向殿下求七日时间,就是不想忘。卿若记得,我岂敢相忘?”姜澄他虽看似文质彬彬,但却比一般人倔强,认定的路就不会回头。若非如此,他怎会忤逆自己的父亲,为我办事呢?
  也罢,外人怎么能管得了情事?况且,我自己也是忘不了,放不下,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谈话,到此结束了。他在离开之前,停住了脚步,声音中夹杂着悲伤地问我:“殿下,她会过得好的吧?”
  “嗯。她会是尧国的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她是我宁国的和亲郡主,连尧国国君都该礼让三分。”
  “如此便好。”最后,他还是黯然离开了。
  从前,含烟曾问过我,为何跟云衍约定大局已定之后便还各自自由,却不告诉轩丘浥。我该如何告诉他?我又有什么理由让他等?我又要让他等多久?
  太多的不确定。谁敢说,我跟云衍会一直活到那一刻的到来?他离开故国,离开亲友,来到宁都,不就是为了远离纷争吗?而我说着爱他,却只能把他拉进阴谋诡计之中。扪心自问,我还做不到像安陵苋那般勇敢。倘若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必定与他生死相依。可我,是帝姬,是要担着天下重任的人。我舍不得把肩上的担子分给他。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些时日,眼看就要到送亲之日,宁都竟是一派平和宁静,连先前大街小巷上的流民乞丐都被驱逐出去了。似乎有人要刻意地掩饰太平。
  那张无形的网,已经编织好了。只等众人落网。我强烈地预感到,此番去尧国必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大事发生。可我却不得不去一趟,或许是我作为帝姬的骄傲。我笃信自己能解决。然而,这一别,再回来之时已是十年后,早已物是人非。

  ☆、一去心知更不回

  送亲队伍启程的那天,转眼便到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祭拜天地之后,就离开了宁都。轩丘浥骑马在前,随后是喜轿,接下来是我的宫辇和骑着马的赢夙并排。回首眺望,王弟等一众人还在城墙上目送我们远行。射日台耸立在宁都外的青山之间,宛如匍匐的巨兽,随时可能一跃而起,给人致命一击。
  我想起临行前一天晚上,王弟把我召进宫中的交谈。
  大殿之内,只有我和他。仿佛以往我们在一起的无数个日夜。仔细地看着他,那个往日青涩内敛的小人儿,悄悄地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眉目未曾改变,只是凌厉了不少。这样的他,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跟我撒娇,耍赖。
  见我来了,他朗然一笑,全不见平日的暴戾与冷狠。我想,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在我眼里心里,他还是个孩子,应该被原谅的。可是,天下人会这么认为吗?他们在乎的,是国君,而不是这个人。
  “陛下。”我轻声地唤。
  “王姐,你怎么不喊我铄,你是生气了吗?”他有些委屈地问。我何止是生气,简直就是愤怒。我和他,是世间仅剩的血肉至亲,而他呢,轻易地听信来路不明的人挑拨,做了一堆错事。虽然心是这么想的,但见到他的神情,面对着他,那些狠话,我是一句也说不出。我说:“铄,转眼间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时刻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
  他扁起嘴,嘟囔道:“王姐能不能先别提那些烦心的事。我们姐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过。”于是,他命人准备酒菜,像以往他不肯读书一样,我在旁边陪着他,到夜深人静,再让御膳房送酒菜过来。
  明日一别,假若一切顺利,再见尚需一月有余。他从小跟在我身边,何曾试过久别,遂今日的姿态也说得通。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我们边饮酒,边聊从前的趣事。有次,他穿着龙袍去捉鱼,弄得一身脏。我生了很大的气,顺起藤条便要打他。他倒是有骨气得很,不哭不闹,一声不吭地任由我下狠劲。那时,倘若他肯服软向我认错,我必定会原谅他的。可惜,他性子犟。后来闹得太傅出面,把我拉开,苦口婆心地劝我,他说我小时候也是整天一泥猴似的,也是同样的犟。
  他性格像我,有时候,会自以为事地为对方牺牲。
  他说,他从来没见过我哭。王姐在他的记忆里,像神一般的存在,所有难题只要有王姐在,便能迎刃而解。可是,渐渐长大,他知道那本该是他该做的,而王姐,应该跟世间的平凡女子一样,在家里相夫教子,琴瑟和鸣。
  没等我接话,他又继续道:“王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好好对自己。你要随自己的心。那些黎民,那些王族,不再是你的责任了。”
  恍如一梦。醒来之后,我跟他,隔着高高的城墙,就要分别了。前面的路还有很远,我却不知道它通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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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炙烤着大地,万物如同置身熔炉之中。长河的水开始枯竭,草木开始萎靡,一切了无生机。
  远途可见一拨拨的流民,有老有少,面黄肌瘦,三五相搀扶,在赶路。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连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只因在故里无法讨得一口活饭,不得已才离开。当我们的队伍经过,一些护卫把他们赶到路旁,把大道腾出来。他们就在原地对我们侧目而视。
  我对云衍说:“停下休息吧。”顺便给这些可怜的人一点钱财,让他们不至于饿死路上。
  云衍打量了周围一下,皱着眉说:“再等等。”我猜到他是在担心流民会生事,又或者是其中混杂有刺客。本来我也想作罢,可后来,一个护卫把病弱的老人推到在地,老人似乎伤得不轻,“哎哟”痛呼了几声。可能是他怕我们找麻烦,强忍住痛,一瘸一拐地混入了人群中。
  我坚持说:“停下。”云衍看了我一眼,不搭话,只是默默地骑马上前,对轩丘浥说了几句,然后他便做手势,让整个队伍停下来。
  随行的女眷不少,大多是养在深宫之中,何曾受过跋涉之苦。一些胆子大的宫女,都在悄悄地抱怨太阳毒辣。安陵苋身体不大好,御医连忙上前去察看,所幸除了沿途劳累外,并无大碍。
  在休息之际,我命含烟找人去给那些流民分点碎银。
  轩丘浥来到了我身边,他把水壶递给我,问我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点水。我摇摇头,示意他看路边的流民。他只望了一眼,便明了。他说:“作为一位帝姬,你可以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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