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惨烈的战况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可谓血腥与暴力的完美结合,纵然如此,我还是信步向着住处前进,半分也不想掺和进去。
那些个关于风呀月呀的事,局外人很难说得清楚,算是看着当事人饮鸩止渴而无可奈何。
一炷香的功夫,我回到了我们落脚的地方。
莫要问我这个潜在的路痴是如何认得回去的路的,实在是这座园子忒引人注目了点,像是丝毫不怕遭贼惦记。
伫立在繁华的街道中央,醉仙居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先不说就它那规模,要在寸金尺土的宁都建成得花多少银子,就它那风流雅致,也是令人心生向往的。
粉墙黛瓦,白玉做匾。亭亭玉立的翠竹依稀可见,风吹动竹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伴着里头的管弦之音,别有一番韵味。
与一众烟花柳巷仅仅一河之隔,却是大大的不同。昔日的醉仙居,只招待王侯将相、骚客文人。而且里面的女子,皆是歌姬舞姬,卖笑不卖身。
我不禁啧啧称赞,在这污浊的世道上,难得此等有良心的商人尚存。当时众人无不认为醉仙居不消几日便要关门大吉,然而,不但没有如他们所愿,醉仙居反倒是愈加地为文人雅士推崇,甚至发展到成为大家交流切磋,增进感情的好去处。
可惜它终归是避免不了昙花一现的结果,十年前,随着前朝的远去,它也被时间埋葬了。醉仙居的一切完好如初,却是无人问津,久而久之,倒像是大家有了默契一般,选择遗忘这儿。
即便是知道这些旧闻后,我依旧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依照轩丘浥的身份,莫说一处废弃的醉仙居,即便是王宫大内,也是可以自由出入。沾他的光,得以在这儿好吃好住地被人伺候着,我甚是满意。
唯一不尽人意之处,便是那些个婢女每每见到我跟他同在一处,便恨不得摔我几个刀眼,好把我弄个焦头烂额。
我郁结,难不成他的魅力真有那么大,让所有人都对他芳心暗许。然而经过我多番的细心观察,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她们对他皆是恭恭敬敬的,不带丝毫逾越,也没有倾慕之情。
那些年的戏本子,好在我也不是白看的。从这情况看来,想必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位红颜知己,跟他是天作之合。于是我的突然出现,就有些碍眼了。
不过她们倒也没有为难我,自然我不会去继续纠结。
回到房间,我随手拿出一本陈旧的《西厢记》出来,想着再去回味一下,结果愣是看不进一个字。心烦得很,约莫是因为几天没有见过少虞寄来的纸鹤的踪影。
暗自诽谤他做事不坚持,坚定立场,在收到他的纸鹤之前,绝对不会先寄出自己写好的红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现下得了个空儿,忆起了自己此行是有正事在身的。对了,那想要请我帮忙的人姓甚名谁呢?最重要得一点,我居然忘记了看,不由得深深反省了一小会儿。
展开那张不再平整的白宣,浏览了一下,“轩丘浥”三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令我浑身一震,吓得许久反应不过来。
若然不是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本能地收起那宣纸,我可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不能自拔。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来人赫然是轩丘浥。
说曹操,曹操到,不算得是真本事。看看某人吧,只是见到了他的名字,就自动出现,这才是一项绝活。真真是无巧不成书。
此番前来他问了我一些琐碎的事,例如在这儿可住得习惯,下人可还贴心等等。
如若换作是旁人说这话,定然会让我觉得不被欢迎,可是在看着这人真切的目光,又硬生生地令我感到一丝莫名的情绪。。。。。。对,就是那种他有求于我的感觉。
我素来不喜他的磨磨唧唧,于是直接问他找我可是有事。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今夜月色正好,若能举杯邀月,确是人生一大乐事。”我也不扭捏,爽快地答应了。
依照那些凡间的戏本子写的,夜半对酌的才子佳人,肯定会滋生出奸情。然而他显然只是心事重重,想找个人喝闷酒而已。到底是吃人家的手短,拒绝的话我不太好意思说,诚然,我心里也想试试人间的佳酿。
抬眼一看,闪烁的群星烘托着皎洁的月亮,月圆,人不圆。偷偷瞄了他两眼,我谨慎而又认真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酒,生怕一不小心勾起他悲伤的回忆。
一杯杯灌下去,明明是醉人的酒,他却优雅地不间断喝着,仿佛那是普通的水。
因他这般不要命的喝法,着实吓到了我弱小的心灵,于是我讪讪地开口:“阿浥,再喝下去,怕是要醉的。”
孰知他面不改色地轻声回答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无奈,我只好眼巴巴地盼望着那几个坛子中的酒快些到底。
他较真喝光了桌面上的酒,神色依旧淡淡的,或者说是平静,无悲无喜。
可我却是知道他已然醉了,不然便不会说出这么多深藏心底的话。
虽是神情一派清明,但是说出口的语气却是少有的哀恸,像是被世人所抛弃一般。
酒杯一下子被砸到了地面,他说:“我是个懦夫,只会选择逃避。如果我那时肯带走她,她便不会死了。。。。。。”
我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们之间居然还有这等隐情。刚开始我只道是帝王无情,分明爱着自己的妻子,却要逼死她。没想到,帝姬爱的却是另有他人。此时,那张被我遗忘的宣纸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个中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待到我回过神来,发现他一直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回应。我轻咳了两下,接着换上一副同样哀伤的表情,出声安慰他几句。
他很是受用,又接着说了下去。可怜我却被自己的演技,吓得打了几个哆嗦。
他说:“有一种秘术,可为亡者招魂引魄。即使是希望很渺茫,我也想试一试。能再见她一面,就算她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了。”
那句希望渺茫,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小声抗议道:“其实那希望的实现,还是挺乐观的。”
“嗯。”他气若游丝地回复道。
好吧,这彻底刺激了我,须知道我们堂庭山的人个个都备受少虞的影响,虽说不至于目中无人,可是也算心高气傲的。被人这般不寄予厚望,我顿时就急了,脱口而出:“我就是那个要帮你聚魂的人。”
语罢,马上就发现了自己讲错话,遂又纠正道:“是替你帮她聚魂。”
刹那间,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被他瞧得满身的不自在,我心虚地打了个寒颤。
然,他还没来得说些什么,就径直倒在桌上。醉了。
我悻悻地离开了。不过在那之前,捏了个诀,把他先送回房间。
☆、凤凰台上凤凰游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实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我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心情极好,于是准备上街晃悠晃悠。很明显,昨天夜里的事,我忘了个干净。直到发觉轩丘浥等在我门口多时,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默哀了一下。
还没在宁都玩个够本,我自然是不愿意提正事的。于是乎,我甚是期待他也想我一样失忆。
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那句话,叫他记了个真切。
他迫不及待地问我昨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那澄澈的眼神,让我一下子心软了,点头承认。
我的承认,像是点燃了他眼底的火苗,那灼灼的目光,委实吓人了些。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决定坦白从宽。
故事从在沙洲的那一段开始,一直说到现在,充分发挥了我多年看戏本子得来的心得,可谓是一波三折在,曲折离奇,引人入胜。最终,甚至让我萌生了一种跟说书先生抢饭碗的冲动。
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唏嘘不已,而是神色淡淡,仿佛是在听着我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么些年月了,自以为我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赖,谁想到世间竟有像他这样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明明前一刻还是很亢奋的,下一秒就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儿。着实让我有些气馁。
或许,能撕开他面具的,就只有与她相关的事了。
我甚至想象得到,如若他不曾遇到过她,将会是怎样一块温润而不带一点温度的美玉无瑕。
半晌之后,我已是说得口苦舌燥,只好默默无言地望着他。感觉到我的注视,他微微一笑,许是为刚才的冷淡不好意思,声音中带了些歉意:“你的意思是,若要聚魂,只需要她的遗物?”
孺子可教也。我点了点头,觉得方才的一大通话没有完全白讲,甚是欣慰。
他有些犹豫地再次开口:“那,是需要烧掉或者是其他形式的弄坏吗?”
免费赠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人倒是虚长了岁数。我堂堂一个掌灯者,居然被他想象得如此不堪,就像一个在民间出现频率极高的职业。哦,对了,貌似是叫跳大神什么来着的。。。。。。还不如天桥底下卖狗皮膏药的半日仙。
我耐住性子给他解释了一番,大意是说我只是借用一下,过后会归还的。
不辞劳苦地来到宁都帮忙,就算被我弄坏了,也是那遗物的福气。我理所当然地想着。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是事不宜迟,立马要把它拿给我,好让我赶紧干正事。
了解到他迫切的心情,干脆我跟他走一趟便是了,也省得他两边来回跑。
九曲十三拐,我们来到了一处醉仙居中极为隐蔽的楼台,名曰凤凰台。楼台并不高,跟长了十年的杨树差不多,是以被周遭粗壮的树木给掩盖住了。说是凤凰台,真跟凤凰有些渊源,楼台近处种着许多高大的梧桐,以及一些青翠的竹子。楼台的装饰也是以凤凰为主,红砖黛瓦,栩栩如生的凤凰刻画于其上,仿佛下一刻就能看见凤凰飞落在上面。
想来这醉仙居的主人如果不是轩丘浥,那也是个身份极其高贵的人。不然普通人家,谁敢在自个的地方弄满了凤凰,这不分明是活腻了嘛!
当我走到台上时,总算明白了这凤凰台的用处。原来是舞蹈用的地方。
地上铺了一层不知名的东西,使得人就算跌倒了也不会受伤。而且踩在上面,有一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感觉,恍如那支飞天。
转眼间,他已经不在我身旁了。等到他回来时,手上赫然多了一套梨花白的霓裳。
正是我欢喜的颜色,不自觉多打量了两眼。不看不知道,越看越是觉得那套霓裳甚是合眼缘,就像是从前心爱之物一般。
他看着我,不由得笑得那一个亲切,说:“她生前有两套最爱的霓裳,这是其一。”人道是爱屋及乌,诚然,这话不假。
不过是衣服而已,便得他这般珍重,如若是人,还不得被他捧上了天?果然老天还是非常公道的,让她得了尊贵的身份,才貌双绝,并且有人轻轻摇头。
施法让那件霓裳停留在半空中,我祭出星雨灯,口中喃喃着那些繁琐又复杂的咒语。视她为珠玉,便不留给她一个好的结局。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造化弄人,我不禁星雨灯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照亮了轮回路。
半晌,什么事也没发生。难不成是我的术法失灵了?疑惑地察看着星雨灯,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光,似乎在诉说着我冤枉它了。而事实上,的确不是我的术法问题。那这问题,就只能出在静姝身上了。
我遗憾地说:“她的魂,我是聚不了了。兴许她已经走过忘川,喝下孟婆汤。”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形一晃,如若不是及时扶住楼台的护栏,怕是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那么的凄然与黯淡,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是许久吐不出片语只言。
直至今日,我才发现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本可以就此辞别他,安安乐乐地回堂庭山混日子。然,我却开口告诉他,虽然这魂是聚不了,但是我能帮你看见她以前的一切。
想来他那么个无双的谦谦王族公子,与静姝帝姬,是极好的一对佳偶。不料却被云衍捷足先登。这其中,或许大有隐情。
于是我着力说服自己,帮他是为了满足我的看客心理。这想法顿时让我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我说:“忘川的岸上,长着一种凄美的血色彼岸花。亡魂在地府中,只要看到了那种花,就会想起前世。同样的道理,只要我对着彼岸花施法,也能让你看到她的前世遭遇。恰好,我这儿有一朵彼岸花。”
那时,少虞闯了一趟忘川。不知怎的记起我满院子的梨花,便顺手摘了朵彼岸花赠给我,说是让我长点见识,看看梨花以外的花。
他不喜我那院子的梨花,皆因梨花,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