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个络腮胡子的汉子一时语塞，接着想一想答道：“我家主人正和林家大爷为讨伐甲米地的事情调度人手，一时走不开。”
姬卿佐想起林远南和白璞的以往的好处，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叹道：“实在有愧于贵主人往昔的供奉，想不到蜜伽罗如此狡猾。”
那个络腮胡子闻言也不接话，场面接着就冷了下来。
姬卿佐倒不为意，微微一笑，“去吧。”
那个络腮胡子的汉子躬身作揖，又是一阵蹬蹬乱响。
人已经下楼了。
周媚娘见姬卿佐满脸的不能释怀，鼓起胆子丢下一句我来帮你，就匆匆的追下了楼。
那个络腮胡子走得不快，刚出了听风啸傲轩就被周媚娘追上。
周媚娘赶紧高声喊住了他，“烦请这位壮士告诉两位家主，倘若他们按兵不动，那么十日之内一定会传来蜜伽罗兵败身死的消息。但是假如两位家主现在就执意去讨伐，那恐怕蜜伽罗不知道借机生出多少事端。以乱易整，实在称不上什么武勇。”
那个络腮胡子眼前一亮，好一个水掐成的妙人儿，这人正在狐疑这个从听风啸傲轩里出来的女人是谁，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的攥紧她的手腕：“周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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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厅议
周媚娘脸色一白，努力夺回手腕，颤声道：“你说什么？”
络腮胡子一双眼像是发现了猎物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周媚娘的一颗心立刻跌到了谷底，浑身仿佛被冷水浸过一样。她这才想起，这里是凌牙斯加，写满她耻辱过去的镜城。
那个络腮胡子盯着她咂咂嘴，不阴不阳道，“我说怎么两年没玩到你的贱肉，想不到如今你倒攀上了高枝。还记得爷吗？”
周媚娘哪会记得？
在凌牙斯加的这些岁月，周媚娘一颗心宛如死物，迎来送往也不过逢迎而已。
在被高武赎走后才略有了那么一丝的生气。
在甲米地高武绝情的拿她当作了和吕文敬的交易筹码后，她遇到了姬卿佐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充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神秘气质，像罂粟一样让周媚娘着迷。
虽然姬卿佐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但是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周媚娘仍然心甘情愿的为他努力周旋。
她之前或者曾经有过那么一丝甜蜜蜜的小期待，但是络腮胡子的出现彻底的将她惊醒。
有这样羞耻的过去，她还配的上姬卿佐吗？
周媚娘脸色发白，颤抖着身子慢慢后退。
那个络腮胡子四下看了看，毕竟这里是听风啸傲轩门前，他倒也不敢放肆。只好悻悻的冲周媚娘周媚娘狞笑一下，扬长而去。
不提周媚娘心绪不宁的回到楼上，络腮胡子离开后直奔林家的坐观楼。
到了坐观楼下早有人远远叫住，“白徳元，怎么用这么久！快陪我去骑大马！”
声音清脆响亮，正是四嬉堂未来的主人，白璞的儿子白开心。
白德元没有了刚才的无赖嘴脸，笑嘻嘻道：“小主人莫急，我还要去给主子回信，少待便回。你嚷这么大声，不怕被林家的小公主听到哇。”
白开心一听到林家的小公主，立刻吓得噤声。
白德元又好气又好笑，他是追随白璞多年的忠心武士，而且身为白家的近支算起来也算是白开心的族叔。
这个未来的小主人不但没有老主人丝毫的霸气，就连白璞的贵重从容都没学到半分，这让白德元这个发自内心希望白家强盛的人失望不已。
好在白开心赤子纯真，再加上血脉羁绊，白德元对他疼爱有加。
但是看到林家的小公主这样把他吃的死死地，白德元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坐观楼上一扇窗推开，白璞的声音传来下来，“是徳元吗，事情可曾顺利？”
在得知姬卿佐只身撤回凌牙斯加后，白璞第一时间带着儿子来到了坐观楼见林家兄弟。
已经慢慢停止了扩张的白家，在各地的情报布置已经明显的开始荒废。
一些重要的消息只能借助林家的情报系统来了解。
特别是像柯多伦海这样贫瘠海域，要打探周围的吕宋、麻逸、苏禄等国的消息更是鞭长莫及。
虽然林远图一直觉得这是白家在故作姿态，但是作为一种姿态，白家为此损失的也太多了。
情报，在任何时候都是弥足珍贵的。
比如现在，记载着甲米地陷落消息的竹筒现在就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四嬉堂的主人白璞只能亲自跑来询问。
过了不到三息的时间，林远南的脑袋也从窗口伸了出来，粗豪的声音和他的体魄极为相称，“白统领请上来回话吧。”
白德元冲白开心做个鬼脸，又向楼门口的福伯略一躬身就进了坐观楼。
接着在仆人的指引下，白德元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好像生怕吵醒了谁的睡眠一样。
楼上的窗前站了两个人，一个面目刚毅，鼻梁高挺，穿着深紫锦衣，这是林家的霸主林远南。
他身后一个略显文弱男子，头上戴着逍遥巾，青衣襦衫，却是白璞。
大厅的侧席上还悠然坐了一个自顾自品茶的林远图。
那个惊煞白开心的林飞燕倒不在这儿。
这已经是垂涎海最有力量的一些人了。
还未等白德元施礼，林远南就一摆手，“白统领，姬先生怎么说？”
白德元到底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给林远南、林远图以及自己主人行了礼才道：“姬先生倒没多说什么，只说想不到蜜伽罗如此狡猾，有愧于往昔的供奉。”
林远图本来一直悠然品茶，此时忍不住插上一句：“这个姬先生怕也是名实不符的草包罢了。亏两位哥哥如此待他。”
白璞微微一笑倒没说什么。
林远南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制止道，“三弟何出此言，怎可在人前狂妄，失了涵养。”
林远图虽然三十几岁的人了，但也有些怕这个大哥，耸耸肩不再说话。
白璞见状，温言劝解道：“姬先生是战国名士，多少英雄豪杰都不敢遮挡在他的前面，让了他做战国第一人，想来是极有才华的。只是以我等的眼光气量不能识荆罢了。”
林远图本来按下性子，听白璞这么一说，反倒嗤道：“也罢，养着个活古董，比两位哥哥买的字画名刀强多了。”
林远南眉头一皱，又要训斥这个小弟。
白德元倒是个机敏的人物，心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三个家伙要是彼此扫了面子，自己多半会成了那个撒气的倒霉蛋，这几个人可都是可以一脚在南洋踩起三尺浪的人物。
白德元紧赶慢赶的终于接上一句：“对了，姬先生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白璞一愣，回过头来半晌才徐徐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姬先生的法眼？”
林家兄弟也起了好奇之心，就着这个台阶放下了刚才的话头。
白德元笑道：“此人我也见过，原是凌牙斯加一个知名的娼妓，前些日子听说被人赎了去。这次都传姬先生带回来一个女人，谁知道竟会是她。可笑的是，这个婊子居然还追下楼来让我给两位家主传话，说是假如咱们按兵不动，那么十日之内一定会传来蜜伽罗兵败身死的消息。但是假如两位家主现在就执意去讨伐，那恐怕不知蜜伽罗会借机生出多少事端。以乱易整，实在称不上什么武勇。”
林远图闻言大笑道，“十日时间？假如坐等蜜伽罗自己死掉，又如何体现我垂涎海的威严！十日之内我一定要趟平柯多伦海盗，拿下蜜伽罗的人头。”
林远南眉头一皱，不过这次没出声阻止。
白德元连声赞道：“三爷说是，那蜜伽罗肯定是一时昏了头才敢打我们垂涎海的主意。等她清醒过来，别说十日时间，就是一日半日的她也逃的没影儿。”
“她岂止昏了头？我看疯了都说不定，这个女人居然还在甲米地大肆屠城，真是嫌命长。”林远图冷冷道。
“什么！”这下白德元也唬了一跳。
白家放弃庞大情报系统的代价已经开始体现出来。
姬卿佐败退回凌牙斯加后，白家竟然没有半点情报线索。
白德元虽说是被派去问安，但也存了打探消息的意思。
从姬卿佐和周媚娘的话语中，白德元隐隐约约的得知是蜜伽罗那里出了问题。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敢玩的这么大。
屠城，这可是连眼前的两位霸主也没敢干的事情！
林远图眼神一扫，看向白璞和林远南：“不知两位哥哥是什么主意？”
林远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罢！三弟就替我走一遭吧，坏了我林家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说法如何服众。”
两人的目光一起看向白璞。
白璞洒然一笑：“有三弟出马事情想必无碍，何况蜜伽罗这样的跳梁小丑，就算三弟不去那吕宋国岂能容她？”
林家兄弟相顾愕然，听这话意，白璞竟然不肯出兵。
白家也在这次战斗中损失了上百精锐，假如就这么算了，对白家的人心和士气都是极大地打击。白璞就算不智，也不至于看不透这么简单的事情。
见林家兄弟满脸不解，白璞没在此事上纠缠，反倒笑着向白德元发起了话，“徳元，不如你带我去见识下姬先生带回来的是怎样三头六臂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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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来历
白德元闻言睁大了眼睛，颤声道：“主公，我们在甲米地死了那么多兄弟，如果不闻不问岂不让人寒心？”
白璞闻言也有些动摇，犹豫一番，缓缓道：“仓促之间，实难决断，容我再想想。不知三弟要带多少人去？”
林远图张口要答，瞥一眼林远南，略一犹豫：“大哥以为我带去多少人马合适。”
林远南闻言即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当然是尽起我林家大小三十余艘战船，两千七百武士。稍等我就传下命令，让他们全部听你调度。”
林远图忙道：“不可，柯多伦海盗虽然悍勇，但是毫无纪律约束。我们垂涎海的人和他们争斗，十人之下与其交战必败，五十人可与持平，百人之上争斗则我必胜，若千人战，胜利唾手可得！如果我所料不错，经过一夜混战后，柯多伦海盗折损过半，最多还有一千的人数。就算蜜伽罗能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这些人彼此残杀一夜哪会有什么团结信任可言？这样一些军心涣散的乌合之众，我有五百人便可完胜，有千人足以尽数剿灭。何况，我大军调走，凌牙斯加就太空虚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
林远图尚不知道蜜伽罗已经把民夫都编入海盗中，假如他知道这个消息的话恐怕更会乐的合不拢嘴。
驱赶狼和羊一起上战场，哪有不败的道理？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对指令的服从程度直接决定了战术意图能否实现。
他的担心就是凌牙斯加还没出现过倾巢而出攻打某个敌人的情况，一旦南洋的国王们趁机有什么动作，更甚至白家……
林远南却混不在意的笑道：“三弟多虑了，我坐观楼尚有三百余仆从护卫，何况有白璞在，谁能奈何的了凌牙斯加。现在是时间不等人，滇国传来的消息说，中原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正在调集军需粮草，不出三月章邯就要从洞庭湖南下。如果不能迅速的解决掉内患，让蜜伽罗养成气候，那可正成了我两家的一块心病。”
白璞似是受到林远南的感染，终于点头道：“也好，我有意也出兵两千，不过此事尚等我和父亲商议。”
白德元大受鼓舞，扭头就要离开，“主公，我这就去调兵。”
白璞手中扇轻轻在他背上一敲，“急什么，先陪我去见见那个姬先生带回来的女人。”
白德元闻言愕然，林家兄弟也有些哭笑不得。
白璞一向好洁，少与女人厮混，怎么忽然对她这么感兴趣。
直到白家主仆离开了，林远图才恍然醒悟，姬先生更是个清雅人物，在这样仓皇败退时仍不忘带走的女人，岂会是寻常之辈。
这个女人，也须多加留心了。
林远图不动声色。
白家主仆离开了坐观楼并没有直接回四嬉堂，而是沿着路左拐右拐，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听风啸傲轩。
白璞倒没有直接登门，和白德元去旁边的一间酒馆坐下。
这次姬卿佐回凌牙斯加后，林白两家只派了白德元去问安，固然有了一丝失望的情绪在里面，但更多的是怕姬卿佐见了两人会觉得难堪。
听风啸傲轩是白家的产业，里面的管家仆妇以及一应开支都是由白家来承担。
不一会工夫白德元就找来了负责听风啸傲轩采买的的一个健壮妇人。
那个仆妇看到家主亲自来问话，惊得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去，设法把今天来的那个女人引出来。主公要看看她。”白德元开口发话道。
仆妇连忙领命告退。
这仆妇回了楼想了半晌，径直寻到周媚娘：“周姑娘是姬先生身边的人，总要多添置些漂亮的衣物才是，这样才会讨姬先生喜欢。”
周媚娘自从上午回来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仆妇。但是此刻寄居人下，哪能自专？
姬卿佐虽然待她礼遇有加，但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着实让周媚娘不踏实。
对这些仆人她也不敢深得罪，如果这些小人使坏，自己可没奈何。
见周媚娘勉强应了下来，这仆妇面带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