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坐在两人前方三尺之处,一个五弦古琴摆在身前。
琴前广后狭,象征尊卑之别。宫、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五阶级。
十三徽象征十二月,居中最大之徽代表君,象征闰月。古琴有泛音、散音、按音三音色,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意预天、地、人之和合。
以古琴之韵,上达天听,以祈求雨降,自古是道教独有的手段。
博览古书的一些大臣们,看到国师这架势,惊讶的几欲惊呼出声。
国师如今的模样,居然同古书上记载的大神一模一样。
难道,国师的通神能力,真的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们这次得罪了国师,会不会夜里被报复啊!
带着怀疑和期待,诸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国师,等待国师弹起第一声琴响。
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铮”的一声鸣动,古琴独有的安静悠远,迅速抚平了焦躁不定的大臣的心。
随其之后,国师的手迅速的动了起来,琴弦之上那一双手仿若重影般,移动之快令人不敢置信。
交错铿锵的琴声,铮铮响起,传入耳边犹如天雷轰炸。
那远古般松沉而旷远的曲调,音如天籁,清冷入仙,细微悠长,缥缈多变。
不过是五根琴弦罢了,国师却弹奏出了高山流水、万壑松风、水光云影、虫鸣鸟语,音色变幻无方。
不知不觉的,无论何人,皆闭上了双眸,感念自远古传来的宁静泰然。
时间因此而度过的无知无觉,不知多久之后,国师按住琴弦,琴音乍停。
万里晴空的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随之越下越大,有暴雨之势。
平日里最爱衣着干净的人,在这种状况之下,都是面带喜意。
京城干旱太久了,如今有神雨下降,来年必风调雨顺啊。
拓跋护感受到雨水砸落在身上时,本能的抬起袖子,要为苏婉兮遮雨。
苏婉兮含笑冲他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们不能矫情。
况且,这雨本就是她与国师合力挪过来的,雨水若甘霖,淋在身上也无妨。
“天佑我大熙朝,国师替天赐福我朝百姓,朕拜谢之。”拓跋护凤眼明亮,起身对着国师郑重弯腰拜了一拜,苏婉兮随之身侧。
国师绷紧了一上午的神经,手指弹奏五弦琴时,被割破了亦无所知。
“不负皇上重望!”国师松了一口气。
围成一圈圈的朝臣宗室们,以及一些身家清白的百姓,对着拓跋护连呼三声“皇上万岁“!
冲天的响声,连带着地面都有些震动。京城里的百姓听到这些声音,一传十,十传百的接连跪下,诚心叩首。
在诸人俯身的恢弘之下,三道三色祥云穿过雨帘,缓缓飘在拓跋护、苏婉兮、国师三人的头顶之上。
刚刚抬起头的诸人屏住呼吸,亲眼看着从天而降的祥云化作三色莲花,没入帝后、国师三人的头顶。三人,神光笼罩。
“上天赐福,上天真的赐福了啊!”
凡是帝王,无不以天子自称,似乎以此便能证明自己是君权神授,凡人不得推翻。但是,有几个真的有神迹出现?
而今,拓跋护和苏婉兮、国师三人,皆受神降,以后威信必不同于往日。
恐怕此刻拓跋护剿灭一个世家大族,都没有人敢说不。
眼见为实,这一幕太过于震撼了。
外人沉浸在惊叹之中,拓跋护和苏婉兮、国师三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三色祥云的好处。
“神雨已求,民心理当安定。摆驾,回宫!”
拓跋护有话相同苏婉兮和国师商讨,自不会留在祭祀台傻站着。
“臣等恭送皇上,皇后娘娘,恭送国师!”
一路马车疾行,待马车驶入宫中,拓跋护和苏婉兮立马去了九星塔。
这是拓跋护第一次带外人去九星塔,哪怕是前任帝王,也没有一个带过嫔妃外人上塔。
苏婉兮故作出疑惑的样子,她总不能告诉拓跋护,这地儿她来过好多次了吧。
国师斜眼看着苏婉兮装模作样的,努力憋气不戳穿她。
“皇上,您可觉得有什么不同?”国师兴奋的手直抖,他的修为又上升了一层,可比之他师父卸任时的能力。
要知道,上任国师卸任时,已经年有一百一十岁,国师却年不过五十。
拓跋护对此乐见其成,国师的能力越强,他大熙朝的最后一层防护才越厉害。
“论身体,比平日健康清爽了许多。然而,朕觉得朕似乎能与天地有一丝沟通,能探知一丝吉凶。”拓跋护不比国师激动的少。
能知吉凶,这就意味着他能躲避刺杀,能躲避陷害,能避免推行不利于百姓、朝堂的政策。
“皇后娘娘呢?”国师转身看向苏婉兮。
“本宫比不得皇上与国师的功德,只是能瞧见皇上身上的龙形罢了。”苏婉兮谦虚道。
国师对苏婉兮藏着掖着的说辞,心知肚明。
“兮儿能看到朕身上的龙形?兮儿画给朕看看可好?原来还真有龙气一说啊,朕原以为都是用来愚昧百姓,诓骗大臣的呢!兮儿真是厉害!”
拓跋护一碰到苏婉兮,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国师眼刀子冷飕飕的往拓跋护身上甩:“皇上,慎言!”
☆、第327章 画风突变
国师的眼神冷的太过庄严,拓跋护敛目静气,也一派庄严模样。
“国师,这功德对朕和皇后,恐怕作用不大吧?”
拓跋护是认真说这句话的,在他看来,他本身就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留名青史。
那功德降下,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国师被拓跋护气的恨不得撸起袖子,把拓跋护揍一顿。
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真是对那功德没有兴趣,全让给他啊。
“皇上不知道宿世轮回么?有这功德在身,皇上来世必是好胎。”国师轻哼道。
拓跋护不在意的挑挑眉:“你也说是来世。朕这世还有大半,何必去想来世。”
国师听了后,暗暗腹诽:你是没有来世。你娶得皇后都是神女了,等你死了,估计天上神座也有你一个,要什么投胎转世。
但是,这话也就国师在心里骂骂罢了,面上他是不能显的。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必有重罚。
“皇上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吧。我不过得提前提醒皇上一句,皇上莫要以为有了天降功德在身,便不积善行德。功德也会被消弭的。至于皇后娘娘,您为凤后,有辅佐皇上之职。枝繁叶茂,乃国兴盛之本,您以后恐怕得多劳累了。”
拓跋护眼睛一瞪,伸手将苏婉兮护在身后:“朕只要皇后一人,国师你别想着劝皇后贤良大方,给朕纳嫔妃。”
苏婉兮听了这话,又感动又好笑的。
“皇上误会了国师的意思。国师想必是想说,本宫得多为皇上繁衍后嗣吧?”
“皇后聪敏!”国师面色清冷道。
聪敏个鬼啊!要聪敏,你来聪敏啊。
多多繁衍后嗣,是要不停生,不停怀么?有一个小炽儿就够疯了的,还要源源不断?
帝后两人同时对国师翻了个白眼,脾气不好的离开。
国师无辜的摊了摊手,他不是有意的啊,这事儿是天注定的,他好心提前说了,他们不信那他就没办法了。
被雨水浸湿的祭祀台,仍旧人头攒动。
所有人都想在国师坐过的地方,沾沾福气,好让以后好运连连。
祭祀台不远处的寒山古寺里,一个身着青衣的瘦削苍白男子,坐在蒲团之上,身子猛地向前倾,吐了一大把血水。
“是谁,是谁坏了我的好计?本以大局定下,皇权倾倒,为何局面翻转,我的心血被噬?”青衣男子,双目无神,一派失魂失魄的样子。
“公子,您怎么了?”忽然,一个宫装女子匆匆跑入古寺之中,看到青衣男子狼狈的躺在地上,担忧不已。
“谁准你来了?我无碍。你赶紧回去盯着他们,莫要让他们发现尔等的不对。切忌,一切行事,务必小心,不可擅自变动。复兴我朝一事,只许成不许败!”青衣男子咬牙对着宫装女子道。
宫装女子急恼的跺了跺脚,还想上前劝慰,却被青衣男子一掌推了出去。
古寺的大门,无风自关。
乾清宫内,花语、巧言为了迎接苏婉兮和拓跋护,将整个乾清宫的奴才全部集合起来,一一分配任务。
务必让苏婉兮和拓跋护回到殿中时,事事顺心如意。
“花语姑姑,南音姑娘不在。”
“巧言姑姑,琉璃姑姑也不在。”
花语和巧言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各自吩咐道:“不在便不在吧,两人本都不是乾清宫的奴才。你们下去干活吧。”
乾清宫的汤泉池,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苏婉兮和拓跋护泡在里面,温泉水的热度,将今儿在祭祀台淋雨的寒气全部逼了出去。
“怨不得人人都想争权夺利呢!”苏婉兮泡在药浴池里,雾气遮的看不清她的脸。
拓跋护和苏婉兮并没有泡在同一个汤池里:“朕自小立志,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权利醉人,美人蚀骨。”
苏婉兮忽然挑了挑眉,转身看着拓跋护背对她的后脑勺:“稚奴的意思时,想要美人了?”
拓跋护心道不好,怎么一不小心说不出了不该说的话呢。
可怜兮兮的转过身,拓跋护摆着一个和他冷峻的脸毫不相符的谄媚表情。
“兮儿,朕冤枉啊!朕有了兮儿,还求什么其他。兮儿你要相信朕对你的心,朕清清白白的,只给兮儿你一人染指啊!”
拓跋护抑扬顿挫的对苏婉兮表白着,其情真诚的几乎能感天动地。
苏婉兮撇撇嘴,蹲身钻入温泉之中,不再搭理他。
拓跋护仿佛是上了瘾似得,继续对着苏婉兮嚎道:“兮儿,朕是郎心似铁,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朕这辈子都挂在兮儿你这颗杨柳树上,死活不挪地方了。”
“兮儿,朕的心里眼里独有你一人,要不是朕还能看的见你,朕都要以为自己要瞎了。”
“兮儿,你可是不爱朕了?难道是卢玉郎勾了你的心?她虽然容颜俊朗,喜欢她的贵女从宫门口能排到城西,然而她是个女人啊!”
魔音绕脑,胡编乱造。
苏婉兮索性封闭五感,不理抽疯了的拓跋护。
拓跋护吼着吼着,突然发现无论如何,苏婉兮都不给他反应,顿时萎靡了。
“诶,兮儿不爱朕了,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净扫黄金阶,飞霜皎如雪。下帘弹箜篌,不忍见秋月。诶,诶,诶。”
“拓跋护,你这样,先帝知道吗?”
苏婉兮泡好了汤泉,刚解除封闭的五感,就听到拓跋护怨妇十足的话。
一个身高八尺,俊朗如战神的帝王,竟然颂起了怨妇词,这画风太美,她不敢看。
拓跋护无赖道:“先帝都死了十多年了,自然是不会知道朕这模样的!”
苏婉兮无言以对,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巧言,伺候本宫更衣。皇上还想在汤泉里多泡一会儿,莫要管他。”
裹上衣裳,苏婉兮疾行而出,独留拓跋护一人孤零零的泡在汤泉里面。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狠谁。诶!”
原准备进殿伺候拓跋护更衣的于辞,在门边听到又一首怨妇诗后,浑身鸡皮疙瘩一抖。
皇上,您是不是泡多了汤泉,或是淋多了雨水,脑子坏了啊!
☆、第328章 父威尽无
卢玉郎从外地回宫时,一路听到各地百姓们对拓跋护和苏婉兮赞不绝口。
什么时候皇上竟有如此民心?什么时候宝儿也如此受百姓喜爱了?
她不过是去了深山老林一趟,世道却变的如此之大。
秦墨笑眯眯的跟在卢玉郎身旁,两只眼睛黏在她的身上,死活不挪开。
在深山里的一个多月,卢玉郎早就习惯了秦墨对她的热情。只当是秦墨这个人天生爱笑吧!
“秦墨,你可打听了是谁人让皇上、皇后娘娘的名声大振?”卢玉郎生怕有人先扬后抑,暗中算计苏婉兮。
秦墨心里微微有些吃醋,若不是苏婉兮同拓跋护的感情好,他都想杀了苏婉兮。
玉郎注定是他的人,任何女人都不能夺走他的玉郎。
可怜苏婉兮什么都没做,还一心想撮合秦墨和卢玉郎,结果却被秦墨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怨恨上了。
“玉郎不必担心,是皇上、皇后娘娘同国师前几日对天祈雨,得了功德赐福。凡是有天相助的,百姓们自然拥护坚定。”
卢玉郎皱着眉头点点头:“原是如此。咱们快马加鞭赶回宫吧。我担心皇后娘娘,想要快些见到她。”
秦墨眼中杀意一闪,卢玉郎注意到了,却没有多想。
他们这一个多月窝在深山老林里可不是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