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呼吸。
昭华终于暂且止住了哭声,与太子道:“母后让我,敛着一些脾气,只说了这一句……”话刚出口,才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的滚下脸颊。
原本好不容易将哭声憋回去,在太后身边彼此安慰着的朱承瑾听了昭华充满绝望的这句话,周皇后临终之前,想的就是日后自己不在了,无法照料。昭华要远嫁,让她敛一些脾气,省的被人算计,慈母之心昭昭,朱承瑾眼眶酸热,额头抵在太后怀里,狠狠地抽噎了几下。
皇帝不忍再看,他却没看见,太子背对着他的脸上,除了悲恸,更有彻骨恨意。
正阳宫里,哭声震天,有昭华等人真心实意的哀泣,亦有许多妃嫔不得不掉眼泪的假装。丧钟敲响的第一声,京城宣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薨了。
不管这些人如何想,都与周皇后无关了。
相国寺内,清尘面前摆着一本书册,那是一本往生经文,他却没有翻动一下。
丧钟鸣响,他合上眼睛,当年的周珮俞,在某日午后,半是揶揄半是调笑,笑吟吟问:“荀公子?”
恍若昨日。
“人间长恨,恨不能白首,恨有缘无分。”清尘摩挲着腕间手串,僧袍上沾上一滴水渍,他无声的落下最后一滴泪,他喃喃道,“就快了,此间事了,我便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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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会死的很惨的放心放心
☆、第二百零七章、过渡
皇后薨逝,诸人都要来守灵。
这些人不一定都死真心实意来的,比如恪昭媛,罗家人,端云公主等,那些眼泪还不知道怎么挤出来的。但是没人敢不哭,像是妃子死了,爱哭不哭,皇帝不会深究,但是皇后则不同。就像四皇子这样的,敢说灵前不哭,大臣就能参死这一家子。
皇帝也提前与四皇子说过,这些日子让四皇子与恪昭媛拧着自己大腿也得痛苦表现出来,抠自己眼珠子也得出眼泪。
这对四皇子来说可能还有些困难,恪昭媛却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她都不用什么姜汁帕子,往那儿一跪,眼睛一闭再睁开,就伴随着连续不断的热泪,任谁也不能说此刻的恪昭媛不伤心。
昭华表情木然,冷眼看着恪昭媛哭的几乎厥过去,朱承瑾陪在她身边,见状伸手去点了点昭华手背,昭华冷冷道:“恪昭媛千万别悲恸过分,伤了身子。”
天知道这句话嘲讽意味多浓重,若不是周皇后还躺在灵堂中,昭华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了恪昭媛的嘴,自然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话。
恪昭媛哭的不能自己,太子上前一步,道:“恪昭媛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哭着也不是个事儿,来人,送她回宫歇着。”可千万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还打扰周皇后在天之灵。
听闻太子说话,朱承瑾不由抬眼看了看他,太子若有所感,打发了恪昭媛,不着痕迹挑了挑眉。他来到昭华身边,劝道:“守灵要几日呢,姐姐也不能一直守在这,您先去歇会儿,咱们俩轮着守在这里如何?”
昭华道:“我能守。”
她硬气起来,就是太子也劝不住。太子只能转而劝朱承瑾:“楚世子在外面,景豫姐姐去跟他说句话吧,连同昨日到现在,也有快十个时辰了。”
朱承瑾起身的时候,长时间跪着让膝盖有些承受不住,太子伸手扶她,姐弟二人在擦肩之际,朱承瑾清楚听到一句极轻的,带着极其浓重的歉意的:“对不起。”
她看了一眼太子,太子也不过是小小年纪,素裹遍地都是白色的灵堂里,太子显得尤其憔悴不堪。她胸口憋了无数情绪,有委屈不满,有被欺骗的难过与伤心,但是此刻皆化为一句:“各有苦衷。”
太子要做皇帝,就不能妇人之仁,不能舍不下所谓的情分。不伤及性命的,他做了也就做了,朱承瑾不会强自争辩什么,棋盘之中,连周皇后自己都变为了棋子,只求赢面更大,她只是在牢里住了几天,何必怨天尤人的说些什么心寒难过的话。
毕竟太子登基,还会记得今日情分,但是换了四皇子,朱承瑾还是提前收拾好包袱跟楚清和远赴边关再也别回来了的好。
灵堂半封闭,空气有些浊闷,朱承瑾出了门还有些不大适应,直到看到等在宫门口的楚清和,才有些如梦初醒之感。楚清和上前几步,将她揽进怀里,朱承瑾脸颊贴上宽厚胸膛,本已经干涸的眼眶重新泛泪,收拾好的情绪再次翻波,淹没心头的苦涩与亲人骤然离去的哀伤,抽空了她往日里所有的镇定稳重。
楚清和任她在怀里抽泣,他与周皇后素来是没什么交情的,他是外臣,周皇后既是皇后又是长辈,只是朱承瑾实打实的伤心,情绪不免感染。
楚清和安抚的拍拍她背脊,搂着少女娇软身躯,心也跟着朱承瑾每次抽泣而颤着,“逝者已逝,生者当节哀。你若是一直如此,更是无法劝慰昭华公主与太子了。”
朱承瑾道,“这几日我要留在宫里,陪着皇祖母还有昭华姐姐,府里的事儿左右有娘亲安排,若是柳氏再找麻烦,只管让宣嬷嬷出面应对就是。”
她声音还是避免不了的带上哭腔,可是眼泪却逐渐停下了,楚清和柔声与她说话,“家中的事不需操心,你在宫里千万保重好自己。”
“放心吧,”朱承瑾与楚清和只匆匆说了几句就折返回去,昭华一直未进水米也不休息,太子皇帝太后谁劝了都没用,她心里担忧得很。“你先回府吧。”
楚清和与她分别之际,夫妻二人,楚清和只说了一句:“太子要对付四皇子了。”谁也没听见,除了朱承瑾。
朱承瑾心道,若是周皇后将路铺就如此,太子还不对付四皇子,那才叫不对劲儿。“万事小心。”
“你也是。”
清尘与刘夫人正在说话,清尘道:“卫郡王应该是被放进宫祭拜了,等祭拜结束,引着四皇子去看看这位兄长。”
刘夫人道:“这事儿,让张侧妃提上几句旁敲侧击的,四皇子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卫郡王……”
清尘淡淡一挑眉,“给他送去的酒菜里,记得添点耳花顶。”
刘夫人道:“是。”
耳花是鹏城野外长的一种小花儿,形状像是人的半边耳朵,这种花本是无毒的,可是清尘那时候在军营中闲来无事,整日里爱摘花弄草的自己来玩儿。某日他将耳花顶端嫩芽都掐下来,又打了只鸽子,煮了炖汤,随手洒了一些碧绿嫩芽进去摆着好看。还想着献殷勤送给周小姐,周珮俞都快被气死了,“听说荀公子这鸽子是弹弓石子打下来的,可真是好功夫啊。”
清尘那时候还是个心性单纯的少年郎,听了意中人夸赞一顿谦虚。
周珮俞二话没说起身就走了,事后还是周将军为他解惑,那一窝鸽子正是周小姐周珮俞养来留待日后与某位荀公子鸿雁传书的。得了,鸽子还没养大,先被要传书的人给煮了一只,这人还巴巴送来给自己。
荀公子没办法,自己也喝不下这一锅鸽子汤了,便索性分给自己属下。
谁知道往日里沉稳属下喝完,竟是变得暴戾非常,似乎是变了个人一样,荀公子还找周珮俞道:“你这鸽子有毒!”
惹得周珮俞,端庄大方的大家小姐,都忍不住抬脚踢了一下荀公子的小腿,“你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由此一事,清尘才知道耳花顶会使人心性失常,变得暴力蛮不讲理。
只是这种东西,掐下来和菜碎差不多大小形状,谁也不会在意,单看又的确无毒,只是用到了一定剂量,还得热水煮沸才能有效用。这等东西,寻常太医都察觉不出,若不是当年那一遭,清尘也不会明白。
清尘铺开信纸,顿了半晌才缓缓提笔落下几字——“借刀杀人。”
刀为四皇子,人则是卫郡王了。
他刚想让刘夫人借机将这纸条递进宫,忽而又想到什么,道:“算了,太子该明白的,他也应当能狠得下心。”
三皇子祭拜了周皇后,陆贤妃苦苦哀求,他也没能留下来守灵,被押回了监牢。
残荷已死的事儿,现在也只有皇帝太子与孙秀知道,其他人的心神,都被周皇后之死夺去了,谁还记得起一个残荷。
而当三皇子吃下回监牢后的第一口饭,也就落入了清尘的网中。
清尘要为太子荡平障碍,三皇子阴沉,野心不输四皇子,二人皆要除了,他才算是对得起周皇后,能安心去见她。
三皇子、四皇子,清尘心中默念,而后是——皇帝。
一环套一环,棋盘已经摆好,谁也逃不出去了。
☆、第二百零八章、兄弟阋墙
张侧妃做事是向来谨慎小心,若说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便是不知不觉间,马庶妃与林念笙成了一伙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是亘古不变的,尤其是在女人中间。
可是这二人合作的未免太晚,张侧妃如今在四皇子心里,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四皇子天生就有这种隐秘心理,林念笙这种正室与张侧妃这种妾放在一起,他心里就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张侧妃。
再加上张侧妃识大体,无论是才情为人,都比林念笙要好许多。柔顺、内敛的张侧妃,已经不是林、马二人联手就能扳倒的人物了。
就如同同一件事儿,林念笙说了,四皇子当她张嘴喝风,完全不放在心里。
安国公府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皇帝派人看管了起来,林念笙想求四皇子去府里探望一二,四皇子百般推诿:“母后灵前我还得去守着呢,只是太子与昭华不大愿意见我,父皇才让我回府收拾些东西,哪里有时间去什么安国公府。这个时候,你就别再添乱了,国公爷若真的有事儿,自然会派人前来传消息。”
林念笙拦下要走的四皇子,道:“若是爹能将消息传出来,我自然不会再劳烦您跑这一趟,可是……”
“张侧妃到——”
林念笙勃然大怒:“没看见主子们正在谈话,让她门外候着!”
回话的这奴才犹豫的看了一眼四皇子,四皇子果然道:“让侧妃娘娘进来说话。”
张侧妃袅袅婷婷进来,身后婢女手里托着收拾好的衣物,虽然皇帝只是借着回府的名声让四皇子远离是非,但是也要做个样子出来。
张侧妃躬身行礼:“东西都备好了。”
林念笙看见她就没什么好气,“备好了还不下去,没见着主子们说话吗?”
张侧妃柔柔笑道:“皇子妃娘娘别这么大的气性,妾身这次来,还有件事儿要跟主子们商量。”
四皇子语气好了太多:“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
“您现在去,太子与公主想必心里还不舒坦呢,在宫里要是再出来一趟岂不是太招人眼了。”张侧妃不着痕迹的就将事儿给说了出来,“不妨去看看尚在牢狱中的三皇子,这样让皇上看着,您也是兄弟情深的人。无论如何,面儿上总是好看的。”
“去看三皇子?”林念笙嘲讽一笑,“得了吧,咱们这位爷忙得很,这就要进宫了,都没空去看自己老岳父如今怎么样,还去看哥哥做什么。兄弟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话。”
四皇子冷眼看她:“你如今正妃的位子不想做了,与我说一声就是,四皇子府的正妃,并非只你一人坐得!”
“你敢休我?”林念笙简直气笑了,“休了我谁做正妃,你这位贴心的张侧妃娘娘吗!”
“妾身万万不敢。”张侧妃连忙回话,可是看在林念笙眼里却是带着十足胜利者的挑衅意味。
“好了,都闭嘴吧!”四皇子被搅闹的十分不安宁,“去牢里,看看我这位三皇兄也不错,说不准我还能在父皇面前给他求求情。”
宫里皇帝一听说四皇子去了大牢,眉头一拧:“这是什么时候,他去大牢做什么?老三心里本就不舒服,这不是上赶着刺老三的眼吗?罢了罢了,孙秀,你亲自去将他给我带进宫,灵前跪个几天朕自然会想法子遣他回府。”
简直是糊涂,老三是谁陷害进去的,心里能没点数吗?
四皇子若是这个时候再凑上去,这二人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皇帝已经想好了替罪羊,也不舍得杀了亲儿子,三皇子再怎么,那也算是个长子了。没有为了一个儿子就能杀了另一个的,日后太子继位,他还要再给四皇子安排一个身份。最好是远远的做个藩王,远离京城,当个土皇帝,也是不错的。
他却不知道,太子压根儿没准备让四皇子活多久。
孙秀领旨去的时候,四皇子兄弟俩已经开始说话了。
四皇子到的时候还算巧,罗冰弦给卫郡王送来吃食,二人刚用完饭说了会儿话,四皇子就到了,一见着罗冰弦就挑眉:“这是传闻中的罗家小姐吧,这种日子还敢来大牢,三哥,佳人对你痴心一片。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