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刺心- 第9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众人均望吴明彻,就见他脸色发青,可还是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心中均想,吴明彻不过是危言耸听,又能对陈叔宝如何?
  不想孙思邈脸色陡变,突然道:“等等。”
  他身形一闪,看起来就要向陈叔宝冲去,王远知身形也动了下,就挡在他的身前。
  孙思邈止步。
  半空中突然传来“嗖”的声响,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哼。
  孙思邈身子一颤,眼中蓦地露出罕见的愤怒之意。
  风冷夜静,百来人的庭院中,突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均是望向张丽华的方向,眼中露出难信之意,只因为黑夜中突有一箭飞来,射在张丽华的胸口!
  吴明彻的声音冷冷传来:“天子有旨,若太子执迷不悟,当立杀张丽华,不得有违!”
  那本挟持张丽华的两个陈国兵士满脸惶恐,显然也没想到这种事情发生,惶惶地松开了双手。
  张丽华身形在风中摇了下,缓慢地向地上倒去。
  有风吹过,掀起她一直遮面的长发,露出她虽美却也苍白的面容。
  陈叔宝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身子晃了两晃,竟先张丽华一步倒下。他显然是没想到他闯了祸事,一切却应在张丽华身上,只感觉心口一痛,就晕了过去。
  早有兵士扶住了陈叔宝,吴明彻缓缓道:“将太子送回宫中!”
  他话才落,冉刻求突然撕心裂肺地一声喊,竟如发疯一样向张丽华冲去。
  张季龄一惊,喝道:“回来!”
  他到如今,其实满脑袋只转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惜一切,也要让儿子平安离去,可没想到冉刻求突然癫狂起来。
  有陈国兵卫齐喝一声,长枪倏起,已拦到张丽华之前。
  冉刻求却如发疯未见,径直向那枪尖冲去。
  张季龄心中一痛,脸上突然有黑气笼罩……
  就见那数杆长枪突然冲天而起,那持枪的兵卫踉跄后退,孙思邈不知何时,已到了冉刻求的近前,为他荡开了长枪。
  冉刻求冲到张丽华身前,一手拉住了将要倒地的伊人,嘶声道:“怎么是你?”
  方才局面瞬息万变,冉刻求无能为力,见那箭射中张丽华的时候,心口蓦地一阵剧痛。
  张丽华不是他的妹妹。
  可不知为何,他远远望见张丽华的身影,却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中还夹杂分惊怖。
  张丽华倒地,风吹乱发,终于让他看清楚张丽华的面容,也终于让他明白为何会不安。
  风吹落叶,秋天已是蝶舞最后的季节。
  那中箭的女子竟是蝶舞!
  怎么会是蝶舞?
  冉刻求只觉得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抱着那残秋彩蝶最后的一丝颤动,嗄声道:“为什么?”
  他双目红赤,没有泪,却像有了血。
  蝶舞痛得眉头都蹙了起来,见到冉刻求的那一刻,眼眸似乎亮了下,不自禁地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摸冉刻求的脸庞。
  冉刻求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道:“为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当初在响水集的那个张丽华,绝不会是蝶舞,不然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心爱的人是否在身边,他感觉得到。
  可张丽华怎么会变成蝶舞?真正的张丽华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他并不关心,他蓦地想起一事,回头叫道:“先生……”他唯一的指望,只剩下孙思邈。
  他希望孙思邈能施妙手,救回蝶舞。
  孙思邈未动,眼中露出分悲哀之意……他若能出手,早已施救,怎会还站立不动?
  冉刻求心中一沉,浑身满是绝望无力的感觉。
  “不用了……”蝶舞虚弱道,“这样不是很好?”
  “很好?”冉刻求绞痛中带着惘然。
  蝶舞如梦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彩,喃喃道:“最少……我去的时候……有个爱我的人在我的身边……”
  她似还有千言万语,但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她嘴角还带着笑,可是她的眼中却有两滴泪水流淌而下,过了那带笑的唇边。
  风更冷,天地间的月色如同霜落。
  蝶舞虽美,但过不了四季轮换。
  孙思邈望着蝶舞那美丽的面容,突然想起当初自己曾对她说的一句话,心中怆然,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却无奈。
  “孙思邈,你不该出手的。”吴明彻终于开口,神色如铁。
  “哦?”孙思邈笑了,可笑容中带了分萧瑟,“可我已经出了手。”
  “不过你还有机会……”吴明彻微微地吸气,“只要你不再护着叛逆……”
  他未等说完,冉刻求突然一声吼,霍然窜起,竟向吴明彻冲去。
  是吴明彻下令杀了蝶舞!他一定要杀了吴明彻为蝶舞报仇!
  就算明知是去送死!
  刀光错乱,瞬间就护在了吴明彻的身前,只等冉刻求前来,就将他碎尸万段。
  蓦地感觉就算拼尽全力,也冲不出半步,冉刻求霍然回头,才发现孙思邈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有如泰山。
  冉刻求嗄声道:“先生……你?”
  孙思邈不语,只是望着吴明彻,脸上迷雾又起。
  “孙先生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当知怎么做。”吴明彻笑了。
  孙思邈也笑了,淡淡道:“吴将军错了,我不是个聪明人。”
  他话才落,手一甩,就将冉刻求丢到了张季龄的身边,同时他脚步一动,地上散落的七杆长枪突然凭空飞起。
  七枪一起,漫天的星光都黯。七枪略一盘旋,就环绕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锐利冲来。
  就向那漫天的刀光冲来。
  众人悚然。
  这是什么道术?还是这本是一种玄奇的武功?
  那所有持刀护在吴明彻身前的兵卫都是变了脸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抵挡。
  这简直非人力能挡!
  吴明彻本是镇静的脸庞也失去血色,喝道:“杀!”他身经百战,也曾数经生死,浑身是胆,但从未有这一刻,竟感觉死亡阴影是如此强烈。
  “禹步?”王远知失声而呼,身形暴起。
  这里只有他清楚地见到了孙思邈的举止,知道孙思邈用的不是武功,而是一种道术。
  禹步——大禹创的禹步。
  孙思邈步踏七星,运步遣神,在那片刻的工夫,只是飞快地走动了七步,巧妙踏起长枪,运到身旁。
  解释虽简单,但要去做,王远知却是有所不能。
  王远知凛然,但不能不出手,他也早想会会最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孙思邈,虽见孙思邈气势惊人,但却起了一争锋锐之心。
  他身形才起,就见孙思邈手一招,“呼”的一声响,那七杆长枪倏然变向,全部向他射来!
  王远知这才真正一惊。
  他从未想到孙思邈要对付的竟是他!
  七枪凌厉,声势惊人,可说是佛挡除佛,神挡杀神,才一转向,霍然就到了王远知的身前。
  王远知比不上神佛,来不及冲天而起,身形一倒,竟如利箭般倒飞了出去。
  “夺”的一声响,长枪齐齐刺在地上,布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王远知背脊着地,霍然弹起,就想反击之时,突然顿住。
  刀光如雪,凝着月色。
  所有陈兵手握钢刀,却未出手,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孙思邈。
  孙思邈手上有剑——那是吴明彻腰间的剑。剑尖指着一人的咽喉——那当然也是吴明彻的喉间。
  王远知豁然明白,方才孙思邈也不是真的要和他动手,只是知道他定要拦截,因此先用长枪拦他一拦。
  孙思邈真正的目标还是吴明彻。
  他不动则已,出手必中。
  身形一动,孙思邈先用七枪逼退茅山宗一代宗师王远知,然后轻轻一跃,就过了陈国兵士布下的刀山,在吴明彻拔剑的时候,取了吴明彻的剑,制住了吴明彻。
  举重若轻——轻得如同天地间的萧萧落叶。
  秋风袭来,吴明彻感受到自己宝剑上的冷意,喉间起了层微细的疙瘩。
  “孙思邈,你……”吴明彻喉结上下错动,本还想说两句狠话,可望见孙思邈如海的眼眸,咽了口唾沫道,“你想怎样?”
  那一刻,他心中懊丧中还带分惊怖,面临死亡前,他才知道自己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放了张季龄他们。”孙思邈目光微闪。
  吴明彻心头一震,嗄声道:“办不到!”
  孙思邈看了他许久,这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的确办不到。”
  吴明彻突然感觉心中有羞臊之意,他知道孙思邈明白他为何办不到,这让他也有十分无力的感觉。
  “动手的是萧摩诃和王远知……执行的人是你吴将军。”孙思邈目光缓缓从王远知身上掠过,“可策划这场反击的人当然是淳于将军。”
  吴明彻不语,浑身竟有些发抖,但显然不再是畏惧。
  “请带我去见淳于将军。”孙思邈道,“这点吴将军当然能做到。”
  “呛”的一声响,孙思邈撤了长剑,长剑又回到吴明彻腰间的剑鞘内。
  面对无数陈国的兵士,面对王远知,面对陈国大将,他竟敢收了剑?
  所有人都是一怔,王远知也像怔了下,缓缓地放下掐诀的手。
  吴明彻眼中露出分复杂之意,半晌才转身向院外走去。
  陈国兵士闪开了一条道路,目送二人出了庭院,也慢慢地放下手中泛着寒光的钢刀。
  长巷幽静迂回,吴明彻在巷子中转了几转,就到了一院门前止步,不言不语。
  院门虚掩,院中极静,张家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这里的安宁。从外面来看,根本不知里面有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或许有着杀机重重的陷阱……
  孙思邈伸手推开了院门,走进了庭院。
  院中只有一人,坐在轮椅之上,他似乎不堪秋意萧瑟,身上披着一件裘皮大衣,身旁的红泥小火炉燃得正旺。
  炉上茶壶正烧着水,水已沸腾,那人拎起茶壶,将桌上的两只茶杯满了水,然后似不堪秋风无情,轻轻地咳。
  他竟像根本不知道孙思邈走了进来。
  可他放下茶壶,不等抬头时,就道:“孙先生请用茶。”
  孙思邈走过来坐下去,却没有去拿那茶杯,他只是看着面前那人,道:“淳于将军神机妙算,当然知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那沏茶的人当然就是淳于量。
  淳于量紧了下身上的裘衣,又咳了几声,这才道:“茶能让人静心的。”他缓慢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口,手中似乎端着千斤的分量。
  他难道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孙思邈淡淡道:“权谋却是能让人乱心的。淳于将军运筹帷幄,很耗心神,不是区区几杯茶能够弥补的。”
  淳于量又咳,缩卷了身子,这让他看起来不再像是将军,而更像个羸弱的书生。
  “先生当然都知道了?”
  孙思邈摇摇头。
  淳于量眼中似有针藏:“先生见到王远知不在牢中时,难道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顿了片刻,淳于量一字字道:“孙先生本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孙思邈脸上迷雾更浓,并没有丝毫自得:“淳于将军错了,我不是聪明的人。”轻轻地叹口气,喃喃道:“十三年前,我就曾对自己说,我再不当一个聪明人。”
  淳于量又在喝茶,他像对孙思邈所言深有感触的样子。
  “因为我知道要当一个聪明人,就要付出聪明人的代价,我付不起这代价。”
  孙思邈自嘲地笑笑:“其实在皇宫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了,奇怪皇宫有些事情,并不合理。桑洞真怎么突然会死?贵国国主陈顼本是个狐疑的人,却为何把一切看得很淡,他似乎觉得桑洞真的死好像是意料之中?王远知为何把赌注轻易放在冉刻求身上?一代宗师,怎么会这么草率?聪明的淳于将军,又如何会忽略了其余的可能,轻易地将王远知下到了狱中?”
  淳于量喃喃道:“原来有这么多问题,先生果然……看得清。”
  “我那时候只是困惑。”孙思邈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戏。”
  “显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戏了。”淳于量咳嗽道,“至少让先生看到很多漏洞。”
  “因为做戏的人知道,漏洞本无关紧要的——他们只要这出戏唱下去就好。”
  孙思邈淡淡道:“做戏的人要的是结果,却不是过程。你们这出戏本是演给我看……或者应该这么说……这出戏本是演给想看的人看。”
  “哦?”淳于量缓问了句,并没有半分意外。
  “其实你们早知道有人在捣鬼,你们也早知道捣鬼的人是李八百和张裕他们是不是?”
  早在皇宫的时候,孙思邈就有些诧异,因为淳于量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响水集发生的一切,还可说是萧摩诃告诉淳于量的,可通天殿内发生的一切,淳于量显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