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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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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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许久,他一字字道:“你可知道我说这个故事的目的?”
  他说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同时这故事有头没尾。
  斛律雨泪为何会死?
  张季龄又怎么得到斛律明月的帮助成为江南首富?
  张季龄和斛律明月之间,眼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张裕统统没说,可能他也不知道,也可能因为他本来也不是说故事的人——他也不是讲废话的人。他说每个字,显然都有他的目的。
  慕容晚晴一阵心冷,半晌才道:“因为你已不想让我活下去。”张裕讲的是个秘密。但对一个死人来说,没什么秘密。
  张裕笑了,笑容中满是诡异:“你错了,我绝不会杀你!”
  “为什么?”慕容晚晴反倒怔住。
  “你和孙思邈的关系让我想起了斛律雨泪和张季龄。”张裕淡淡道,“当年我没有杀斛律雨泪,如今自然也不会杀你。”
  他的解释很是奇妙,慕容晚晴一时未懂。她只是倔强道:“你错了。”
  张裕眉一扬:“哪里错了?”
  慕容晚晴凝视着张裕,坚定地道:“孙思邈绝不会是张季龄,我也绝不会是斛律雨泪!”
  张裕凝望她很久,突然又笑:“你会不会变成斛律雨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孙思邈很难变成张季龄了。”
  “为什么?”慕容晚晴心弦颤动。
  “因为张季龄还活着,孙思邈却很快要死了。”张裕轻淡道。
  慕容晚晴勃然变色:“你说什么?”她知道张裕绝不是虚言恫吓的人,就因为这样,她才心惊。
  张裕盯着她道:“你知道孙思邈如今在哪里?”
  “我不知,难道你知道?”慕容晚晴反问道。
  张裕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他如今在陈国的皇宫。”
  慕容晚晴忍不住心头又跳。她不是心惊孙思邈身在戒备森严的皇宫,而是吃惊张裕对孙思邈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是不是说明孙思邈入宫一事,本和张裕、李八百他们有关?
  “只是他进宫容易,想要再出来嘛,却是千难万难。”
  张裕望向窗外的方向,喃喃道:“眼下我们准备的好戏正在上演,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唱完。就算他能唱完……”他回头望向慕容晚晴,笑道:“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也该谢幕了。”
  他虽在笑,可其中的冷酷杀机呼之欲出。
  慕容晚晴激灵灵地打了冷颤,立即想到,孙思邈是被萧摩诃找入宫中,怎么会有危险?
  萧摩诃是陈国将军,和李八百、张裕等人是对头,怎么会害孙思邈?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诡计?
  李八百、张裕等人恁地这大本事,翻云覆雨,甚至可为乱陈国宫城?
  孙思邈还没死,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笼子内的椅子上,看着陈顼入殿落座。
  殿中只有两个座位,笼里一个,笼外一个。
  自从陈顼入殿后,大多人的心思都放在天子身上,除了那少女外,没有谁再看他一眼。
  他是站是坐,是死是活,好像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陈顼终于开口:“徐大人……事情问得如何了?”他坐在龙椅之上,神色萧肃,极是威严。可他一直不望殿下,始终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的声音威严中带分嘶哑低沉,很像是自言自语。
  徐陵虽老,耳朵却灵,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圣上,孙思邈果知寻龙之法。”
  陈顼也不抬头,哦了一声,道:“王远知呢?”
  “已在宫外候着。”徐陵回道。
  孙思邈略有恍然的表情,目光向殿外转去。他本来一直不解吴明彻、徐陵等人为何知道许多道中秘辛,但听王远知之名,立即明白了一切。
  这些道中秘辛,王远知当然都知道。
  可王远知一直隐居茅山,为何会出现在建康?孙思邈突然发现,风雨原来早从响水集、破釜塘等地汇集过来,如今到了建康的上空。
  殿外明月正悬,但照不明夜幕深沉。
  陈顼道:“让他入宫。”他说完这句话后,似是极为疲倦,缓缓地闭上了眼,竟对笼中的孙思邈仍旧视而不见。
  可他怎么可能不见?
  殿中沉寂下来,殿外的落叶声似乎都听得见。
  灯火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暗不定,就算嚣张的陈叔陵,似乎也不再敢多话。只有那紫衣少女,一直盯着孙思邈,似挑衅忿忿,又像是忧虑埋怨。
  不多时,殿外有脚步声响起,有宫人带着一人入了殿中。
  那人葛衣羽冠,手持拂尘,缓步走入了大殿,就如仙人到了凡间。
  孙思邈阅人无数,可一见来人,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暗道:“王远知果然不凡。”
  他并未见过王远知,但实在想不出道中除了王远知,还有谁会有如斯气度,如此从容?
  就见那人离陈顼还有数丈之远就已止步,施礼道:“茅山王远知应召而来,参见圣上。”
  他的声音和他的为人一样,从容得简直不带一分红尘的气息。
  他的身材不胖不瘦,他的容颜不俊不丑,他虽立在帝王之前,仍不露丝毫窘迫之意,若论从容,和孙思邈不相伯仲。
  从容本是因为自信。
  他也当得起这个自信。茅山宗自上清派而来,虽有魏华存得道大成,陆修静、陶弘景珠玉在前,但真正让茅山宗在江南开花散叶,成为天下第一宗派的却是他王远知。
  可众人又觉得他和孙思邈还是不同的,具体哪里不同,却无法形容。
  陈顼终于抬头看了王远知一眼,低声道:“赐座。”
  早有宫人搬过椅子上前。等王远知落座后,陈顼又看着脚尖,似乎上面长了花儿:“王宗师可知朕召你来的用意?”
  王远知微微一笑:“贫道只知圣上宣召,却不知圣上宣召何意?”
  “哦?”陈顼声音中略有失望,“都说茅山宗师知晓天意,可窥天机,难道竟算不出朕的心意?”
  王远知道:“天子之心,本如天机。然则天机难揣,天机亦不可泄。”
  陈顼点了下头,再无言语。
  二人看似随意对答,众人听在心中,感触不同。
  徐陵心道,都说王远知之能,鬼神难测,今日见他对答,蕴含机锋,果不简单。
  吴明彻心中却想,王远知言辞含糊,和孙思邈一样,有些故作高深。可他说天子之心本如天机,就是在奉承皇上受命于天,比孙思邈要知机识趣得多。
  孙思邈却想,陈顼将王远知找来,只怕不仅仅是寻玉玺那么简单。天师六姓之家,我只凭通天殿一见,就知他们早分崩离析,各怀心意。桑洞真当初前往响水集的事情,王远知无论知或不知,眼下只怕都要小心应对。
  殿中又沉默了半晌,陈顼终于再次开口:“淳于将军呢?”
  徐陵、吴明彻均是一怔,不待回答,偏廊处有人道:“臣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偏廊暗影处,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停着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形容枯槁之人,病容满面,在暗影下更显憔悴之意。
  那人正是陈国大将淳于量,众人多露诧异之意。
  原来淳于量虽与吴明彻、萧摩诃二人一样,均是陈国赫赫有名的将军,但腿部有伤,近年来一直疾病缠身,不要说领军作战,就算入朝都是罕见。
  可谁都不敢小觑淳于量,只因为淳于量在江南三将中最负谋略,当年亦曾拼死救过陈顼的性命。淳于量虽不居功,陈顼可一直将他当作心腹之人。
  今日陈顼召王远知入宫,众人多少都知道今夜要有大事发生,可见淳于量竟然抱病也来到这里,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均感觉殿外明月正悬,但殿内风雨早起。
  有宫人推着淳于量入了大殿,陈顼还是垂头,只是道:“淳于将军,你将事情说说吧。”
  孙思邈本一直心中困惑,见到淳于量被推入殿中,微有惊诧,心道,怎么是他?难道说……
  孙思邈扭头向陈顼望去,他的脸上蓦地又有迷雾沧桑之意。
  殿中亮如白昼,可灯火下,淳于量脸上似乎总有暗影。他目光缓动,掠过孙思邈时,凝了片刻,最后停在王远知身上。
  众人见了均想,淳于将军虽满面病容,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很。
  轻咳几声,淳于量终于开口道:“今日天子找王宗师和孙先生入宫,为的是宫中传国玉玺失窃一事。”
  他开口点题,干净利索,可声音沙哑,其中满是疲惫之意。
  灯火下,众人脸色明暗不定,保持沉默,殿中只余淳于量沙哑的声音。
  “这件事孙先生想必已经知道,却不见得明白究竟,而王宗师既然不知,那我就将事情始末简略说说……”
  孙思邈听淳于量提及自己时颇为客气,并无意外的表情,只是在想,原来是他,怪不得……
  多年前往事瞬间涌上心头,可都已淡漠,只有十三年前的那场雨,还是记忆深刻。
  陈顼不语,众人见了,当然也不会反对,只有陈叔陵眼珠乱转,似在想着什么。
  “王宗师和孙先生均是见多识广之人,对传国玉玺来龙去脉当然明了,也就不用我来赘述……但有一件事还要说下,就是传国玉玺自本朝高祖见于栖霞寺后,就一直封存在皇宫大内,严加看管。”
  淳于量说话中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又道:“不过月余前玉玺却突然失窃了。太子知道此事后,想为圣上分忧,因此去了响水集。”
  孙思邈方才听徐、吴二人说过此事,心中疑惑,既然严加看管,又怎么失窃的?淳于量避而不谈,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听闻萧将军提及,孙先生当初也在响水集,危机时还救了太子和萧将军?”淳于量向孙思邈望过来。见孙思邈点头不语,他缓缓道:“孙先生是大智慧之人,肯定会觉得太子前往响水集一事有些蹊跷了?”
  不等孙思邈回答,陈叔陵突道:“这事不用大智慧的人,旁人其实也会知道。”
  “哦,这么说……兴郡王也知道?”淳于量缓望过去。
  国主陈顼在座,众人未经许可,均是沉默,只有陈叔陵无此忌讳,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陈顼“嗯”了声,让人不知心意。
  陈叔陵却不管许多,大声道:“旁人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前往响水集很是蹊跷,暗中却也有一种说法,说太子前往响水集,除了要取传国玉玺,还要拉拢几方势力!那势力一直神秘地存在,知晓的人并不多。”
  他说到这里,望向孙思邈道:“孙先生是大智之人,可知太子为何要拉拢那几方势力?”
  孙思邈心道,这里就我是外人,你偏偏问我,想是以为我不知究竟,要下个套给我钻了?
  他早看出陈叔陵言语中一直对太子陈叔宝不敬,只怕有抢太子之位之心,他若贸然陷入这种争辩中,只怕隐患无穷。
  “兴郡王,方才我就说过,大智之人,就不会自困笼中。兴郡王问道于盲了。”
  陈叔陵一滞,眼中有分恨意,叫道:“好,你们都是势利小人,明明知道,却不肯说!”
  陈叔陵霍然望向陈顼,大声道:“父皇,传言说,太子联系拉拢神秘势力,要取玉玺,却不是为父皇分忧,而是盼父皇早死!”
  一言落地,众人均是色变。
  “叔陵,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殿外有人叫道,踉踉跄跄地冲进殿来,神色张皇,正是陈叔宝!
  陈叔陵见陈顼一直沉默地望着脚尖,更是气壮,冷笑道:“你敢做,难道反怕人说了?你若不是心怀鬼胎,怎么会冒险去齐国?你若不是因为机关泄漏,为何要在紫金山做戏?你们布下天罗地网,来捉所谓的叛逆,难道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陈叔宝叫道:“没有的,这些事情我不知道。”
  他话一出口,众人均皱眉头,心道太子长于后宫,无甚主见,远不及陈叔陵干练。
  这种时候,岂是一个不知道能够解决问题的?
  “你不知道?”陈叔陵哈哈大笑道,“有谁相信?父皇……”
  “闭嘴。”陈顼低声喝道,其中隐约有震怒之意。
  陈叔陵一凛,立即跪倒道:“父皇,儿臣本不想说,可怕你受人蒙骗。”
  陈叔宝急道:“叔陵,我……”
  “你也闭嘴。”陈顼一拍扶手,瞥了陈叔宝一眼,眼中满是愤怒失望之意。
  陈叔宝扑通一声跪倒,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中肃杀之意更浓,一些人呼吸都要屏住。
  不知许久,陈顼才道:“淳于将军,你继续说下去。”
  淳于量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之意,忽向一直沉默的王远知说道:“孙先生没有看法,不知王宗师怎么看呢?”
  王远知沉思道:“贫道在想,若非一个充足的理由,太子不会前往江北的。”他说得没错,但和没说一样。
  淳于量缓缓点头道:“王宗师说得极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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