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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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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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道无尘。”那道长说话间,引众人入了三清主殿。殿中有四名青衣道童立着,均是垂眉合掌,口中诵经不停,给道观平添几分脱俗之意。
  跟随陈叔宝的宫中侍卫四散分布,分别扼住殿门、偏殿等通道,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大殿正中神龛里三座巨大的雕像,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太上老君。
  这三清观的名称,就是由供奉这三位道家至尊而来。
  慕容晚晴看那三尊塑像高大肃严,不由倒起了几分敬畏之意。她目光转动,留意着殿中的动静。
  所有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可慕容晚晴听诵经不断,总觉得心中忐忑难安。见孙思邈看着那三尊神像出神,她悄悄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她看得出孙思邈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一直不知孙思邈心中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人。”孙思邈缓缓道。
  慕容晚晴心头一跳,暗想,我就在你身边,你自然不是想我。她声音异样道:“女人?”
  孙思邈哑然失笑:“怎么会这么问?”
  慕容晚晴斜睨张丽华,见她正和那无尘道长说着话,想必是问姻缘一事如何来求。就听那无尘道长高声道:“微尘,拿姻缘签筒来。”
  慕容晚晴撇撇嘴道:“你这人本来如闲云野鹤一样,游离难定,万事难请,这刻却为张丽华来此,想的恐怕是……”
  她欲言又止,见孙思邈不语,忍不住道:“我说中了吗?”
  孙思邈心道,你说的离中还有八千里,可他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慕容晚晴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由道:“可你莫要忘了,陈太子对张小姐有意。再说,你那个徒弟冉刻求,好像对张小姐也有情愫的。”
  她潜在的意思就是,你为人师表,总要做出点样子来。
  孙思邈轻叹一口气道:“不知道冉刻求如今在哪里。我方才想的是,如果真有天尊保佑,希望他能一切安好。”
  慕容晚晴心情顿时舒畅,脑海中浮现出冉刻求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放心,冉刻求混迹江湖的经验比你还老道,他在你身边时,像是个孩子,可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再说……李八百那般人要对付的是你,并不是他。”
  她心情愉悦,口气也委婉了很多。提起了李八百,她一颗心又紧张起来,才记得要找孙思邈的目的,问道:“通天殿大水来后,你没死,那李八百当然也没死?”
  孙思邈沉默许久:“他这种人,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这妖人翻云覆雨,肯定不甘寂寞的。”慕容晚晴眼珠转转,低声建议道,“看他野心不小,若让他成事,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你现在应该去找他制止他,而不应该在这里浪费光阴。”
  她这番话大义凛然,其中当然也有自己的算盘,只盼孙思邈能听从她的建议。见孙思邈又望着神像,喃喃道:“要找他,岂是易事?他下一步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慕容晚晴知道欲速则不达,只盼孙思邈顿悟。她秋波转动,见大殿东侧门走来个道人,捧着个签桶向张丽华、陈叔宝和那无尘道长走来。
  那道人垂着脑袋,让慕容晚晴看不清正脸,想必就是无尘让取姻缘签筒的那个微尘道人。
  慕容晚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捧着签筒的道人举止有些鬼祟,似在躲避着什么,当下留意,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她早知道今日三清观只怕有事,却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身形微绷,提防着随时要发生的变化。
  她却没有告诉孙思邈。
  无论那微尘要对谁下手,只要暂时与她和孙思邈无关,她就不急。
  就见那道人举起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了签筒。
  无尘道人一把接过,呵斥道:“微尘,怎么手脚这么慢。退下。”他转瞬换了分笑容,对张丽华道:“这位小姐要求姻缘,只要先静心诚意,然后从这签筒中抽一支签来,上面签文就会注明小姐姻缘始末。小姐若是不解的话,贫道也可以解签。”
  张丽华嗯了一声,目光向孙思邈这面瞥来。
  慕容晚晴避开张丽华的目光,却见到那无尘道人嘴角带分诡异的笑意,正在看着陈叔宝。
  而那奉上签筒的道人,已经转身向偏殿走去。
  慕容晚晴见到无尘道人笑容诡异,暗自惊凛,不知他笑容何意,可见那鬼祟的捧签筒道人就这么离去,反倒有些失望。
  盯着那道人的背影,慕容晚晴才待收回目光,陡然心中一震,一扯孙思邈的衣袖,急声道:“你看。”
  她蓦地发现那背影居然很眼熟。
  孙思邈扭头望去时,那道人却在东侧门旁消失了。
  “是他?”孙思邈也有分诧异。
  “怎么是他?”慕容晚晴随即说了句,转瞬道,“他怎么这个模样,他眼瞎了吗?”
  她说的不过几个字的工夫,人已冲到正殿东偏门处,向那个道人追去。
  陈叔宝的那些跟随见她只是离去,不是对太子不利,并不拦阻。
  孙思邈也是身形一动,来到了东偏门处,就听张丽华突然道:“孙先生……”孙思邈身形微顿,回头道:“怎么了?”
  张丽华远望着孙思邈道:“这句话应该是妾身问先生才对。”她显然也在关注孙思邈和慕容晚晴的动静,见这二人好像遇鬼一样,难免发问。
  孙思邈立即道:“我们碰到个故人,要去看看,一会儿就回。”说话间,他已迈入三清殿旁的一个偏殿。
  那殿堂规模不大,正中神龛内只供奉了一尊神像,中央案坛上有檀香正燃。
  孙思邈无暇去看那神像是哪个,眼见慕容晚晴身形过堂不停,直追了出去,他担忧中又带分奇怪,才待追下去,突然顿住了脚步。
  堂中有人——一个身着蓝衣的人。
  那人正在望着神龛中的神像,宛若根本没有留意到穿堂而过的几人。
  可孙思邈知道,他入殿时,这人绝不在殿中。这人竟如鬼魅化身,突然就出现在了殿堂之内,神像之前——不带半分尘烟。
  孙思邈望着那人,轻轻地舒了口气,知道这人只怕是为他而来。这人这般神出鬼没,来意只怕不善。
  他不急急去问,因为知道该来的始终会来。他只是抬头看了眼堂中那神像。
  那神像竟然是个女子——纤手虚拈,容颜如仙。
  三清观中供奉个女子的神像是件让人诧异的事情,可孙思邈没有半分的诧异,这世上,很少有能让他惊诧的事情。
  那蓝衣人亦在望着那女子的神像,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孙思邈的到来。
  可他终于开口,一开口就道:“孙先生可知道这神像是谁吗?”他的声音苍漠淡远,自有一番夺人的气度。
  更让人吃惊的是,原来他竟是认识孙思邈的,对孙思邈的举止早就看在眼间!
  慕容晚晴穿过那供奉女神的殿堂,转瞬间又过了两间偏殿。
  阳光当头,前方现出一排屋舍,想必是观中道人自己的住所,或是给香客留宿所用的客房。
  那道人脚步亦快,明知身后有人追随,竟不停留,奔到一间房前推门而入,迅疾地关上了房门。
  若是旁人,肯定要敲门叫人。慕容晚晴却不管那么多,一脚就踢开了房门,就见那房间还有个后门,已然大开,在风中摇曳。
  那道人入房后居然从后门溜走,若不是心中有鬼,何至这么慌张?
  慕容晚晴眉头一蹙,迅疾向房间扫了眼,只见到桌上有面铜镜,房内简单,绝不可能藏人。
  她脚步一动,就冲出了后门。人在房外时,手一抹,有琴声轻鸣,她已扯出腰间的那把软剑。
  她并不前追,突然身影后跃,竟再次回到房中,手中软剑一抖,已向梁上刺去。
  梁上有人。
  剑发琴声,剑光撩人。刹那她就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见慕容晚晴追了出去,本来舒了口气,哪想到慕容晚晴声东击西,这么快就发现他的影踪,慌忙跳了下来,躲开那一剑。
  不想,琴声婉转、剑意曲折。慕容晚晴手腕抖动,琴剑追刺而至,眨眼就刺到那人的喉间。
  那人大惊,忙叫道:“女大王饶命!”
  琴声绕梁,剑光清凝,顿在了那人的喉前。
  慕容晚晴一招得手,非但没什么得意之意,反倒有些讶异,一字字道:“冉刻求,你搞什么鬼?”
  面前那人头着葛巾,身着道袍,却掩不住浓眉大眼,铁青的胡髭,赫然就是和他们失散多日的冉刻求。
  在三清殿的时候,慕容晚晴只感觉这道人鬼祟,等这道人转过身去的时候,才觉得眼熟。从黎阳到淮水的一路,她是看着冉刻求走过来的,如何会不熟?
  但眼熟归眼熟,她怎么也想不到冉刻求不但没死,还到了建康;不但到了建康,还当了个道士;不但当了道人,还见到他们就跑。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道人眼珠四下转转,错愕道:“女大王是向我说话?贫道法号微尘,身无分文,女大王要劫财,只怕找错人了。”
  他茫然中带分惊吓,活脱脱是个遇到劫匪的百姓模样。
  慕容晚晴见了,一时间真以为看错了人。她仔细看了那道人许久,才冷笑道:“冉刻求,你不要说变成微尘,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脑袋被驴踢了,连我都认不出来吗?”
  那道人眨眨眼睛,颇有些呆的样子,仔细看了慕容晚晴许久,苦笑道:“女大王,贫道真的不认识你,更没听说过什么冉刻求。”
  他倒认定慕容晚晴是个打家劫舍的强盗,一口一个女大王的叫着。
  慕容晚晴心中困惑,哂然冷笑道:“看来本大王倒是看走了眼。不过盗不走空,既然出了手,总要有些收获……”
  说话时,剑一抖,那道士差点吓得跪下。
  慕容晚晴却收了软剑,一把拿起桌上的铜镜道:“这镜子总值点钱了。”她拿着镜子就走,竟真像变成个强盗。
  可出门之际,她手中铜镜微动,早借镜子看清了那道人的表情。
  原来,她欲擒故纵假意要走,实际上还是不死心,要看看那道人的反应。方才,她就是借镜子看到了那道人藏在梁上,这刻不过是故技重施。
  那道人本是惊骇的样子,可见慕容晚晴离去,轻轻舒口气,看起来想要招呼慕容晚晴,但颓然放手。
  他并不知道,那镜子将他的细微动作照得清楚。慕容晚晴见了,再无怀疑,立即反身一剑指在那道士的咽喉处,一字字道:“你还敢骗我?你不认识我,为何要拼命躲着我们?方才你在镜中的举动,明明是有隐情的样子,还不承认?”
  慕容晚晴一扬手上的铜镜,字字凝寒道:“你再不承认自己是冉刻求,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道人目瞪口呆,见慕容晚晴手腕一动,真的要刺过来,慌忙大叫:“我的姑奶奶,我是冉刻求!”
  他这么一叫,原先那呆板之气全然不见,活脱脱玩世不恭的样子,赫然又变回冉刻求。
  慕容晚晴见了,嫣然一笑,可心中疑惑顿生,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殿中檀香缭绕,孙思邈心中也满是困惑。
  那人认识他的,不然何以一开口就知道他姓孙?但他应该没有见过这个蓝衣人。他虽未见到那人的面容,但这蓝衣人气质如斯独特,让人一眼难忘,他若见过,绝不会记不起。
  蓝衣人似随口一问,再无声息,但气势凝重,竟有鸟瞰众生之感。
  孙思邈目光移到神龛中供奉的女子神像身上,终于道:“这是南岳夫人。”
  “孙先生当然知道南岳夫人是哪个?”蓝衣人背对孙思邈问道。他也在看着那神像。
  沉默良久,孙思邈才笑笑:“在下当然知道,可在下不知道的是……阁下究竟是哪个?阁下来此,难道就想和我谈论南岳夫人?”
  那蓝衣人缓缓转身,淡淡道:“裴矩到此,除有一事要说外,还真的想和孙先生谈谈南岳夫人。”
  他转身之际,露出真容——宽广的额头,通天的鼻梁,颌下一缕胡须,给他平添了些许儒雅之意。
  他像个书生,可远比无尘道长还像个道人——无尘脱俗的道人,除了那双忽而咄咄逼人的双眸。
  孙思邈看清那人的面容,更加确信自己没见过此人。
  裴矩?这对孙思邈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名字。但不知为何,他见到那人真容的时候,心中总有分古怪,觉得自己以前肯定和这人遇过。
  这是一种独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极准。
  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孙思邈缓缓道:“还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世人眼中,南岳夫人是个神,又名紫虚元君。”
  裴矩声音缓缓,转身又望向了那神像:“不过南岳夫人本是一个常人,升天后,才被天帝封为紫虚元君,与西王母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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