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叹道：“我现在明白了。只可惜，我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冯小泠沉默半晌，说道：“也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无论如何，我在你身边。”
说着，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过头深深凝视我一眼。
我第一次真切地近距离地接触到她的目光。那从来都泛着冷冽潋滟光芒的美目中，现下却堆积起层层叠叠绵密的温情。
我反握住她的手，由衷觉得一股暖意袭来。这股温暖不止源自割舍不断的亲情，也源自我们出生入死的情谊。我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在这魑魅魍魉的世间彼此依存。而驱魔龙族的名号此刻真的让我感到一种荣耀和骄傲。好像它是正与邪的最后防线，是救世英雄的标志。
而同样是第一次，我感到了双肩负担的重大责任。
此时，我们走到密道尽头。但尽头处是一处石门。毫无疑问地，石门被封死了。这肯定是蓝心那女人干的。于是我们抬头看了看斜上方的那道石缝。那缝隙勉强能让一个人通过。山风从缝隙灌进来，散发着寒意。天光有点暗，看来外面已经是黄昏了。我们在这鬼地方整整折腾了一天。
“这儿是有个出口，但是多半是通往半山腰。”慕南冰说道：“我怕我们出去了，也是在一条绝路上。”
第五十八章 窫窳 上
“可我们也别无选择。”我叹道：“只能从山体的缝隙出去看看，有没有路通下去。”
“可我们也别无选择。”我叹道：“只能从山体的缝隙出去看看，有没有路通下去。”
我们几个只好爬到那缝隙前去。冯小泠试了试，顺利钻了过去，于是冲我们挥挥手。
慕南冰和胖子费力地钻了过去。主要是胖子，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身上的肥肉缩了缩，钻了过去。之后是小桃。小桃犹豫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慕南冰伸过来的手，半晌没动。
我在底下催促道：“你倒是往前走啊？”
小桃踟躇道：“其实我去了外面，也不知道我自己能做什么。”
我叹道：“你们村子的人多半参与了贩毒与故意杀人，你留下来是想做什么？继续当消失的人群，还是被警察盘问？”
小桃想了想，确实也无路可退，于是抓紧了慕南冰的手，顺势被他拉了上去。
等我也跟着出了那石缝，我才发现，眼前果然无路。
凛冽的山风刮得厉害，脚下是一块突兀的岩石。岩石下便是一片断崖，目测应该在几百米，虽然能隐约看到崖下景色，但是摔下去也活不了。
小桃叹道：“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但看来没有什么退路。下面的石门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可是看这样子，那石门打开后难道不是断崖么？”
冯小泠摇头道：“如果那石门后面还是一条挖在山体中的暗道的话，应该是可以通到悬崖底部的。不过现在我们从这儿出来的话，还真不好办。”
我们四下探看了地形，发现连着这突兀岩石的两边小路都很崎岖，不过半米宽，像是天然形成的通道，长满不知名的野草藤蔓等植物。但是要从这样的小路通过去，差不多得有天大的胆子或者古人的云梯纵轻功。就算我们敢抓着山壁上突出的岩石挪过这条蜿蜒向下若隐若现的小路，但是几百米的长度，在身体疲惫精神不佳的状态下，谁也不敢保证我们都不会摔落悬崖。
胖子咧咧嘴，笑道：“其实我们都带了攀岩工具不是么？”
我翻了翻白眼：“我们三个是带了，但是小桃和我姐没有。”
冯小泠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想想怎么把小桃带上吧。”
于是我们几个人都将愁苦的目光落到小桃身上。小桃耸耸肩，正要说话，目光却突然落到我的身后，眼底逐渐浮上一股惊恐：“后面是什么？！”
听小桃这么一说，我猛然转身向后，却见一只手挂在突兀的岩石边。那只手死死地抓住地面突起的石块，指节都已经发白。不，与其说是发白，倒不如说是已经惨白没血色了。但这更让那鲜红的指甲越发显出触目惊心的色泽来。
我突然想起逃掉的蓝心，不由一惊。难道那密道口的石门不是她封闭的，她也从这个天然通风口出来了么？
既然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不安，凑到断崖边向下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蓝心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只断臂挂在悬崖石头边。由于那手臂已经发白泛青，我们才一时没有注意到。
此时，慕南冰和胖子也发现了这只断臂。胖子摇头咂舌：“可惜，这女人八成已经死了。”
“死了。”我下意识地重复道：“可是这又怎么会死呢？”
如果说是失足，那剩下的身体去了哪儿？为什么只有一只断臂？
“你看，那断臂下面挂着东西。”慕南冰说道，随即做了个很恶心的动作：将那只断臂拎起来，小心地放到我们面前。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中暗骂。但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到那断臂上。
果然，在断臂上缠绕着一块皮革一样的东西，有点发黑，不知是什么东西。
冯小泠走上前去看了看，说道：“这是一块人皮。”
“哦？你怎么会一下判断出来是人皮？”我不由问道。
“猪皮或者牛皮会纹身么？”冯小泠冷冷说道：“这块人皮上有图案。”
听她这么一说，我开始仔细观察那张人皮，发现那块皮已经开始变质，呈暗紫，上面的花纹也看不清楚了。但还是看到了纹身的大概内容。
这纹身让我感到非常奇怪，因为纹身有很多种，我曾经看过一本日本作家写的推理小说《刺青杀人事件》，里面详细讲解了纹身的文化起源。第一种纹身是毛利人流传下来的，用鲨鱼牙齿及动物骨刺捆上木棒蘸上墨水，用小锤敲击将图案刺入皮肤。第二种是用数根针绑在一起捆在木棒上，人以手工点刺入皮肤。第三种是现在常用的，即用电机带动针刺入皮肤。但这片人皮上的纹身非常奇怪，并不想是纹上去的，反倒是如同胎记一样，而且纹身的图样也有些奇特，看上去像某种动物的一部分，似乎是牛马的腿部，或许，当时这人皮的主人，额，纹了一头牛或者一匹马。
我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冯小泠指着那只断臂说道：“你看，这手臂上也有差不多的图案。”
我一惊，再次细看那断臂，却发现刚才什么也没有的断臂上竟然多出一个纹身。竟然是一头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怪物。当那纹身图案清晰后，原本固定不动的图案居然开始活动，那怪兽的样子开始剧烈扭曲变形。
马的身体开始膨胀，变成了牛的样子。一会儿，那动物的头部也变的狰狞起来，最后居然形成了张熟悉的脸孔…蓝心的脸！
那是蓝心的脸，没错，虽然模糊，可这张跟我们刚刚分别不久的脸绝对不会记错，蓝心的脸，似牛非马的怪物身子。而这东西竟然在那断臂上慢慢蠕动起来，大张着嘴，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突然脱离了断臂，向我扑了过来，贴到我身上。
我惊讶地发现，这张带有纹身的皮竟然自己从断臂上脱离了下来！
我感到那东西咬住了我的脖子，肌肉开始剧烈收缩疼痛，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人用绳索勒住了脖子一样，呼吸有些困难。
这个变化让其他人都愣了愣，冯小泠捏了一张符在手，似乎怕伤到我，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眼前有几丝金光闪过，突然发现那整张人皮开始迅速的变黑，犹如一张被浸泡的画一般，模糊成黑乎乎一团，接着从我身上掉了下来，化为乌有了。
我依旧有些后怕，抬头一看，见小桃正站在我面前，眼神有些惊恐，却更多坚定地望着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
小桃听了我这话，才回过神儿来，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背后。我瞧见 几条金线一样的虫子游走到她袖口中。
我皱了皱眉。而冯小泠也发现小桃的小动作，便不经意地上前，猛然抬手一撕，竟然从小桃脸上撕下一层皮来。我悚然一惊，才看明白冯小泠竟然从小桃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我顿时大惊。一则在于时至今日，还他妈有人会这么精准的易容术，另一方面在于，人皮面具下，小桃的容颜十分漂亮，五官深邃，肤若凝脂，目如朗月，带着一种异族的美。这是一种不甘埋没于芸芸众生中的长相，一望而让人印象深刻，惊艳万分，比之前我认识的“小桃”，实在漂亮许多。
很显然其他人也被小桃的美貌所震慑，全都呆立在原地，半晌竟然没人说出话来。
倒是冯小泠冷笑道：“隐藏得不错。若不是密道中过于潮湿，你用的特制的胶出了点问题，我还真没发现你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小桃的神色浮起几分诧异，几分尴尬，继而转变为恼羞成怒，冲冯小泠嚷道：“你还给我！”
冯小泠倒是也没为难她，而是痛快地将人皮面具丢给小桃。但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小桃也不好意思继续戴着假面具，便忿忿地将面具丢到地上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慕南冰冷冷问道。
“还用问么？”冯小泠冷哼道，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会用金线毒蛊的，一般都是苗人，而且是善于使用蛊毒的蛊苗。”
“你不是小桃？苗人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诧异万分，不禁脱口问道。苗族人多半聚居于岭南地区，大多是广西那边，距离东北何止千里之遥。尤其是这种生苗，蛊苗，更是很少与外界过多来往，多半会居住于人烟稀少，贴近大自然的地方，守着自己的家园，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这就是民族间微妙的疏离感。由于文化和各种信仰的关系，只能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生活。那些比较好客，乐于跟汉人亲近的，或者汉化程度深的苗族人，被称为“熟苗”，虽然还是保留了苗族的生活方式和传统文化，但是他们比起生苗和蛊苗来，已经更贴近汉族人的特征了。
可是面前的小桃，竟然是难得一见善用蛊毒的蛊苗人，而且汉语说得这么流利，着实很稀奇。
“不用看我，我来佛莲教的目的不是为了你们。”小桃冷冷说道。
第五十九章 窫窳 下
“那你是为了什么？”胖子问道：“难道也是为了宝藏？”
小桃不屑地轻笑一声：“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贪财么？我是为了我的族人。”
“族人？”慕南冰喃喃重复道：“你还有别的同伴来了佛莲教？”
小桃说道：“是，我就是为了找他来的。”
说起蛊苗族，我突然想起我们在密道中遇到的金蚕蛊。那蛊毒霸道狠辣，确实不是一般人会养的，也不是一般人敢养出来的。如果没有驾驭它的能力，一般人会被遭受反噬之苦。
小桃继续说道：“三年前，我的哥哥跟我们族长闹了些不愉快，便离开我们家乡，从此音信全无。这几年我都在找他。而恰好两年前我找到这个地方来，救起一个想要寻死的女孩子，也就是小桃。”
“真的小桃要寻死？”我愕然道。
面前的“小桃”点了点头：“说是想要逃离这个村子，在这个地方生不如死。后来她给我讲了她的故事，我才知道这个村子已经被邪教控制。而许多村民原本是很穷的，这地方土地又不肥沃，庄稼收成也不好，多半人都想外出谋生。这个时候，佛莲教主去了村子，说让村民帮一点小忙，他们就可以给村子里的人提供最好的生活。”
“所以，村子里的人就帮忙贩毒？”冯小泠问道。
“小桃”摇了摇头，说道：“不，佛莲教主只是让村长答应他们可以在村子里自由出入，不准村民过问，同时，村里人不准出村子。”
慕南冰叹道：“我明白了。佛莲教还是不相信村子里的人，所以用了移魂大法让死尸来帮忙制毒贩毒。死人是永远不会泄密的。”
“但是为了防止村子里的人发现并泄密，佛莲教就用这种方法收买他们。”冯小泠接道：“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一辈子呆在村子里不出门。”
“是，小桃的姐姐因为私自出村子，被抓回去暗中处理掉了，其实也就是虐杀了。小桃的处境也不好，所以想寻死。我一直在追查佛莲教，听说这事后，就跟小桃调换了身份。她已经去了外地，我就用易容术留了下来，假扮小桃，并想法参与到佛莲教的杂务中。直到你们到来。”假“小桃”说道。
“那你真正的名字是？”我好奇地问道。
“米朗月。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天上挂着很圆的月亮。”朗月笑道，脸颊边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的美十分炫目，倒是让我心神有些陶醉。
此时，冯小泠打断我的心猿意马，说道：“这人面牛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