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卓越将人犯提押了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元无忧的老熟人,入江下海顶顶大名的黑桃花,江湖人称桃花姑娘。也是那晚擅闯喜堂的人。
许是因为被扣押在早前项氏修建的最为森严的地牢,桃花姑娘这时候看起来不仅有些狼狈,而且神色惨白,面色也憔悴了不少,看来,那晚她当真是下了死力气来抢亲,不然小逃子不会伤她。
而且这几日,恐怕她忠心耿直的卓将军很是用心的照料了她一把,谁让她竟然胆大包天想要闯喜堂呢?
黑桃花被卓越大力扣押在地,她先是死死的盯着空无魂,而后无礼且不羁的直视着元无忧,一双眼满是被算计的愤怒:“你们算计我,元无忧,我看错你了。”
卓越表示很不开心她尊敬的陛下被人无礼的对待,手上的劲也毫不客气的加重。
黑桃花却十分硬气,硬是不吭一声。
元无忧朝卓越点点头,卓越轻哼了一声放开被她差点摁死在地上的黑桃花,迅速的退了下去,她知道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
看着因为受了内伤而看起来憔悴的黑桃花,空无魂反常的沉默。
而他的沉默在黑桃花看来,这就是默认他对她的无心,她愤恨的骂了一声“项凌衡,你这个懦夫。”
她知道如今的她是徂上肉,生死不由她了。可那又如何?她黑桃花顶天立地,从不畏死。
空无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无声。
“项凌衡,我不后悔,我死也不后悔。”黑桃花眼睛通红,眼神因为内心的不平静而显得有些近乎于凌乱,但她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可眼神里的情意却无端令人动容。
空无魂眼睛里没有了常见的邪肆和放纵,此时的他,表面看起来平静的近乎冷酷无情。
也许是同样曾为情痴狂,楚绝看着场中明明未掉一滴泪却看起来无比凄然的女子,不由得有些不忍。
世间从不缺痴儿女,按他对空无魂的了解,他今日明明知道无忧是有意为难他,却还是隐忍不发,由此可见在他心里对这姑娘也不是毫无动容的,就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不肯面对这姑娘的感情?
正当楚绝想的入神时,元无忧却挠了他手掌心一下,她排这场戏可不是为了让阿绝感同身受而入戏的。
楚绝回神,看着面无表情收回手指头的无忧,微愣了一下面色柔和了下来,他抿了抿唇才控制住了眼神的变化,神色恢复如常。
见他不受影响,元无忧这才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人身上,心里也暗叹了一声痴人,表情却很是平淡:“曾经有人说,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遇到了她真心爱着的那个男人,她就无法跨越情这一个字。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孤就见过不少如桃花姑娘你这般或强悍、或聪颖甚至是洒脱的女人在碰到爱情后输的一败涂地的惨剧。”例如她这身体的生母刘氏,例如前世的那个自己……
刚说阿绝感同身受入戏,自己说着说着也差点入戏了,元无忧顿了顿,敛去心头浮起的一切杂念,才继续说道:“女人为了爱情,有着飞蛾扑火的决绝勇气,哪怕赔上所有也甘心情愿,只是让孤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桃花姑娘也会走这样一步路。”
“若不是你们刻意算计于我……”黑桃花不服气。
“你说孤算计于你?如果你硬要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但……事实证明,不是孤算计于你,而是你最终还是失信了孤对你的信任和欣赏。为了一个男人,你抛却身上的责任,忘了你祖祖辈辈打下来的事业和那些靠你吃饭的兄弟姐妹们,拿自己的命来成全对一个男人感情的执着。桃花,同样身为女人,于情来说,孤很佩服你的勇气,但孤作为一个帝王,对你其实很失望,你向世人再一次证明了女人是为了爱男人和被男人爱而存在的事实,世人为何说女子不如男?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为一个女人就可以不顾性命不顾一切的男人实在是稀少,但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一切也在所不惜,甚至是飞蛾扑火送死的女人却太多太多。”
黑桃花身体一颤,惨白的面色越发明显,倔强愤恨的眼神也有些黯淡无光,却死死抿紧唇一言不吭。
“你以为是他项凌衡和孤成亲,当然,这只是个误会,但这并不能抹去你擅闯冀东,甚至要强闯孤的喜堂的事实,大元国是孤的天下,而你,竟然试图与孤抢男人,你说,对你这样敢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要为的臣民,孤该作何处置?”
黑桃花抬头迎视着元无忧的目光许久,才惨淡一笑:“有一种人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这种人说的就是我,陛下,我不后悔,要杀要剐我认凭处置,绝无二话。”
说到这,她的目光像两把箭死死的盯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人,一字一句的道:“项凌衡,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你无心于我却偏要招惹于我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了。我黑桃花行走于天地间,敢做就敢当。载在你手里,我认了!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向你证明什么?我只是向我自己证明,我黑桃花爱得起输得起,而不是像你这般懦弱的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面对爱你人的人。你所表现出来的洒脱和强大,不过都是你掩饰自己怯惧的借口罢了。”
虽然明知道黑桃花姑娘只是在就事说事,论的事说的人也是惹了她的空无魂,但元无忧还是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妥妥的中箭了,在对于阿绝的感情方面,她妥妥的就是空无魂第二,懦夫啊!
楚绝有些佩服起这姑娘强大的内心了,空无魂这种游戏人间的浪子就该遇上这种强悍的姑娘,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冷漠如无忧也不仅不追究这姑娘的罪,相反还会想要出手帮这姑娘一把。
“孤不杀你,但孤恼怒却不假,既然你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不要命还敢公然忤逆孤这个皇帝的存在,那孤就赐你十个八个男人好了,孤相信,总有一日,你会重新再爱上他们中的其中一人,到那时其余的人自然恢复自由身,但是……你一日不重新爱上,他们一日不许恢复自由,每天十二个时辰全都要陪着你。”
“什么?”空无魂震惊的声音都失控了。
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黑桃花则完全是被雷劈了的呆滞样。
楚绝同样震惊万分地望着元无忧,他以为她说赐十个八个男人是戏言,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这样打算的,这……这会不会太惊世骇俗了?传出去影响世人对她的非议。
元无忧无视震惊失常的几个人,很是愉悦的勾起嘴角,让她妥妥的中箭无数还想全身而退?想得美。
“荒唐,荒唐……”空无魂回过神来后就接连出声表态。
黑桃花本来也想说这样实在是太过荒唐的,但听到空无魂先说了,她突然来气了,她爱他是真,为他不要命也是真,但是凭什么他不肯爱她还要对她的事妄加评论,这次死了也就罢了,没死难不成还得上赶着求着去死?她没这么傻。
就算是荒唐也轮不到他项凌衡来说。凭什么他项凌衡沾花惹草游戏人间就可以了?她黑桃花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不就是把身边的侍女换成侍从罢了,她黑桃花命都敢不要,还怕区区几个男人?
想到这,黑桃花干脆心一横牙一咬谢了恩:“桃花谢陛下恩典。”
“你疯了?”空无魂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副慷慨就义般的小丫头片子。
“你才疯了,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放出假消息让我误会是你要和陛下成亲,还……还跑来抢陛下的亲,差点丢了一条小命,现在既然是误会一场,就当我没来过。”陛下的恩情她自然会谨记于心,也许,正因为知道陛下绝非常人,她才敢这样全无理智的敢拿命相博,至少有一点她敢肯定,陛下不会因为她所犯下的罪而迁怒于她的族人和手下。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那里是他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女帝成亲谁都知道是秘而不宣的事,他哪里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会误会是他嫁,呸,是他娶元无忧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他更不知道她疯起来会敢来抢皇帝的亲啊?
而且……这女人什么意思?前一刻她还誓死不屈的为他赴死不悔,下一刻她竟然翻脸无情的接受那么多男人?当她没来过?疯子,她简直就是个疯婆子。
原本还因为震惊而有些替两人担心的楚绝在看到空无魂不仅变脸,而且两人还犹如斗鸡般的争吵不休时,一时叹为观止。
敢情这姑娘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也是,这世间敢抢皇帝亲的女人,除了她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把这两个大麻烦的事捅破顺便横插了一脚表示表示一下作为皇帝的存在感后,元无忧表示,这下子她可以带着他老公慢悠悠的回京城了。
大龄剩男还矫情个什么劲?要不是真的有一点儿喜欢人家,她才不相信空无魂会闲的蛋疼去惹家族专业做黑匪两百余年的黑家当家?
现在,报应来了吧,被这姑娘缠上,想必空无魂的日子必定过的多姿多彩,真是太……活该了!
……
夜幕下的庄院格外静谧安详,朦胧的月色更是与楼宇亭榭各处高挂的灯笼相互映衬出别样的美丽。
湖面上的凉风徐徐吹来,褪散了些许夏日的燥热,此时,月正上树梢,过两天就要启程回京的夫妻二人正在湖上凉亭里赏夜赏月。
慵懒半躺在美人榻上阖目养神的男人姿态潇洒自然,颀长精壮的身躯因为只着一袭宽松素袍而迸发着男性特有的魅力,随意披散在榻上的银发与他那张柔和的俊朗脸庞相映,可谓风情万种。
平日里素来寡言冷肃的男子对心爱女人的这种专属柔情更是十分耀眼,倚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只手正被他当作玩具在把玩摩挲着的元无忧原本也想闭目听风的心思早就没影了,她微仰着头偷偷的睁开眼睛注视着就算是在阖目养神却也要将她搂紧在怀里且时不时情难自禁地将她的手捉到唇边去轻吻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眼前一幕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她都快被她男人散发出来的男色诱惑到了。
过两天,她们就得启程回京了,他抛弃一切即将走入她真正的世界,她的心却开始有些不平静了。虽然回到京城在那皇宫之中,她也有自信可以和他这般甜蜜相守,但那毕竟是不同的,让在翱翔的雄鹰离开广阔无际的天空而来到陆地上画地为牢的生活,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也许他是甘之如饴的,但她不忍心。
而且,就理智而言,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安全,一年两年五年还好……那若是十年二十年呢?
所以,她要仔细思考该如何杜绝这种可能性。
除了回应他的爱,她还能给他什么?
这个问题纵使是在这些浓情蜜意的日子里偶尔也会闪过元无忧心头,而现在,距离回京的时日越来越近,这种思绪也越发的在心里盘旋。
“阿绝。”
阖目养神的男人睁眼注视她,一双漆亮的眸子里只有她,虽未出声,却是满满询问着。
明明是漆黑的眸,却有如一汪清水般的清澈,毫不掩饰的是对她满满的爱恋。
元无忧到嘴的话突然消失无踪,她突然发觉她其实根本不需要问出口,问出口反而亵渎了他的感情,她只需要放在心里,等到有一天,这个问题也许根本不需要她苦苦思索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有答案了。
“无忧,怎么啦?”久不见她出声,楚绝抱着她坐起身,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元无忧将所有的杂念通通赶跑,也许她不该这样想,对他来说,也许她那些想法都是错误的,她唯一要想的是让自己去爱他……深爱!
沉实的心头霎时明朗轻松起来,她把专注力全都放在身边的人身上。
笑着将他重新按回了榻上,整个人都偎依在他怀里,将手肘支在他的胸膛托腮望着他,饶有兴致的问了一个十分幼稚却是情人间必不会少的问题:“阿绝,我美不美?”
楚绝挑高眉,目光里难得出现惊讶之色,但惭惭地,他的目光越来越亮,简直亮的有些灼人“美不美?”见他一直没有回答,元无忧眼波流转,无限风情妩媚流露却不自知,宛自追问着。
楚绝试图镇压,但他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他控制不了被她诱惑而出的汹涌欲望,所以她怪不了他再次食言。
“……美。”她的美举世无双,世间只此她一人,让他只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再也不分离。
元无忧嘴角弯起愉悦的笑意,还没有注意到被她无心诱惑到了的人声音都沉哑了,眼见着即将变狼,反而将问题升级,嫩白纤长的玉指甚至指向了外面不知何时已悬空高挂的明月,促狭地再次出招:“那你说我和它谁更美?”
楚绝看都未看她所指的方向一眼,只是微仰起头与她对视,散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滑落,那一瞬间摇曳出来的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