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便绝对不行,这些话传出去日后哥哥怎么做人,怎么支撑林家?
黛玉也不问话,只是满面怒色的等着林大娘和夏成家的,紫鹃暗暗叫苦。
不一会,林大娘和夏成家的就匆匆赶了过来,她们正在前头给众人发放月银,只不知姑娘今儿这么早就过来了。一见屋中的情形,即知不对,忙向黛玉请安。
“林大娘,夏姐姐,府里内院的事一向是你们俩在打理,我也偷得清闲。可是你们看看,我们府里竟有这样的叼奴,传出去叫人怎么看我们林家,我又怎么向父亲和哥哥交代呢。”说到最后,气噎声颤,越发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
雪雁轻轻抚着黛玉的背,给她顺气:“姑娘万不可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好不好打一顿赶出去就是了。”
这时,碧香已经上前把方才之事细细向二位管家娘子说了一遍。也是吓得林大娘和夏成家的不轻,府里经大爷清理之后,再没有这样的人,不由俱是低头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媳妇。越看脸色越不好,心下已经明白过来,只是不知如何与小姐说。
黛玉看二人神色怪异,便以为那两个媳妇子有什么背后的靠山,冷声喝道:“你们只管说来,这二人是何人,我们府中留不得这样的大佛。”
“这,这二位不是我们林府的人。”夏成家的年轻心热,才不管那么多呢,主子问话她就实话实说。
“呃,不是我们府里的,那是哪里来的,总不成还有外人能随意进来吧?”黛玉一愣,对这样的回答很觉惊讶。
“姑娘,这一位是吴家的,一位是金家的,是贾府中护送姑娘回来的媳妇。”林大娘知姑娘盛怒之下必会追根究底,料到瞒不住,何况她们心里也是恨透了这两个人,便不再隐瞒。
贾家的?黛玉怔了半刻,难怪她方才觉得这两人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必是贾府中偶尔遇到过。此次林家接黛玉回扬,本是派了不少人去,贾家却又派了许多人来,除了贾琏,两个嬷嬷两个媳妇子四个小丫头,还有贾琏随身的四个小厮。
这,贾府的人,自己倒是不能随意处置了,可是不修理她们一番又觉对不起哥哥,若是自己处置她们外祖母面上不好看。竟是个麻烦事。眼见这二人听了林大娘的话后又趾高气扬起来,黛玉本歇下去的怒气被勾了上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儿自己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还以为自己是林府的主子呢,明日不得爬到我的头上来,这外祖母的面子只能暂时撇开了。
第二十回:疑心
既知事情始末,黛玉倒是没有那么气了,左右不过是两个奴才,胆子倒是大得很啊。啜了一小口茶,就着雪雁的手吃了一个金橘,不说话,也不看两个媳妇子。任她们跪在地上,反看向林大娘问道:“月银发过了不曾,你们自去忙吧,完了事再来。”
“回姑娘,正发呢,不过也差不多了,我就在这伺候姑娘,夏家的一个人就够了。”林大娘不放心黛玉,含笑劝着。
“这也罢了。”黛玉摆摆手,示意夏成家的去吧。
那边厢,吴家的和金家的已是被黛玉前后的不同反应吓得呆了,只求着快点发落了她们,二人对视一眼,暗暗打气,好歹是贾府的人,她们怕什么,一切有二爷兜着呢。
榛首轻抬,蛾眉微扬,碧玉般的声音响起:“吴姐姐,金姐姐,二位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便是我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跪着做什么,叫人看见以为我们林家欺负亲戚家的客人呢,起来吧。”
吴金二人不想就这么过去了,心下欢喜,就欲起身。
“不过,二位诽谤我们林府的主子,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让人小瞧我们府上。林大娘,就把这二位姐姐送到扬州知府那里,问问奴才诽谤主子是什么罪,按例如何料理,想来知府大人也是会秉公办理的,不会委屈了二位姐姐。”黛玉明知自己不好出面处置她们,可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们。
果然,一句话吓得吴家的和金家的扑通一下重又跪倒地上,只要在林府里,有琏二爷在二人不会吃多大的亏,可是若被送到官府,便是判了死罪都有可能的。
“林姑娘,我们知错了,我真是糊涂脂油蒙了心,奴才也是心里担心姑娘,才会那般胡言乱语的。姑娘大人有大量,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此时,二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住的磕头求饶,哪里还有一点方才的硬气。
“二位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去官府走一遭,也不是多大的事,何需这么慌张?”黛玉头也不抬,兀自拨弄着手中的茶盏,这些日子历练下来,当家的窍门黛玉还是学了不少,你越平静那奴才就越害怕。
二人磕头如捣蒜,又不敢出卖贾琏,这样的天急得汗湿衣襟:“姑娘,姑娘饶命啊。紫鹃姑娘,好歹大家都是贾府的人,你就帮着劝劝姑娘吧。”二人平日虽极少在内院伺候,但里边的事知道不少,贾府里谁不知道林姑娘最是倚重紫鹃,紫鹃的话能听七八分呢,寻常小事紫鹃都能替林姑娘作主。
本来,紫鹃已经被二人气得不行,暗恨二人连带着她也丢尽了脸面,没想到这两个人不知道好歹,还来拉扯上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都是贾府的人一般。又羞又恼,满脸绯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雪雁忙拍了拍紫鹃的手,安慰她不用和这种人一般见识,黛玉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紫鹃方才好了些。
“你们也不用攀扯其他人,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今儿就饶你们一次,只是日后若是再有半句这样的话语传出,我也不管是不是你们二人传的,一并就当做你们了,直接打死了事。老太太那里,我自会向她请罪。”如今衙门多少大事呢,黛玉才不会真把她们送去添乱,不过是吓吓她们而已。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两个人本就不是有多大主意的人,被黛玉软硬兼施吓了一气,只知道磕头。
林大娘看黛玉不再说什么,忙喝道:“还不快请两位奶奶出去,难不成还想碍姑娘的眼呢。”立时,就有几个伺候的婆子上来拉了二人出去,直接送回了客房,又严厉警告了一番。
“姑娘,大爷若知姑娘为了他的事情伤心,还不焦急,不过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糊涂人而已。”林大娘生怕黛玉气坏了身子,赶紧上前几步温声安慰。
黛玉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喃喃自语:“这两个人又不糊涂,怎么会巴巴地跑到正厅外头嘀咕,难道不怕被我的人听见?莫非她们就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这又是为什么呢,离间我与哥哥?”
这般一想,黛玉倒以为有几分可能,只是两个下人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还是有人指使不成,又是谁呢?
众人自是听到了黛玉的自语,只是都不敢接话,谁敢当面说一句姑娘的外祖母家不好,好歹人家是骨肉至亲呢。
“林大娘,你可知道琏二哥最近都在做什么?”
林大娘一愣,旋即很快回道:“似乎每日跟着老爷去衙门,有时候自己带着下人出去。”
按说,琏二哥送自己回来之后,在江南有事耽搁一段时日也是正常的。只是如今不同以往,先皇薨逝,举国哀悼,便是扬州城中都忙到了十分去,更别说京城了。琏二哥是荣国府外头的管事,多少大事等着他去料理呢,他滞留在江南,那贾府的事怎么办,大舅舅二舅舅是自来不管这些事的,凤姐姐等女流之辈更是不能出面外头的事。琏二哥很该赶回去才是啊,可他竟然没有提过去意,实在是匪夷所思。
黛玉正自费神冥想,外边忽报老爷和大爷回来了,黛玉讶异二人今日回来的这么早,难道是爹爹的身子不好,人已经三两步迎了出去。
竟看见前后两个小厮抬着一个软榻急急而来,林如海躺在上头,墨涵护在一旁,眉间满是忧虑。
黛玉便知不好,眼泪止不住就下来了,抢上几步扑到榻边:“爹爹,爹爹他怎么样了?”
第二十一回:相托
墨涵立时扶住黛玉软软欲要倒下的身子,搀着她边走边说:“妹妹快别担心,父亲只是这些日子劳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先请华太医来看看吧。”
林如海的确是因为太过劳累加重了病情,墨涵几次劝他告病,他都不肯,今儿去了衙门没多久就咳出血来了,墨涵硬把他送了回来。若再这样下去,怕是都挨不过一个月了,只是这话只能放回肚子里,绝不敢告诉黛玉。
众人围着林如海去了内院,墨涵不忘吩咐下人去请华太医到内院诊脉。这边才把林如海安置在床上,华太医已经行色匆匆赶了过来。他本是受命先皇来给林大人治病的,可惜居然没能完成先皇的遗命,兼上忽闻先皇驾崩的消息,便更是难受。
诊了半日,华太医的双眉越皱越紧,也不避讳大家,叹息道:“林大人的身子本应静养,可这些日子来伤心伤神,又劳累得狠了,伤害不小。我能做的不过是开几幅调理的方子。”说完,摇摇头走了出去。
“咕咚”一声,黛玉瘦弱的身子如风中的孤叶缓缓滑落,好在墨涵眼明手快,三两步抱住了她免去了倒在地上的狼狈。
“妹妹,妹妹,华太医,快看看妹妹吧?”
“姑娘原就体虚孱弱,一下子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服个安神的汤药就好。只是日后还需多多留意,好生调养,放开心怀,过几年就能渐渐好了,脱了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子。”华太医心里亦为这林家慨叹不已,最大的靠山先皇没了,当家主子又倒了油尽灯枯的关头,只剩下这孤儿弱女,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闻言,墨涵稍稍安心,忙唤了丫鬟去熬安神汤。早有白卉吩咐小丫头子抬了贵妃塌过来,墨涵轻轻把黛玉安放在榻上。
不一会,林如海和黛玉皆是幽幽醒来,恰好丫鬟一齐送了汤药过来。
黛玉未语泪先流,看着父亲想说什么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伏在林如海怀中嘤嘤哭泣。她是不想在父亲面前哭的,可那眼泪就如绝了堤的洪水一般怎么收都收不住,只能任由宣泄出来。
“妹妹,先让父亲吃了药吧,一会就凉了。你自己也要吃药呢。”墨涵从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满心想劝却无从劝起,只能用吃药来转移黛玉的注意力。
黛玉胡乱擦了擦面上的泪,就回身对墨涵勉强一笑,只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我都糊涂了,幸好哥哥提醒我。”说着,就要伸手接墨涵手中的药碗。
墨涵并不给他,宠溺的嗔道:“妹妹果然是糊涂了,自己还要吃药呢,乖,让雪雁服侍你,父亲就交给哥哥吧。”
黛玉哪肯,定要亲自动手给林如海喂药。还是林如海笑着握了握黛玉的手,说道:“凉了就不好喝了,玉儿自己快去吃,爹爹这里有你哥哥呢。”
无法,黛玉只得起身坐到下溜的椅子上,由着雪雁给她喂药,眼珠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如海瞧。
服了药,林如海微微一摆手,丫鬟们会意,鱼贯着退了出去,白卉和雪雁守在门口等待传唤。
细细整理着黛玉耳边的碎发,想起当年那个娇小的婴儿已经长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林如海心中满是自豪,又忍不住自责,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日后怎么向夫人交代呢。玉儿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了,若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害了他,林家的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他的。可是,如今是有心无力了,只能祈祷玉儿和涵儿万事能够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黛玉握住父亲有点粗糙的双手,酸楚不已,哽咽道:“爹爹,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要教导玉儿呢。”
“好孩子,你长大了,以后要听哥哥的话,有了心事也可以告诉他。你们俩肩负着我们林家的将来,所以你一定要很勇敢很坚强,爹爹相信我的玉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会成为我们林家的骄傲。
你永远都要记住,你是林家的女儿,是真正的书香世家,是中安侯的后裔,你身上流淌着最高贵的血脉。不要委屈自己,若是有人欺到你与哥哥的头上,不管他是谁,你们都要狠狠地还回去,便是至亲都不行。你可记住了?”林如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此时方后悔自己平日不知好好保养身子,不能看到黛玉长大成人,恨不得代替女儿承受日后的风风雨雨。
黛玉大痛,死死的把眼泪咽回去,虽然不是很明白父亲的话,但还是郑重的点点头。
“玉儿知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亲人?”林如海放不下的究竟是贾家,因为他清楚至亲之人的那一刀才是最痛的,他要提前给黛玉预防。
“血脉相连的就是亲人。”黛玉先是茫然,迟疑须臾方才回答。
“错。所谓亲人,就是那个用真心待你的人,比如涵儿,你们俩或许没有血缘相通,但他对你好便是你日后最亲的人,你就要回报他更多的情意。有些人,或许与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但对你没有真心,便算不得什么亲人。那样的人,你也不用伤心,有失才有得。”不管黛玉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