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出,莫离终是明白他意欲何为,只是,萧翊放长线钓大鱼的决定,在他看来竟是那样的恐惧,若是三日后,事情的并不若他推断的那般发展,那么云晚歌岂不是彻底没救了?
多想如此一问,终是咽回了肚里,云晚歌所犯之事,累及九族,死与不死早已有定论,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莫离面色不佳,萧翊又如何看不出来,之于云晚歌,他太有体会,明知不能靠近,却还是不能抗拒的感觉,这几日时时折磨着自己,他也曾想再去天牢看看,可他却拉不下那个脸。
假若她的心中有他,便是为天下人所耻笑,他也再所不惜,可事实证明,她对他从来只有恨,虽然她的恨,来得莫名,可他很明白,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
是以,他也在纵容着莫离的行为,虽嫉妒,但至少他能给她带回她的境况与安危,或者,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
三日后!
仿佛连老天亦有所感应,那一日的天,极其阴冷,还飘着些零星小雨,云晚歌被锁在囚车里,缓行至午门。
对于噬魂咒之法,萧湛只知其一,却不明其二,她确实可以感应到萧翊的心思,但若想完全的控制他的行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可超过百步。
这一点,其实与迷术很相似,但最大的不同是,她需要的只是自己的双眼。
一直没有机会再靠近他,但午间监斩,她明白这是自己最机的机会,只要她能离他再近一点……
雨,细细密密,在她的发间汇集,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任是那一衣污着囚服,亦难掩其绝世姿容。
她骄傲的昂起了脸,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在大周的百姓面前低头,便是真的要客死它乡,她也定要以最为骨气的姿态展现人前。
那些街头站立的老百姓,听说她是刺杀皇帝的女子,本来个个都备好了污秽之物。
只是,当她天人般的容颜,尽显人前,人人似都痴傻了一般,紧握在手的臭鸡蛋,竟也不忍再脱手而出,恐玷污了她的仙灵之气一般。
怔愣亦只在一瞬间,那些如同中咒般的老百姓,在某个人扔出了第一个臭鸡蛋之后,忽而惊醒了一般,瞬时疯狂了起来,此起彼落的污物,一个个投打在云晚歌的身上。
脸上,头发上,她却始终保护着高傲的姿态,不卑不亢,不恼不怒。
远远的,她终于又看到了他的脸,那近乎完美的容颜,带着飘逸的出尘之气,不似一国之主,更像是那人间妖孽。
离得越近,她的感觉就越强烈。
悄然间,她仿佛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因着她的靠近,越来越有力。
她突然就笑了,虽一身狼狈,但却固执的用她蛊惑的双眸,直勾勾的望进他内心深处,她并不想知道他的心到底为何而跳跃,她要的,只是掌控他的心神。
只是,片刻,她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到底还是太远了,除了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他似乎并不为她所动,或者,她还是太急燥了,似乎还应该更靠近一点点才行。
直到被押上断头台,她仍旧一脸镇定,唯有眸间的暗潮汹涌泻露了她的心情,近了,终于近了。
主座之位,离她终不过百步,她紧抿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她失去的一切,都要向他一一讨要回来。
风,扬起她的发,在雨中张扬着飞舞,更衬得她媚态横生,纵然是在生死一线,她的美,仍是让人移不开眼。
她从来就知道自己有多美,只是从不愿在他眼前绽放自己的一切,她如雾的明眸,荡漾着水波粼粼,勾起人无限的瑕想。
她知道他在看她,一眼不眨,也知道他的心跳在加速,嘭嘭有力,这正是她想要的,噬魂咒的能力,一点点在释放,而他的眼神,也一点点在沦陷。
萧翊如墨的凤眸,紧盯着她的脸,仿佛一眨眼便会错过一切,她嘴角的笑意,让他费解,更让他觉得迷惑。
他只是不愿移开眼,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潭,不见底的幽暗,又仿佛如在云端,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心神微凛,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却也找不到原因,云晚歌擅使迷术他早已有所防范,更何况她身无外物,不可能利用药物使诈。
可为何,他总感觉自己的心神在游离。
四目相对,那一眼万年的痴与怨,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放大再放大,他心中潜藏着的一切灰暗的角度,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轻易挑开。
他强自镇定心神,却仍是移不开自己的眼,明知不该再继续,却还是忍不住沉沦深处。
似以动情,似已成痴,他迷乱的双眸间,她的微笑那样的舒心,颤动的心房像是要被撑破,那绵绵而出的情意,让他自己也困惑不已,他以为,他只是一时心动,却为何能感应到内心的情意在翻涌。
猛地,他自主位上站起,正待向前,却觉手臂一沉,扭头望去,却是莫离那略带担忧的脸:“皇上,你怎么了?”
没有人比莫离更了解萧翊的处变为惊,可他方才的表情莫离看在眼里,他的情绪从不外露,方才也不可能是自己花了眼,是以,他闪电般出手,在他做出某些令人意外的行为前,及时的阻止了他。
如梦初醒般站定,萧翊心神剧震,方才的感觉那样的真实,他竟有如梦中游行,厉目而视,却见云晚歌的眼神云淡风轻,却更似隐藏着万千吸引的情愫。
他有些晕眩,感觉自己的脑中倾刻间一片空白,似有个悦耳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他是个以冷静自制而出名的人,瞬时已明白一切都不对太劲了,可那紧紧纠缠着他的那股无名力量,那样的强大,他努力想要挣脱,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的眼神依然媚惑,如飘渺的烟,看不清,也看不明,但那那样诱人,让他无力自控。
僵硬的伸出手,他紧紧反抓住莫离的另一只手臂,却只能艰难的吐出一两个字:“头晕。”
莫离一愣,但看萧翊脸色似乎又并无异处,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仍跪在下面的云晚歌,但却仍旧毫无头绪。
当机立断的扶住萧翊,顺势用身体挡在了他的身前,不知为何,对于萧翊怪异的表现,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云晚歌。
冷冷一笑,云晚歌眸中灵光闪烁,心中暗笑:若是噬魂咒之力,一个人只身挡住便会无用,那也不可能被白竹所禁,被噬魂咒反噬之人,被诅咒的是人的灵魂,至死方能解除一切。
意随心动,她已感觉到了他的顽强抵抗,但噬魂咒的之强,亦非他能随意突破,仅仅几个回合下来,萧翊的心墙似已被突破,堪堪败下败来,梦呓般开口,竟是对着莫离说了一句:“放开朕。”
莫离一愣,原本还扶着他的手,立时缩回,动了动唇,却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好些了么?”
被蛊惑一般,萧翊的双眸呆滞,只是如痴如醉的望着云晚歌的绝色的脸庞,轻扬起大手,他指向了云晚歌之处,耳中嗡嗡,竟是反复只有那悦声的声音在重复着:“放了她,放了她,放了她……”
终于,他开始有所行动,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那样的痛,可他仍旧在前行。
直至,来到了她的面前,受制的身体开始有所动作,竟然直接用劲气劈开了她身上的重重枷锁。
莫离身如闪电,拨地而起,竟是直接跃至萧翊的身前,银枪点地,倏然挡在了萧翊的身前。
虽不知他为何为她松开枷锁,但思及他旧伤未愈,却也不得不防。
莫离的心思,云晚歌又如何不懂,只是,她已彻底控制了萧翊的心神,又岂再会做出当场弒君的傻事?
定定的望向莫离,却已是用眼神在警告,假若,他再这般碍事,她亦不能保证会对他手下留情。
凛然对视,已是电光火石,双方各自相持不下,云晚歌不动,莫离亦是不动,只是,法场之外,那一干围观的百姓与监斩官,却已是瞠目结舌,不知当下,为何会突生变故。
萧翊浓眉微动,混沌的目光仍是紧盯着云晚歌的脸,脑中依然盘旋着那重复的话语,蛊惑着他的心神。
和着那个声音,‘放了她’那三个字,几要脱口而出,却忽感后背杀机沉沉……
多年的历练,让他的身体已有了本能的反应,无意识的挥掌而出,二人应声而落,重重扑地的同时,手中的大刀双双脱手而出,滑出触目惊心的两道血痕。
正文 第81章 朕是为人所控
回眸间,萧翊的眼中,血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混沌的记忆,那些被强行插入的意识,渐渐也支离破碎。
头,剧烈的疼痛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在狠狠撕扯,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提醒着他还不能倒下。
他知道,他来了,就在这附近。
捧着几乎要爆炸的头,萧翊大喝一声:“莫离,替朕抓住他,生死不计。”
此他非彼她,可听在众中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侍卫们一涌而上,长刀挥舞着,就向云晚歌砍来,他们不知云晚歌身手,只道是一弱质美人,只想着取她性命换取头功,却不想来得最快的,亦是死得最惨的。
风,猎猎而响,鼓吹着刑场上血红的旗帜。
云晚歌双手的束缚已解,虽无称手兵器,却也绝不可能任人欺凌。
云晚歌静静的站在那里,迎风自舞的长发飘飘,如洛神临世一般,又如降世仙子。
菱唇,微微上扬,杀意随之弥漫。
柔弱无骨的身躯微微轻旋,宛若白凤般腾飞而起,竟是向着那群持刀侍卫重袭而去。
莫离刹那回神,脚下生风,浮光掠影般追了过去,他心知云晚歌功力,如若去迟一步,恐是已无力回天。
云晚歌自幼所学,虽非绝世武功,但因刻苦练习,自身修为已是极高,若非遇到莫离这样的高手对阵,普通人等,根本近不得她身。
而今她杀心已起,便是眼见莫离来救,亦不肯退让半分,长发狂舞,眸若冷电,霎那出手,已是狂扫一片,夺过一人手中长刀。
挥舞间,血肉翻飞。
莫离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长枪迎面拍击,迎上云晚歌的大刀,于空间发出响亮的一声,他手中银枪本是乌钢所制,强震之下,竟是将云晚歌手中大刀化成两截。
云晚歌心中一凛,断刀飞舞,却是渐渐朝后退去。
与莫离交手,若是正面相迎,她断无可能取胜,怒意已泄,她亦无心恋战,本若发足狂奔,却冷冷瞥见,片刻功夫,午门竟已被禁卫军围了个小泄不通。
突而冷静下来,云晚歌才迟钝的发现,那些原本来围观的百姓中,竟有一半是高手假扮,而领头之人,竟已与萧翊凌空缠斗,那身形,那气度,虽隔着厚重黑巾,她亦能一眼认出,竟然是他?
他不是已逃出生天,为何又会出现在此?
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么?
寒风呼啸,卷起了漫天沙尘,萧湛黑衣蒙面,剑气袭人,天地间,似乎都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铁剑迎风挥出,一道银白寒光直取萧翊咽喉,剑未至,森寒的剑气已刺破了北风!
萧翊脚尖点地,拨地而起,临空后退了近十尺,萧翊长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逼人的剑气,呼啸而过,让人睁不开眼。
萧湛长剑变幻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萧翊当头劈下,这一剑之威,似以倾注了毕死之力,已足以震散人的心魄!
萧翊周围四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
只听“铮”的一声,星火四溅。
不知何是,萧翊的手里的竟多了一把染血大刀,不偏不倚迎上了萧湛的剑锋。
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萧湛立在正中,长剑平举当胸。他静静地望着萧翊,萧翊亦静静地望着他。
飞舞的沙尘散尽,只余二人遗世孤寂的清绝神情,均已是痛下杀心。
那种难以表达的震惊,让云晚歌觉得心口犯堵,本想要撇清的一切,在萧湛再度出现在午门,一切似又回到了原点,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似乎永远的也牵扯不清。
场中局面变幻莫测,若不是萧翊心神有所损失,定不会如此苦撑大局,只是,当她眼看着莫离撇下她不理,却反加入那边战局,银枪挥舞间,萧湛似已招招为险。
忍了太久,终忍不住飞扑而上,想要一同加入了他们的战局,岂料四周却突然涌现无数的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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