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清原从她眼中,竟然看到几分委屈。
“妖?”
清原蓦然一惊。
他从这个姑娘身上看不到半人气。
同样是年岁相近的女孩儿,但眼前这个姑娘,与葛瑜儿,谢璟雯等人,俱是不同。
她眸光清灵单纯,然而气息之中,竟有隐约两分若隐若无的魅惑妖艳之感。
但凡异类,只要超出三重天以上,至少达到四重天的地步,便越过了精怪的级数,能以妖为称。
妖未必能够化人。
但能够化作人形的异类,必定是妖。
也即是,眼前这个姑娘,少也在四重天以上?
清原心中凛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初入伏重山所遇见的第一个对手,竟然就是这等强敌。
“你……杀了我家的狗……”
过了片刻,才听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情绪有些低落。
清原本来已经作好拼死一搏,但听她这话,反而有些愕然。
再看那姑娘黑白分明的纯净双眸,清原忽然感觉自身有许多罪恶之感。
他心中一惊,连忙观想脑海中的九重玉楼,暗想道:“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媚惑不成?”
“这是我时候,我娘亲送我的狗。”
姑娘声音低落,道:“它陪着我长大,陪着我玩,但你打死它了。”
清原眉宇微皱,缓缓道:“这精怪性子凶残,它潜伏河里,是要猎取食物,择人而噬。我为求自保,这才杀它……”
“但是……但是……”姑娘眼睛里泛出盈盈水光,泫然欲泣,似乎无言以对,过了片刻,她才握紧了一下拳头,努力鼓起勇气,才道:“但是你打死它了,它是我家的狗,它待我很好,在家也很乖。”
“我也没有杀过人,师姐告诉我以后也不能随便杀人。”
“你既然打死它了……那我就要给它报仇。”
然后她抬起头来,在河的那边,轻轻咬牙,怯生生道:“那我来打死你啦?”
清原闻言,心中顿时寒冷,就地避开,半蹲着身,把铁棒竖在胸前。
但下一刻,他就呆了一呆。
原本他以为这个姑娘了话之后,就会先发制人,突然动手,所以话音未落,他就闪避开来。谁知他闪避过后,站定身子,再去看时,那姑娘还在河的那边,静静看着他。
她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神中分明透着询问之意。
清原从未遇上这等敌人,当下心头也甚为惊愕。
他看向那姑娘,眼神对视,仿佛听见无声的询问……
我来打死你啦,好不好?
我来打死你啦,你准备好了没有?
饶是清原再是如何镇定,也不由惊异。
“世上还有这种妖?”
他怔了一怔,暗中运起真气在眼中。
尽管从御兽宗余孽那里得来的望气术十分粗浅,但在三重天以下,倒还有些用处。
原本先入为主,只认为能化人的都是妖。
但清原以望气术观看,不禁愕然。
“还未超出三重天的界限?”
章七十九 花剑有名称凌华
妖类,乃是超出四重天以上的异类,等同于修道人之中的上人。
世间飞禽走兽,花草树木,能得以开得神智的,已是莫大机缘。而能够修炼成妖的,更是万中难求。
妖类,要么血脉不凡,怀有祖辈传承;要么机缘深重,获得奇遇;要么寿元绵长,勤修苦练,多年积累而成。
在凡人眼里,妖怪之流,俱是凶残狠毒,以人为食。但清原知晓,妖怪之流都已是开了神智的,能够思考,其中善恶有别,就如人一样,性情各有不同。
但有一,不论善恶,只要是妖,就不会是简单的货色。
可眼前这个姑娘,竟是简单得令人无言。
那姑娘此时依然是用一副询问的眼神看着清原。
清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观她气息,似乎与我相当,甚至还没有凝成法意。”
“莫非,她不是妖?只是原身近似于人……所以没有成妖,只是二重天,就能有类似炼形的手法,将自身变化得与人一般?”
清原这般想着,倒是觉得大有可能。
只是,妖物未必能够化人。
但能够化人的,势必道行不低,已是妖物。
“这还是清阳师兄与我的,总不会出罢?”
忽然间,他脑海中闪过古苍,以及那只鹦鹉的形象。
按能够炼化横骨的,也大多是妖类,但古苍是例外,那鹦鹉也是例外。如此,为何这个姑娘不能是例外?
如今天地初定,大道无序,正是立定封神的时候,天地都变数无穷,秩序定律都要重来。
如此,出现了以往没有前例的人事物,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或许,这就是后世人眼中的前例。
他吐出口气,尽管不能排除这姑娘就是一位化人的妖,但心中的凝重已经消减了少许。
清原斟酌言语,沉思许久,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那姑娘咬了咬唇,道:“你不,我当你是好啦?”
显然是等了这么久,连这姑娘都等不下去了。
言语落下,她袖子中忽然探出一朵花来。
那花儿共有五瓣,蓝色花瓣,白色花蕊,青色花杆。
她手执花杆,在空中抖了抖,那五瓣蓝色的花瓣往内一收,然后花蕊前探。
瞬息之间,花瓣闭合,而在花瓣的前头,则探出一截花蕊变化的白色剑锋。
这花居然变作了一柄长剑。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作了个手势,像是一名剑客般,道:“这是我娘送我的凌华剑。”
清原隐约觉得她是在模仿什么人,但念头不过转了一瞬,就把铁棒横在胸前。
“既然避不过,那就斗上一场罢。”
清原心中暗想。
若是妖类,逃也逃不过。
若不是妖类,道行只是与自身相当,那么他又有何惧之?
……
“来啦!”
姑娘轻轻一跃,脚上在河上一,借力跃起。
她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蓝白色的光影。
一剑往前,直刺了过来。
清原站在原地,铁棒迎了上去,在那花剑上面打了一记,把那姑娘的打退了回去。
这一接触,他才发现这姑娘身子轻飘飘的,竟如一阵清风,仿佛没有重量。
有风吹拂过。
香气扑鼻。
神智忽然一阵迷乱,眼前开始迷茫。
“六月观不净!”
清原立时观想九重玉楼,镇守神智,瞬息恢复清醒。
随后脚下一曲,便要往前跃起。
一跃之下,脚下骤然一痛。
他心中大惊,低头看去,只见一条青色的藤蔓缠在脚上,上面还长着许多倒刺,已经穿过了鞋子,刺入了脚面。
“心哦。”
姑娘深深吸气,胸脯鼓了起来,然后往前一吹。
香风阵阵,宛若花香。
遍地青草丛生,藤蔓遍布。
“这是……”清原倒吸口气,不禁骇然。
这种手段,几乎已经是凝结法意的手段了,然而这姑娘适才跟他对了一剑,虽然令人惊讶,可也还在二重天的范畴之内。
清原来不及惊讶,身旁藤蔓便如长蛇一般卷了过来,上面倒刺,彷如尖牙。
花草丛生,几乎把他陷在当中。
清原掏出怀中火符,手上一捏,只剩二十来张,心道一声不好,动作却是不慢,伸手一抛,十余道火焰便抛了出去。
火入花草之中。
花草并不干燥,一时烧不起来,但却浓烟滚滚,遮蔽了身影。
左右皆是黑暗,清原反而安静了许多,铁棒一挥,多么坚韧的藤蔓花草,尽数打断。
火符烧的是附近花草,他打断了身周束缚,便得以脱身。
一跃而起,扑向了那姑娘。
姑娘脸上露出惊慌之色,然后才递了一剑出去。
空中传出一声响动。
清原与她对了一剑之后,竟然倒翻了回去,翻身落地之后,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凌华剑是一柄花剑,花杆细长,颇有弱不禁风之状。
清原全力施展,一棒打落,本以为可以将这花杆打断,却未想到,原来这花剑颇为厉害,几乎能成法器,分毫不损。
再看那花剑,似乎还有生机,仿佛还在成长。
正当清原心觉怪异之时。
那姑娘忽然退了一步,把手探在水里。
水流冰凉,她手白皙若雪,在水中泛着极为白嫩的光华。
“水东流,花并起。”
姑娘轻轻了一声。
一片五颜六色,青红交加,在河流之上,蔓延了出去。
花草遍布于河流,不断蔓延。
这等手段,已经近似于凝结法意的手段,甚至是堪比妖类的本领。
清原见到这般近乎于妖的本领,不禁呆了一瞬,但立时恢复清醒,心中一凛,数道火符抛了过去,不敢有半分迟疑。
他自是不敢让姑娘把这番手段都施展开来。
谁知这姑娘手段施展之后,又会是何等厉害?
“呀……火……”
姑娘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去。
火焰落在她先前的布置上面。
河流上的青红花草,顿时燃起浓烟。
清原把手一挥,木雕裹上符纸,真气运转,抛了出去。
七头虎狼,停在了河流一侧,看向河对面的姑娘。
“你……”
姑娘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委屈,过了片刻,终于转身,身子轻轻一跃,像是一阵清风,消逝在她身后的树木当中。
清原脚下一跃,跃过了河流。
他本是要追,却觉得这姑娘太过诡异,只得停下,不敢鲁莽。
想了片刻,终究收了铁棒,收了七头虎狼,匆匆离开这里。
章八十 神雷
“从先前来看,这姑娘的本体,并非如我所想的近似人身,仿佛是一个花妖?”
清原沉吟道:“花草树木一类,神智难开,而且要修成妖,更是艰难。树木倒还寿元绵长,但是花类寿元不高,甚至如昙花一现,不过一夜功夫,此类能够开灵,能够修行的,极为稀少,能够呼吸吐纳有成,成精成怪乃至化妖的,都是有莫大的机缘。”
“花类若要化成人形,更是艰难,甚至许多种类特殊的花类,传闻还要有相当于道家真人的级数,才能化为人形。”
“那她道行如此浅薄,怎么就是人形?”
清原眉宇紧皱,思索难断。
“她能化人,又能施展近乎凝结法意的手段。”
“可本身道行又不高,身子似乎还轻得如同飘絮一般,这姑娘未免太过诡异了些?”
清原行走在半途之上,想起适才的遭遇,犹有梦幻之感。
这姑娘若是在之前,便施展出那些催生花草的手段,清原便确信她是妖类无疑了。
但交手过后,这姑娘终究还是位于二重天,只不过却有着近乎于妖类的神通。
“莫非她原本就是一个妖,只不过暂时出了变故,所以道行暂时凝滞在这二重天,只是妖类神通,依然未损?”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清原眉宇紧皱。
那个姑娘身上的诡异玄奇之处太多。
好在先前没有去追。
毕竟他对这姑娘谈不上杀意。而最重要的是,他此去要寻那一桩保命的宝物,自是不愿节外生枝,更不愿拖延了脚步。
他沿着河流上流走,无意间便加快了脚步。
……
上方是一条大河,到了某个岔口,一分为二,形成两条支流,其中一条就是清原走来的河流。
清原从地图上得知,这条大河的上方,十分广阔,只不过随着河流走向,不断分出支流,所以到了末端,河流便越来越。
“水源尽头处,往南。”
清原越是临近,心中忧虑便越重。
哪怕他素来镇定,但事关性命,仍是难以安静。
关于诸般变化,也都在心中逐一流过。
心有焦虑,脚步不免加快了许多。
因为迟了一步,或许就会被人先一步发觉宝物所在,添上无数变化。
就在这时,一阵叫声传来。
清原停住脚步,握紧铁棒,看向了树林一方。
大片声音从林间传来,有无数草丛拨动的声音。
他凝起目光,运起真气。
林间是一群山鹿,约有二十来头,急匆匆往河流处来。它们脚步匆忙,不时有跌撞倒下,复又站起的,可谓是狼狈不堪。
清原一眼便知,它们并不是来喝水,而是慌忙逃命。
一头又一头的野鹿,从河流边上跃起,落在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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