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依照皇命开城,还反抗什么?
落得个违逆圣旨的下场?
落得个迂腐不堪的名声?
此前为了遵从皇命,打开城门,而此刻又前去送死,除了留下个愚蠢的名声,还有何用?
谢七忽然觉得,有些人,有些事,太不容易明白。
但每个人的想法,总是不同。
傅将军做出了一个在自己眼看来,迂腐到了极点,愚蠢到了极点的做法,但自己……似乎还有另外的做法?
谢七低下头来,蓦地抽刀。
刀光明亮,寒意森然。
这一刀朝着蜀帝劈了过去。
“昏君!”
他沉声怒喝。
……
城外。
陈芝云眉宇紧皱。
身边那将领低声道:“果如将军所料,京城之并不安分,咱们适才是了缓兵之计。”
陈芝云说道:“这回不是缓兵之计,城门已经打开,气势已泄,诸位且先……”
他话还未完,听前面的傅将军怒喝出声来。
“陈芝云!”
“你个病弱残废,有种与本将军大战一场!”
“滚出来迎战!”
几声怒喝,让白衣军,人人愤怒。
“激将法?”白衣军那将领冷哼说道:“将军不是习武的,不要与他多说,待我去斩他。”
“对我用激将法?”
陈芝云静了一下,想起适才城门处所见的动静,低声叹道:“他不是聪明人,但算是忠义之人,待会儿厚葬了他。”
说着,便见陈芝云抬起手来,旋即放下,喝道:“放箭!”
随着陈芝云一声令下,羽箭当空,宛如骤雨。
白衣军一路攻城掠地,在前方一座城池,休整半日,养精蓄锐,才朝京城而来。
此时此刻,箭矢充足。
此时此刻,气势冲霄。
“今日破城!”
“今日灭蜀!”
章八零九 谢七!
章八零九 谢七!
洞天福地。
古镜悬在身前,显露着京城的场景。
“总有这样的人。”
清原心这般说道。
此时此刻,傅将军等百余人,已经被白衣军轻易扫灭,成了一地尸体。
若当真战场相逢,傅将军未必这般不堪,但他选了最不利的迎战方式,也是选了这令人沉闷的举动。
傅将军麾下,心腹颇多,但随他去送死的,仅百余人而已。
这让清原觉得有几分讽刺。
京城禁卫万余人,占了人和,占了地利,但真正迎战的只有百余人,而仅数千人的白衣军那边,仅是占了人数优势,轻易扫灭了这百余人。
“终究想法不同。”
清原是修道之人,他的眼界,他的想法,他的行事,都跟世俗间的百姓不同,都跟朝堂的官员不同。
而这位傅将军,是蜀国的武将,之前不敢违逆圣旨,之后才去迎战。
在蜀帝的呵斥下,依然驾马前行,从容赴死,已是傅将军能做到的……最大的违逆。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送死,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在蜀帝的呵斥下,而抗命不遵。
万余禁卫之,这样的人,只有傅将军与他的百余心腹。
而在其他人的想法当,如今是连皇帝都投降了,便已没有了抵抗的必要……即便此时此刻,依然有着阵杀敌的想法,其他人又当真胆敢如傅将军一样,违逆皇的意思么?
自幼栽种下来的“尊卑”二字,早已根深蒂固。
但有些人终究不同。
例如谢七。
……
城门这里,鲜血迸射。
尸首遍地,残肢断臂无数。
谢七在于盛年之际,内劲大成,但盛极而衰,在前些年,走入暮年,气血开始衰败,无望于武道大宗师之境。
但武道大宗师何其稀少?
当世战乱不断,武人为重,也仍无多少大宗师之辈。
谢七在此,纵情杀戮,一时间竟如神魔一般,无可抵挡。
除却最开始时他劈向蜀帝的那一刀落空,此后出手,刀刀见血,竟让他满身浴血,宛如凛凛真神一般。
“给老子滚开!”
谢七一刀劈下,将一人斜肩带背斩下。
“不想死退开!”
“不敢去战梁军,胆敢拦我?”
“既然都是无胆匪类,又是谁给你们胆子拦我?”
谢七浑身浴血,多数是他人的血,少数是自身的血。
他目光森冷,扫视各方,竟是让人触目惊心。
在这城门之内,方圆之地,他竟有以一敌百的无敌姿态。
诸位将士一时间,竟是被他凶威所慑,但蜀帝在身后,他们绝不可能退避……他们不敢去迎梁军,或许也有贪生怕死的想法,但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蜀帝投降了。
他们未必当真怕死,但他们只是不能抗命。
尊卑如此,位者一言,便是定理。
他们可以听从蜀帝之命,在此开城投降,但绝不能坐视蜀帝被人所杀,哪怕搭自身性命。
“迂腐!”
谢七扫了一眼,“愚鲁!”
他把刀一甩,血液甩了出去,朝着蜀帝杀了过去。
“杀了他!”
“快杀了他!”
“围住他!”
几声呼喝,在这间,显得万分剧烈。
谢七初时还留了手,谨记着将军的教导……无论哪方军士,都只奉命行事,位者是善,军是善,位者为恶,军士便恶。
军士卒,便如手的刀,用之善则善,用之恶则恶。
大将军说过,他们有血有肉,亦有妻儿老小,面对这样的人,若非大势所限,能够留情,便尽量少造杀孽。
但杀到了这个时候,谢七心知,已经不容留情。
因此,谢七刀刀都是杀招。
城门左右,不算宽阔,这对于谢七来说,十分有利。
这般阵势,对他这样的武者而言,几乎可以称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谢七!”
蜀帝又惊又怒,触及他的目光,心竟是有了许多怯弱,不禁退了几步,喝道:“你想干什么?”
谢七一刀劈落,将一位内劲高手的头颅斩去,口喝道:“老子斩了你这昏君!”
蜀帝陡然惊退,才被人扶住。
“你敢以下犯?”
“你敢弑君?”
“你好大的胆子!”
蜀帝喘息不定,先前那第一刀下来,此刻他心犹有余悸。
谢七提着刀,数十次内经迸发,已汗湿全身,体力下降,呼吸粗重,但他依然提着刀过来,沉声道:“蜀国都被你这废物灭了,弑什么君?”
“老子从来不是你蜀国的人……若不是为了大将军,我们兄弟凭什么为你蜀国卖命?”
“数十年来,多少人倒在战场?”
“数十年来,多少人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以至于蜀国当多少个家破人亡?”
“但你一句投降,我们数十年的坚持,都成了笑柄。”
“大将军还在剑门关坐守,大将军还在前线拼命,多少人的尸首在剑门关前还没收拾?”
“结果你这蜀国的一国君主,不战而降?”
谢七骂道:“弑君?你是一条命,我等数十万将士便都不是命?这些年来,为了保住你这座蜀国,老子拼了多少次命?我等是拼命的小人物,你则是享福的九五之尊,但在此时此刻,尚未迎战,你便把蜀国拱手相让?”
“这蜀国一直都不是你的。”
“这蜀国是我们保下来的。”
“是葛相,是葛盏,是大将军,是我们兄弟,是所有将士……”
他每说一句,每过一步,便挥一次刀,便有人倒在了地下。
他浑身浴血,杀气冲霄。
这一刻,他几乎如同武道大宗师一般,不可匹敌。
这一刻,他几乎如同神魔一般,威势凛然。
“如果是大将军,他或许会如傅将军一样行事。”
谢七咧了咧嘴,满口是血,笑道:“我不是姜柏鉴,我也不是傅俭,我终究是我……他们想要遵从蜀帝圣旨,不敢违逆,他们想要为国尽忠,出城送死。但适才傅将军送死之时,我仔细想了想,我此刻想要办到的是……”
“宰了你!”
“昏君!”
刀光剑影!
血洒当空!
章八一零 入京城,斩佞臣
章八一零 入京城,斩佞臣
“快拦下!”
“给朕杀了他!”
“护驾!”
无数道呐喊怒吼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声,伴随着脚步声,伴随着刀剑交击声,伴随着刀锋破空声。
那人杀了过来。
他浑身浴血,显得悍勇无敌。
他手的刀劈了过来,破空而至。
刀锋砍缺了口,但依然森冷。
大内护卫被砍掉了头颅。
鲜血溅在蜀帝的身。
蜀帝惊退数步,脸色苍白,颤声道:“护驾!”
谢七陡然长啸,跃了过来,一刀斩落。
刹那间!
一切都停了下来!
“可惜……”
谢七虚弱不堪的声音,传入耳。
蜀帝心有余悸,脸没有了半点血色,睁开眼来,几乎惊叫出声。
这一刀的刀锋,正悬停在他身前半丈处。
但这一刀没有劈过来,因为谢七已经力竭了,也因为在这一刀劈过来时,两侧的护卫,用长枪刺了过来。
四五柄长枪,从两侧刺入谢七的腰腹,将他定在这里,让他无法再往前一步。
鲜血不断流淌。
血汗交杂在一起。
谢七呼吸微弱,他怒喝一声,把刀扔了出去。
蜀帝踉跄惊退数步。
那满是缺口的刀,落在他的脚下,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谢七满是遗憾,低声道:“老子不该犹豫,早该动手劈了你。”
早?
早到什么时候?
是刚才开城之前?
是刚才蜀帝经过身边之时?
或许数十年前不该给蜀国卖命,应该先斩了这昏君。
“杀……”
蜀帝怒声道:“给朕砍了他的头!”
……
东城门往外十余里。
赵徐擦去脸的血,喘息道:“刺客都杀尽了,但恐怕后面还会再有刺客追来。”
他目光扫过,除了姜夫人和少爷之外,其他的下人多数已经遇难,只剩下他自己在内的十二名护卫。
“谢七对此,恐怕也早有所料。”
赵徐看向众人,说道:“不要耽搁,即刻启程。”
姜夫人微微蹙眉,心道:“胆敢刺杀大将军的家眷,看来京城已经乱到了极点,不知将军如何了?”
她看向满地尸首,心不免有些低沉。
过了片刻,才听她道:“咱们走了,谢七呢?”
赵徐说道:“谢七早已内劲大成,而且在技艺方面,绝非是常人可,他为人谨慎,本事高深,除非是碰武道大宗师,或者被重兵包围,否则,以他敏锐的观感,定能在危险之际,及时察觉,及时脱身。”
说着,赵徐快速说道:“不容耽搁了,我们还不知刺客来自于哪一方,兴许后续还有会刺客追来,还是速逃为好。”
姜夫人也非优柔寡断之人,她掌权多年,早有大气,当即说道:“那便即刻路罢。”
……
梁军入城。
白衣军未足五千人,兵临城下,尚无举动,这座万余禁卫的京城,便不战而降。
数千兵将,便这般轻易接手敌城。
古往今来,似乎也无多少前例。
蜀国军,人人倍感屈辱,然而皇命之下,竟是无人违逆。
此时此刻,陈芝云驾马走在当前,蜀帝跟随在侧,未敢离开半步。
在这一刻起,蜀帝便是他们的手的把柄了。
“蜀国京城……”
陈芝云笑道:“昔年陈某尚未掌军,还在年少时,熟读典籍,也曾读过蜀国京城的风貌,多年来都难免心生向往,怎奈何梁蜀两国互相为敌。这数十年来,陈某虽与蜀国交集不少,却不曾踏足此处,一向心遗憾。”
在这时,旁边一道尖细的声音,笑着说道:“如今将军得偿所愿,这蜀国与梁国今后不分彼此,皆是将军之功,这等旷世功劳,真乃是……”
“你是何人?”
陈芝云偏过头来,淡淡道。
胡皓躬身行了一礼,道:“奴才唤作胡皓,乃是……”
“你是胡皓?”
陈芝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点头道:“久仰大名。”
胡皓闻言,心一喜,当即使了个眼色,便要让心腹侍卫,将自家几件宝物呈来,只是心颇有恼怒,此时此刻,姜柏鉴妻儿的头颅尚未奉,甚是不美。
蜀帝见他面对陈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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