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瑜儿静静听着,默然不语。
而身在明源道观的清原,也听着这些所谓的秘辛,稍微加以推算,辨别真假。
“我不好动手,否则牵动太大。”
姜柏鉴说道:“你或许可以,但只有一次机会,事后无论成与不成,这门房的一条钓线,必然是断了的,只希望不要牵动其他的线……这几条线,也算是给你姑姑留下的。”
葛瑜儿逐渐收回了星斗天河剑,似乎收去了凌厉的杀意,但她另一只手,依然放在锦袋之中,握着那剪纸为马,仍然未放。
看似消去了防备,实则还是谨慎。
这让远方的清原,不禁赞赏。
“看得出来,不让你尝试一番,你不会甘心。”姜柏鉴说道:“我给你一个尝试的机会,但事后必要及时离开,无论查知什么,也都不要继续往下追索……你要知道,我在京城之中,确是处境不善,尤其是这次回京之后,我更是处境堪忧,想要保命……便要动用无数人手。”
葛瑜儿听出他言外之意,沉声道:“我不用你帮。”
姜柏鉴道:“我没想在这方面帮你,也没有余力插手这一方面,免得引起风波,节外生枝,扩大了与他们交锋的场面。现在,只能让谢三给你准备离京的路,接应你离开,让你不至于死在京城之中。”
葛瑜儿终究是个少女,尽管先前扮得老道,仍有许多稚嫩之处,比如当下,便有些气恼,哼了一声。
……
葛瑜儿离去不久。
“你这是干什么?”
谢三从后方现出身形来。
“投石问路。”
姜柏鉴笑着道:“就让这小丫头去当一回玉石罢……琢磨一番,玉石才好成器……至于这条线索,断去之后,可以把人手收回来,反正你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我还撑得住。”谢三吐出了口气,道:“我现在便让人去准备,接应她离京的事。”
姜柏鉴微微点头,似乎想起什么,道:“她呢?”
谢三知道指的是谁,略微低头,道:“我把少爷引到后院,夫人也就到了后院……不过夫人一向聪慧,能猜出来的。”
姜柏鉴叹道:“这些事,不必刻意避开她的。”
谢三看了看姜柏鉴,片刻后,才道:“眼不见为净……见到了,哪怕夫人再是大气,再是心慧,终究也难免影响心情。”
顿了顿,谢三道:“你终究是她的丈夫。”
……
“先生觉得如何?”
离开姜府之后,葛瑜儿脸上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在姜府之中的表现,也有不少是强行装出来的。
“依我推算,姜柏鉴所说,八成不假。”清原的声音,从中传来,道:“只不过,他放你去西城门,找到那个门房,必定另外还有打算……我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是从他先前时看来,似乎没有恶意。”
葛瑜儿深吸口气,不知如何应话。
她从很多市井传言,以及葛老的口中,获知许多了不少事情。
姜柏鉴曾受她爷爷葛相教导,虽无名分,实如师徒……但她父亲葛盏,对于姜柏鉴这天水而来的降将,从来不喜,两人互有不合,当初葛相在时,他二者还能勉强保持个神离貌和,后来葛相逝去,为了争夺兵权,便撕破了颜面,从此决裂。
她本以为姜柏鉴面对葛氏后人,必定是斩尽杀绝。
但今日来看,谈不上多么和善,至少没有什么恶意。
“果真如先生所说,径直来了姜府,便获得了线索。”
葛瑜儿语带敬佩,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不过只是几分推算罢了。”清原声音从锦袋中传出,说道:“虽然不能尽数看透此人,但以往有过一番谈话,大约能猜出几分性情。你这一来,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肯定,他是否与当年之事有关……若真是有关,我也有把握护你离京,哪怕毁了这剪纸为马的道术。”
葛瑜儿正要说话,忽然便察觉几分异处,偏头看去,有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只是姜柏鉴的人。”清原说道:“那只是眼线而已,不必理会你不要耽搁了,快些去西城门那边……先前你在酒楼闹出一番动静,如今只怕不少人会盯着你,想要行事便要尽快,否则变数无穷,阻碍必多。”
葛瑜儿心中一凛,不敢耽搁,往西而去。
……
西城门。
当年那个门房,如今是个木匠。
早年得了一笔钱财,挥霍去了后,便穷困潦倒至今,也未娶妻生子,只是独身一人。
经过这些年后,当年的门房,已是苍老枯槁,宛如七旬老者。
而在姜柏鉴所说的话中,他才只是年过半百。
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变得这般颓丧落魄,比之于真正年龄,要老去二十岁?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该这样的……”
他抬起头来,眼前有一道光芒。
银白,转而灰暗。
剑光。
一闪而过。(未完待续。)
章五五二 线索【三】
一道光芒,呈银灰。
刹那而过,一闪而逝。
木匠怔了一怔。
然后眼前一片骤然变得血红。
是血……血喷洒了起来,遮掩住了眼前场景。
正觉愕之时,喉间传来一阵剧痛。
“血……是我……的?”
木匠怔了半晌,眼瞳涣散,仰面倒了下去,然后耳边传来一声惊呼,他余光能见,有一少女急切奔来,速度极快。
……
性命走到了尽头,总会有许多感触。
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于往事的追忆。
当年葛氏的事情,偶尔在梦中浮现,时常夜间惊醒。
多年来,不曾娶妻生子,也不敢娶妻生子,或许暗处的人,也不许他娶妻生子。
这样的一日,早有所料。
但真正来时,仍是不免惊惧到了极点。
然而惊惧到了极点后,反而有些平淡。
原来这也是一种解脱。
木匠的身子,往后倒下。
脖颈处,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几乎把他整个脖子打断。
那是被符剑穿透的伤口。
“怎么会……”
葛瑜儿紧紧咬牙,朝着那亮光处看去,旋即运起功法,竟是朝着那符剑光芒追索而去。
……
明源道观之中。
清原目光闪烁,刹那间念头百转。
“杀人灭口?”
“但为何这么巧?”
“还是说本就是已经泄露了?”
他眉宇微皱,旋即传音,将声音借着虎狼木雕传去,落在葛瑜儿耳中。
……
“追不上的。”
先生的声音从中传来,道:“符剑品阶颇高,操纵之人道行也不低,你追不上的……不要忘了适才姜柏鉴说的,无论成与不成,立即离开京城……眼下已是节外生枝了,你要当心,否则拖下去,怕有变故。”
葛瑜儿收住脚步,身子骤然一顿,脸上变得十分苍白,“但是……”
适才那一幕,打碎了她来到京城的目的。
但时候怎么会如此巧合?
不过是从姜府来此,便刚好看见这一幕?
刹那间,心绪起伏。
尽管心中不甘放弃,但葛瑜儿终究是聪慧少女,当下便转身,往来处回去。
“你先离开。”
清原声音从中传来,旋即那木雕一跃而出,落地而化作虎狼。
葛瑜儿怔了一怔,便见那虎狼沿着适才银灰光芒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心中一急,正要抬步跟上,却听锦袋中再度传来先生的声音。
“不必在意,我只是驱使那木雕去看看……你先离开……”
声音来自于那一张符纸。
……
剪纸为马。
故而留在葛瑜儿身上的符纸,威能更盛,而那木雕反而稍次。
木雕原来的效用,只是因为清原道行低了些,故而作为依凭,避免因为纸质脆弱而易毁。如今道行高深,木雕便已不再重要。
清原主次分明,便将符纸留在葛瑜儿身上,护她周全,而木雕则赶了上去,是否能有所获,他也并未看重,只算是给葛瑜儿尽些力罢了。
如今天近晚,视线朦胧不清,那虎狼速度极快,刹那而过,又掀起尘风,遮掩身形,宛如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那木匠这些年来,都未有出事,如今恰好便在葛瑜儿面前被杀……是姜柏鉴那边的人泄露了?还是说,这本就是姜柏鉴的想法?”
“或是其他各方的消息,更为灵通?”
“似乎有些古怪……”
清原心中略有疑惑。
而那银灰的光芒,已经消失在另一端,去得极快。
哪怕清原这虎狼木雕也算不慢,宛如一阵狂风,但也不如那银灰光华去得快。
但清原也不怕跟丢,因为那光芒充满了锐利的气息,宛如划破虚空,余威甚重,沿着这一缕轨迹追索而去,至少能跟得到对方收去那符剑时所在的地方。
只是,若对方收了符剑便走,离开原处,那么多半便要跟丢了。
……
“怎么会这样?”
西城门,谢三看着眼前的尸首,脸极为难看。
是某一方人物,察觉了自己这方的变化?
但葛瑜儿根本不是姜府的人,且孤身一人,也非兴师动众,如何也会出现这般变故?
“你们居然没有半点线索?”谢三低沉道。
“这种手段,玄之又玄,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在京城之内明目张胆动用这类道术……”暗处中传来声音,沙哑着道:“若是什么刺客,什么箭手,我等都能寻到痕迹,但这一类手段,该要请府上的供奉才能查知。”
“去查,查到来处!”谢三偏头过去,喝道:“另外,接应那个小姑娘离京,不要让她死在京城里。”
暗处有人道了声是,旋即沉寂无声。
“京城之中,国之根本所在,秩序森严,居然胆敢动用飞剑刺杀的道术?”谢三看着眼前的尸首,脸十分难看。
这一剑打破了京城的规矩。
倘如这一剑刺杀的是当朝皇帝,刺杀的大将军,又或是自己,那么结果会如何?
“若有燕闲在,凭他的眼力,一眼便能看穿真相……可惜,大将军认为他留在军中,探查敌情,会有大用,竟是没有让他回京。”
谢三深吸口气,踢了踢这具尸首,旋即摇头,轻轻一跃,翻过墙头。
而在他离去后,立即有人前来收拾残局。
收尸,擦血,抹去了这个人的最后一点痕迹。
……
“就在前头……”
虎狼一跃而过。
尘风滚滚。
云从龙,风从虎。
虎虎生风,尘埃卷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青光刹那而至,来得极快,凌厉锋锐。
清原心头闪过一缕惊异,虎狼刹那收住去势。
而在虎狼前端一尺的地面上,列出一道深痕,长半丈,宽一指,幽深难测。
若非及时收住,只怕这虎狼便要被一斩两段。
“虽然已经入夜,虽然你也算快得让人不容易看见,可你这么一头猛兽奔走在街道上,也未免不妥罢。”
有个笑声传来,悠悠说道:“更何况,还是个用道术显化出来的。”
虎狼偏头看去。
只见那边尽头,徐徐走来一人。
青长衫,未满四十,脸上带着些许温和笑意。
他背负长剑,腰挂酒壶,脚步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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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五二 线索【四】
蜀中青莲,李八百。;: 。
当初离开三星寨,去往东海时,清原便碰见了这个蜀国有名的青莲剑仙,当时他为了追寻蒋师仁,与清原小斗了一回。
中土广袤,但对于真人境的人物而言,也如一亩三分地。
当日分开只有,清原便知道,只要不死,只要都在中土行走,那么与这位青莲剑仙,多半会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未想今日便碰上了。
“这才几日不见,道友竟有这等玄奇法术,似乎还附上了一缕分神?”
李八百看着眼前这一头虎狼,全然不掩面上的赞赏之‘色’,“分神之法极为难得,你这一道分神谈不上多么高深,只怕须得阳神,才能分化罢?那日分别至今,才几日光景,你这道行之增益,何止一日千里……啧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不。”
他语气赞赏,言语平和。
但虎狼则愈发戒备。
身在明源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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