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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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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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雍从袖中摸出一个密折,递予肃侯。

  肃侯看过,轻轻拍了拍太子雍的脑袋,赞道:“好雍儿,只几日不见,你就长高了。冲你这个头,寡人在这榻上,也能安睡一时呢。”

  “谢君父褒奖。”

  “寡人听说,洛阳有个叫苏秦的士子已来我邦,眼下就在邯郸。雍儿可知此人?”

  连如此细微之事父王也能知情,太子雍大是吃惊,同时也由衷敬服,微微点头:“嗯,儿臣年前曾听肥义提过此人,说他是个狂生,去年赴秦,向秦公晋献帝策,欲扫平列国,一统天下,所幸未为秦公所用。”

  “你可寻空会一会他,看看他是何等狂法。”

  “儿臣领旨。”

  丰云客栈里,苏秦正在与贾舍人叙谈赵宫情势,店家走来,揖道:“有扰二位了。请问,哪一位是苏先生?”

  苏秦起身回揖:“在下就是。”

  “有位客官寻你。”

  苏秦在邯郸并无熟人,此时有人来寻,不用问就知何事。苏秦瞟贾舍人一眼,舍人笑道:“苏兄快去,好事这就上门了。”

  苏秦抱拳道:“贾兄稍候,在下去去就来。”

  贾舍人亦抱拳道:“舍人恭候佳音。”

  苏秦随店家走至门口,一身贵族打扮的肥义趋前问道:“先生可是洛阳苏子?”

  苏秦回道:“正是在下。”

  肥义眯起眼睛,将苏秦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嗯,果是有些气度。”略一抱拳,“在下肥义见过苏子。”

  苏秦早已摸清赵宫内情,自然知道肥义是谁,却也不去点破,抱拳回道:“洛阳苏秦见过肥子。”

  肥义避至一边,侧身指向街上的车驾:“我家主公久闻苏子大名,欲请苏子前去品茗,请苏子赏光。”

  苏秦再次抱拳:“恭敬不如从命!”

  苏秦跳上车,肥义扬鞭,车马急驰而去。不一会儿,车驾停在一扇朱门前面。苏秦细看门上匾额,上面写着“风雅园”三字。听见声响,有人迎出,赶走车马。肥义引领苏秦直入大门,走进一进小院,推开一扇红门,回身朝苏秦道:“苏子稍候片刻。”言讫进门,不一会儿,复至门口,“苏子,主公有请。”

  苏秦趋入,见厅中端坐一个半大少年,观其衣着,知是太子了,急拜于地,叩道:“洛阳士子苏秦叩见殿下!”

  太子雍亦如肥义一般,圆睁大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颔首,指着旁边席位:“苏子免礼,请坐。”

  “谢殿下赐坐!”苏秦谢过,起身坐下,抬眼打量太子,见他虽然年幼,仪态却是非凡,断非寻常孩童可比。

  太子雍抱拳道:“赵雍久闻苏子大名,得知苏子光临邯郸,特使肥义将军冒昧相邀,有扰苏子,还望苏子宽谅。”

  苏秦抱拳还礼:“殿下为草民劳动贵体,草民不胜惶恐。”

  “赵雍不才,欲就天下之事求问苏子。”

  “殿下请讲,草民知无不言。”

  “敢问苏子,天下列国,何国最强?”

  “赵国。”苏秦几乎是不假思索,顺口答道。

  “痛快!”肥义一拍大腿,大声接道,“此话肥义爱听!”

  太子雍却是眉头微皱,略略一顿,抬头又问:“再问苏子,天下列国,何国最弱?”

  “赵国。”苏秦依旧是不假思索,回答得干脆利落。

  肥义不解,勃然变色道:“请问苏子,赵国既然最强,为何又是最弱?”

  “回将军的话,”苏秦冲他微微抱拳,“强有强的道理,弱有弱的解释。”

  太子雍却是兴味盎然,身躯前倾:“赵雍愿闻其详。”

  “回禀殿下,”苏秦抱拳,侃侃说道,“赵方圆两千里,人口四百万,君上振臂一呼,旦夕之间,可集甲士数十万众,更有良马强弩、善技勇士无数。国势如此之强,假使赵人同仇,将士乐死,列国谁可御之?苏秦据此使用最强一词,当不为过。”

  肥义连连点头:“嗯,此为实情。”

  “然而,”苏秦话锋一转,“赵土贫瘠,既无齐、楚渔盐之利,又无燕、韩铜铁之藏,更无秦国关中沃野之富,庶民生活尚且艰难,何谈国库积蓄?国无积蓄,何能久战?这且不说,赵四塞无险可守,四邻无友皆敌,腹中更有中山巨瘤,图存尚且乏力,何谈开疆拓土?在下据此使用最弱一词,当不——”

  不及苏秦说完,肥义愤然打断他道:“照苏子说来,赵国岂不是连那老燕国也不如了,简直是信口雌——”见太子雍瞪他,强力憋住,将脸埋向一边,不看苏秦。

  太子雍回望苏秦:“苏子,说下去。”

  “在下方才所述尚是外伤,赵国之痛更在内伤。”

  太子雍两眼放光:“请问苏子,赵之内伤何在?”

  “三军之中,冲锋陷阵者众,智勇之将鲜有;朝堂之上,采禄食邑者众,大贤之才难觅;宫墙之内,终年碌碌忙忙,治国长策不见——”苏秦陡然打住不说,目视太子雍、肥义。

  苏秦所言,句句属实,直击赵国要害,纵使肥义,也听得傻了,愣在那儿,再无一句反驳话语,睁大两眼直盯苏秦。

  “殿下,”苏秦见时机已至,直抒胸臆,“方今天下,成败存亡唯以强弱论之。赵国如此之弱,情势如此之危,倘若君臣仍不自知,甚或如眼前所见之臣重君轻,上下不同欲,同舟不共济,赵国前景,苏秦不堪展望。”

  太子雍似从惊悚中醒来,趋身问道:“苏子既已诊出赵之大伤,可有救治良方?”

  苏秦满怀信心地点头:“回殿下的话,有伤自然有治。”

  “苏子请讲。”

  “合纵。”

  “合纵?”太子雍一怔,沉思有顷,探身再道,“赵雍稚嫩,还请苏子细细讲来。”

  这日午后,一场沙尘暴悄然袭向赵国陪都、位于汾水河畔的西北重镇晋阳。一眼望去,风裹尘埃,不见天日。

  公子范一行十余辆车马在漫天飞尘中缓缓驶入晋阳东门。太原郡守兼晋阳守丞赵豹闻讯迎出府门,接到公子范等,见过礼,携手入府。

  公子范从袖中摸出虎符,摆于几上。赵豹亦取出自己的虎符,与之并排。两块虎符完美地合为一体。赵豹见到毫无破绽,跪地拜过虎符,起身揖道:“末将谨听公子!”

  公子范从袖中摸出一道诏书,朗声宣道:“赵豹听旨:殿下有谕,擢升河间令申宝为晋阳都尉,协防晋阳守备。调拨晋阳步骑两万,星夜赶赴代郡。”

  赵豹再拜道:“末将遵旨!”

  公子范召申宝上前见过赵豹,赵豹亦使人召来将军韩举,吩咐他道:“韩将军,你点兵两万,随公子远征代郡!”

  两个时辰过后,韩举引领晋阳精锐步骑两万,在暮霭中兵出东门,连夜进发。

  第二日晨起,东门刚开,又有几骑飞马入城,直驰郡守府求见赵豹,为首一人从袖中摸出一封密函,呈予赵豹。赵豹看过,脸色微变,有顷,冷冷一笑,安排来人歇息,尔后使人召来申宝,引他视察城防。

  赵豹引申宝沿晋阳城墙巡视一周,走至西门,指着厚实而高大的城墙、深深的壕沟及各类防御工事,颇有感慨地对申宝道:“申将军,三十年来,秦人可是三打晋阳啊!”

  申宝恭维道:“将军神勇,秦人望而生畏,何敢再来?”

  “唉,”赵豹缓缓摇头,“不瞒申将军,晋阳四县八邑,方圆数百里,仅有步骑五万,殿下一举调走两万,本将心里,上下扑腾啊!”

  “哦?”申宝奇问,“赵将军有何担忧?”

  “唉,”赵豹又是一声长叹,意味深长地望着申宝,“申将军有所不知,在下镇守晋阳多年,深知秦人无时不在觊觎此城。晋阳为河东第一坚城,城高池深,是赵之根基所系,万一有失,赵豹有何颜面再见赵人?”

  “将军放心,”申宝笑道,“在下临行之时,相国大人亲口交代,秦人已与我盟誓伐魏,绝不会攻打晋阳。”

  “哦?”赵豹假作惊讶,继而点头道,“相国既有此话,本将略有安慰。不过,无论秦人盟誓与否,城防卫戍必须加强。申将军,你看这样如何,你初来乍到,形势不熟,暂时接管西门城防,其余各门,由本将督查。”

  申宝面现不快,本欲发作,又想起申孙要他不可生事之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道:“末将遵令!”

  回到都尉府,申宝思忖有顷,伏案写就一封密函,召来亲随仆从,吩咐他道:“你速回邯郸,将此密函呈送樗里大人!”

  亲随收起密函,朗声应道:“小人遵命!”

  洪波台中,太子雍缓缓奏道:“雍儿已奉旨会过苏子了。”

  “哦!”赵肃侯从榻上微微欠身,笑道,“此人可是狂狷之徒?”

  “是的,”太子雍点头,“雍儿见过不少狂人,从未见过似他这般狂的。”

  “他是如何狂的?”赵肃侯的笑容渐渐敛起。

  “雍儿以为,只怕吴起、商鞅在世,也不及他。”

  “雍儿何出此言?”

  “吴起、商鞅之才,不过强一国而已。苏子之才,却可平息天下纷争。”

  “是吗?”赵肃侯想是受到震动,身子前倾,“他能平息天下纷争,倒是够狂的。你问没问他,天下纷争,如何平息?”

  “合纵。”

  “何为合纵?”

  “照苏子的话说,叫做合纵制衡,也就是说,众弱相合,与大国抗衡。具体来说,就是三晋结盟合一,东御齐,西抗秦,南制楚,使三国皆有所忌,不敢妄动刀兵。三国不动,强不凌弱,天下纷争可解也。”

  赵肃侯陷入深思,有顷,眉头微动,点头道:“嗯,能够悟出此道,是个大才,可堪一用。传旨安阳君,请他荐苏子予奉阳君,就说是寡人举荐,要他量器而用。”

  太子雍略一迟疑,点头道:“儿臣遵旨!”

  奉阳君府中,申孙引领司徒沿小径匆匆走进听雨阁。听雨阁里早已坐满朝臣,有司空、御史、内史、左师及附近郡县的府尹等,奉阳君端坐于厅中主位。

  申孙进门禀过,司徒趋前叩道:“下官叩见大人!”

  奉阳君指着身边一个空席:“坐吧。”见他坐下,微笑着责道,“丁大人,今日怎的迟了?”

  司徒抱拳道:“大人有召,下官哪敢迟到半步。只是下官临出门时,刚巧碰到从代郡一路驰回的军尉,听他禀报军务,耽搁一刻,是以迟了。”

  “哦?”奉阳君急问,“是何军务,这也说说。”

  “回禀相国,前日辰时,晋阳的两万军马已至代郡。眼下代郡兵马骤多,粮草吃紧,公子范使他回来催拨粮草。”

  “嗯,你可直接上报安阳君,要他加拨军粮一万五千石。”

  “下官遵命。”

  “燕人那儿可有音讯?”

  “公子鱼正在武阳招兵买马,待机起事。”

  “嗯,”奉阳君点头道,“如此甚好。公子鱼若能成功,我可得燕。得燕,大事可定矣。”

  闻听此言,御史不无惶惑地望着奉阳君:“下官有一事不明。君上久卧病榻,殿下乳臭未干,大人在朝一言九鼎,百官敬服,正是举事良机。依下官愚见,只要大人登高一呼,百官必会群起响应,大人承继大统当如探囊取物一般,为何却在这里舍近求远,绕如此之大的弯路?”

  “是啊,”司徒亦道,“大人,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啊!”

  “唉,”奉阳君看一眼御史,长叹一声,“这桩事体真要如你等所说的囊中取物,本公五年前早就举事了,何待今日?”轻轻咳嗽一声,“别的不说,单是君上一人,你们就没吃透。”

  “什么君上?”御史争辩,“当年若不是大人帮他,君上何能坐上龙位?这些年来,若不是大人鼎力扶持,南征北战,君上的龙位何能坐稳?再观君上,每逢上朝,唯唯诺诺,大小事体全无主张,皆求助于大人决断,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君上?”

  御史此言一出,众臣尽皆附和,一片喧哗。

  奉阳君重重咳嗽一声,压住众人,摇头叹道:“唉,你们这是只看表相,不明内中啊!别看赵语唯唯诺诺,行事却是柔中带刺,绵里藏针。朝中诸事,你们也都看到了,别的不说,单说这几年,赵语肯听本公的都是何事?无非是些芝麻蒜皮,但凡大事,诸如邯郸卫戍、宫城禁军、粮草辎重、田亩赋税,他何时听过本公的?他将琐事交予本公,却将要害或交予安阳君,或握在自己手里,所有这些,你们哪里知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臣也都低下头去。

  奉阳君抬眼缓缓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御史身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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