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派则我将采取行动。这个家伙仍试图向我解释不得不改变橱窗的原因,因为它们留住了太多的行人,影响了交通。现在全都清楚了,他什么都不想改变。我不再坚持了,向我的两名对话者致敬后,我就平静地走向保留着装满水的浴缸的那个橱窗。我走入陈列,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透过玻璃窗注视在人行道上行走的人群。我的出现必定显得颇为奇特,因为立即就有一大群人开始聚拢过来。我期待的就是这个。我用双手抓住浴缸,把它微微提起想翻过它来。它比我相信的要重,我觉得得向参逊要点儿力气了。浴缸滑了下去,靠近了玻璃窗。在我终于成功地把它翻转过来时,它撞到玻璃上,玻璃碎片飞溅开来。人群喊叫着躲开,同时水流到了街上。冷静地端详着这个形势,我认为最好还是从打破的缺口走出去,而不是再经过店门出去。我跳到了人行道上。我跳出后不到一秒钟,一大片玻璃就从高处脱落了,哗啦一声掉下来,差一点儿我就被处决了。始终很平静,我披上大农,生怕困天气凉快而感冒,随后我慢步走向我住的旅馆。我刚走了约十多米,一位非常有礼貌的便衣警察轻轻把手放在我肩上,为拘留我表示歉意。
加拉和一些朋友赶到我刚被带进的警察分局,我的律师让我在两种解决办法中选择:一是我能马上获得保释,以后再对我进行诉讼;二是我接受留在分局一二个小时,随后进行审判。尽管我觉得监狱的混杂很可怕,我还是选择了第二种解决办法。大部分囚犯是酒鬼、流浪汉,他们到处呕吐。我试着躲在阿房的一个隐敝的角落里,避开所有这些人的臭虫虱子和他们溅出来的污水。我的悲伤一定十分明显,使得一位颇为女人气的、戴满戒指和金手围的身材矮小的先生走近我。
〃你是西班牙人,〃他对我说,〃立刻就能看出这一点来。我是波多黎各人。你为什么来这儿广
〃我打碎了一个玻璃橱窗。〃
〃这没什么,只会要你交点儿罚款。是不是一家酒吧间的玻璃橱窗?在哪个区广
〃不显酒吧间/j2$五大道的一家大商店。〃
〃第五大道!〃这位矮小的男子以赞美的口吻说,〃以后再告诉我这一切。目前就呆在我身边,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没人敢碰你。物
显然,在这些爱打架的人和这些酒鬼中间,这位矮小的男人似乎享有出人意料的尊重。审判我的法官,虽然表面上有愈显得很严肃,可并不能完全掩盖住他开心的神态。他判定我的行为是极为粗暴的过火行为,我既然打碎了~个玻璃橱窗,我就必须加以赔偿。讲完这个后,他承认艺术家有权彻底捍卫他的作品。第二天,新闻界为了我行动起来,向我显示一种令人感动的理解和赞同的态度。我接到数百封美国艺术家的信件,向我肯定我的举动明显地证明了有必要捍卫美国艺术。我刚刚无意地碰到了这个国家的新伤疤。
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向我提供了一份完全依照我的趣味为国际博览会的一个陈列馆搞另~个玻璃橱窗的合同。他们保证我享有〃艺术家想象的绝对自由〃。这个陈列馆应当称为〃维纳斯之梦一。这个梦是场可怕的恶梦,因为我很快就发现这家股份有限公司有自己的想法,要根据它本身的趣味梦见维纳斯。他们不过是从宣传的角度考虑利用我的名字罢了。我跟他们展开了~杨荷马式的搏斗。他们强加给我一些材料,我怀着愉快的态度把它们搞得一塌糊涂,割下那些美人鱼的橡胶尾巴,用柏油粘那些鹦鹉,把那些东西整个翻过来,用剪刀破坏一切。这家股份有限公司终于求饶了,并听凭我随意搞了。不幸,急工在各工作室里继续着,人们只不过大致照我所想的干那么一下。感到厌倦的我写了一份宣言:《一名狂人的权利和想象的独立宣言萍。我在该文中拒绝为国际博览会的这个陈列馆承担道义上的责任。
我厌恶了维纳斯之梦,没看我的作品完工,就动身去欧洲了。在商普兰等上,我得到了必要的安静,得以理清楚我的观念和近来的体验。尽管有这些意外事件,我仍然觉得美国是~块极为自由的土地,在那儿,可以手里拿着剪刀对话和争论,在那儿,有肉体有生命。我回到的欧洲,不幸已被一种精致的手建搞得精疲力竭了。美国具有某些孤独和清醒的智者,他们给我们这些欧洲人上了先验的有教训意味的课。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选择远不像欧洲的选择那样显示着折中的怀疑主义,它们已经在那边预示出一种深刻的综合。詹姆斯·思罗尔·京白,从我首次旅行时起,就同我建立了联系,这种联系刚刚变得更加密切了,他是第一位把毕加索以来的那些美学价值归类的人。他有力地排斥抽象艺术和非具象艺术,以便随后把新浪漫主义和偏执狂超现实主义的超级具象艺术集中起来。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这还必定是〃分了类的〃。从精神上说,贝拉尔一达利轴心要比那些超现实主义者表面的相似更为*真实〃,这些表面的相似因袭成规地把这个派系的某些拥护者纠集在一处了。欧仁·贝洛尔曼的浪漫古典式(或古典浪漫式)绘画,显得比〃正式的超现实主义者〃的绘画神秘多了。素白和在他画廊工作的未理安·列维为x~目标奋斗着,这个目标就是等级和综合。京白也是那些为我的偏执狂批判方法把自动性经验排除掉的最初人士之一。自动性的支持着固执地重复饨们的老调。重返巴黎后,在我重又见到永远扎根在同样疯狂中的团体时,我体验到一种悲哀的感觉。他们用一个超现实主义的展览会答复我划分等级的要求,在这个展览会中,作品竟然是依字母表顺序排列的!值得为重建这顺序弄乱一切吗?我从不能成功地背出字母表的顺序,可我在偶然打开的一本词典里寻找时,总会发现我想要的东西。字母表顺序并非我的特长,我总是忽视它。既然超现实主义自觉不自觉地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因而我也会忽视超现实主义的字母顺序的。
一如既往,我的《疯狂的特利斯坦》,这件我最好的戏剧作品,也无法原样上演。我不得不把它改成《维纳斯山》,然后再改成《酒神节狂欢》,后者相当于定本。我刚为蒙特卡罗俄国芭蕾舞团构想了这出芭蕾舞。我跟列奥尼德·马西耐相处得十分融洽,似是个百分之百的达利式人物。与诺埃尔于爵一样,切尔瓦齐泽王子是欧洲贵族的最纯粹代表,他极为细心地完成了我的布景,在我们这个x马虎虎工作的时代,在任何人那儿都不能找到这种细心的态度了。莎谢尔以大量的白较皮和珠宝首饰设计出最豪华最美妙的服装。可惜,我和莎耐尔还没完成我们的工作,各种国际事件就迫使这个舞蹈团移居美国了,《酒神节狂欢油一些临时服装在大都会歌剧院上演了。不管怎样,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加拉让我下了到山间去的决心,我住在靠近边界的比利牛斯山地区的枫一罗墨大旅馆里休息。战争大步走来了。我的休息主要由每天圆十二个小时画组成。我们到达机一罗墨时,有人告诉我们旅馆的大房间刚被视察的百末林将军征用了。我不得不耐心地等待他离开后才能占据那个我想做画室用的房间。晚上,他走了,我们睡在最高统帅的床上。加拉替我抽了纸牌,预言了宣战日。局部动员迫使旅馆关闭了。我们重返巴黎,我向纸牌打听我冬天战斗的消息,试着安排一处既远离可能的入侵又会满足我吃得好的欲望的地方。最后,我把手指点在了一处令人怀念的法国饮食的著名场所上,这就是波尔多。万一(我觉得不大可能)德国人成为胜利者,他们最后才能到达这儿。此外,波尔多意昧着美酒、红酒洋葱统野兔、葡萄鸭肝、香橙鸭和阿尔卡孔牡殇。阿尔卡扎!我刚发现这个距波尔多数公里的适宜地点。宣战三天来,我们还没找到它。我把画室安排在朝向阿尔卡孔盆地的一座殖民地风格的别墅里。这所别墅是世上最健谈的卡尔维特先生租给我们的。在柯柯·莎耐尔到我们这儿度过一些时光时,我证实了他确是世上最健谈的人。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莎谢尔是最健谈的人。~天晚上,面对着~盘烤沙丁鱼和一杯海多党葡萄酒,我比较着他们,想看看谁是冠军。经过漫长的对、时,决斗的结果始终不明确。随后,当第立个小时不易觉察地过去对,卡尔维特终于占了上风。他的胜利尤其得归功于他熟练的呼吸技巧。他极好地控制着气息的节奏,他不必停歇;而柯柯却狂热地投入了一场她必须停下来呼吸一下的演说中。于是卡尔维特先生不露声色地重又顺着其思路走下去,不再停顿了。他也巧妙地选择了一些令莎耐尔不知所措的话题,特别是白蚁的d题。很快她不得不承认再没有关于这些昆虫的想法了。而卡尔维特先生利用这个机会,把他非洲经历的全部故事部倒了出来。
在这期间,德国军队推进着,在对抗他们的前线打开了一些突破口。柯柯。莎耐尔仿佛是在郧将淹没一切的历史洪流中前进的一只头微微垂下的白天鹅,法兰西〃种族一中最美好的东西都体现在她身上了。此外,她跟任何人一样谈起她深情爱恋的这个法国。哪怕在最悲惨的情况下,她也决不离开这个国家。像我本人一样,柯柯·莎耐尔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这个时期的化身,我们的观点差不多全汇合在了一起。她在阿尔卡孔度过的两周,促使我们修正我们的观点,用一个更清晰的线条勾勒出它们来。当前的战争已经需要这种我们想使自己的思想具有的形式了。不过莎耐尔的独创性跟我的独创性不同。历来,我无耻地炫耀我的思想;可她虽然不隐藏她的思想,却从不炫耀它,她只是打扮它。在她的店里,高级时装永远具有一种生物学的规定性,一种有羞耻感的血统。她的身体和灵魂就是大地上最好的服饰。
在莎财尔之后,马塞尔·迪尚来拜访我们,从没发生的轰炸巴黎让他担心。跟我相比,迪尚更是历史的大敌。在我们身旁,他继续沉酒于他特有的美妙而又神秘的生活。他的不活动刺激了我本人的工作。在这场战争期间,我在阿尔卡孔从没怀着这么灼热的知识分子责任感工作过。我完全投入了技巧和材料的艰苦斗争中。这件事变成了炼金术。一场为了正确混合颜色、油、光油而进行的残酷斗争,这种正确的混合将把我灵魂所感到的东西体现得完美无暇。我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只因为我多倒了两滴油!只有加拉一人目睹了我的那些愤怒,那些绝望,那些转瞬即逝的狂喜,那些苦涩的~错再错。只有她一人知道对我来说绘画当时变成了何等过分的生活理由,一种比爱加拉还要过分的理由,因为她是现实,而我要画的她的肖像将成为我的〃作品〃。为了完成如我所称的我的加拉丽娜的这幅肖像,首先就是拚命工作,整理所有价值,创造我本人的天体演出沦。这真累死人了!只有加拉养活了我!她收集起一些波尔多酒,把我领到〃小号城堡〃或〃美味闭鸡〃,由列奥诺尔·费尼陪伴着用晚餐。她把一块加香料的大蒜牛肝菌放到我舌尖,命令道:
〃吃下去!〃
〃这很香。一我大声说道。
眼发生在我头脑中的斗争相比,我觉得欧洲战争就像是街头小孩之间幼稚的打架。然而在短暂的时期内,这种打架显得很有趣,这些快活的、沉默的孩子中的一伙登上布满天真绘画和树枝的装甲车,奔涌在这个国家上。我暗想对我来说这显然变得太历史沫了。我们整理好箱子出发了,我们在波尔多的日子与最初的轰炸是同~天,这不吉祥。德国人占领昂代依桥两天前,我们来到西班牙。加拉匆忙地溜到了里斯本,~旦我的证件符合了手续,我就要到那儿去找她。在那边,她试着克服密布在我们旅途上的种种官僚主义的刁难。至于我,我从伊伦回到资格拉斯并穿过了西班牙北方。我看到遍地废墟的祖国,它处在高贵的贫穷之中,但却通过对它命运的信心复活着。霍塞·安东尼奥死亡的太阳神话用钻刀刻在所有沉浸在哀伤中的心上了。我破了一扇门:
〃谁呀?〃
〃是我。〃
〃你是谁厂
〃我,萨尔瓦多·达利,你们的儿子。一
凌晨两点,我破了我们家的门。我拥抱着亲人们。妹妹、父亲、姑姑。他们为我做了橄榄油面红柿媛鱼汤。我感到害怕,因为我觉得自革命以来什么都没改变。现实客体的永恒、力量和不可破坏啊!我在家中度过的这一夜,让我确信自己体验了一个醒着的梦。睡觉前,我久久地在我过去的房间里徘徊,我发觉我留下的~切仍在这儿,旧的扣子、穿孔的小钱、保险别针、象牙兔子生锈的钥匙。一只蜘蛛永远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