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我无复情耳。节曰:〃有寿命否?〃韶曰:〃各有。〃节曰:〃节等寿命,君知之否?〃曰:〃知语卿也。〃节曰:〃今年大疫病何。韶曰:〃何?〃韶曰:〃刘孔才为太山公,欲反,擅取人以为徒众。北帝知孔才如此,今已诛灭矣。〃节曰:〃前梦君剪发,君之卤簿导谁也?〃韶曰:〃济南王也。卿当死,吾念护卿,故以刑论卿。〃节曰:〃能益生人否?〃韶曰:〃死者时自发意念生,则吾所益卿也。若此(明抄本此作死)自无情,而生人祭祀以求福,无益也。〃节曰:〃前梦见君,岂实相见否?韶曰:〃夫生者梦见亡者,亡者见之也。〃节曰:〃生时仇怨,复能害之否?〃韶曰:〃鬼重杀,不得自从。〃节下车,韶大笑节短,云:〃似赵麟舒。〃赵麟舒短小,是韶妇兄弟也。韶欲去,节留之,闭门下锁匙,韶为之少住。韶去,节见门故闭,韶已去矣。韶与节别曰:〃吾今见为修文郎,守职不得来也。〃节执手,手软弱,捉觉之,乃别。自是遂绝。(出王隐《晋书》)
苏韶,字孝先,是安平人,当中牟县令时死了。他的伯父苏承,当南中郎军司时也死去。家中子弟迎丧还乡,去到襄城,苏承的九儿子苏节夜里梦见一支阴间的仪仗队,队列严整肃穆,苏韶也在仪仗队里,他看见弟弟苏节,就把他叫过来说:〃你冲犯了仪仗队,应该受到髡刑(古代一种把头发剃光的刑)。〃苏节只好低下头让剃,忽然惊醒,一摸头,果然有很多头发掉了。第二天晚上苏节和别人在一个屋睡,梦见苏韶又来了,说:〃昨天没剃完,接着剃。〃又被剃了一通。第三天晚上苏节提高了警惕,点着灯睡,还贴了符咒,但又梦见苏韶来接着剃头。这样的鬼剃头持续了五天,苏节的一头美发被剃个精光。后来就不再梦见了,有一天苏节乘车白天行路,忽然看见哥哥苏韶骑着马出现在身边。苏韶戴黑头巾,黄麻布衣,白袜子黑鞋,用手扶着苏节的车辕。苏节给他的兄弟们说:〃当中牟县令的哥哥苏韶来了。〃但大家都很吃惊,谁也看不见他。苏节问:〃你来作什么?〃苏韶说:〃我想改葬到别处。〃然后就匆匆告辞,并说还会再来。果然几天后又来了,兄弟们都来和苏韶一同坐下。苏节说:〃哥哥真想改葬,应该告诉你的儿子呀。〃苏韶说:〃我这就写封信。〃苏节给他笔,他不要,说阴间的字和人世不一样,并给苏节写了些字,一看象胡人文字,都笑了,就让苏节替他写信给儿子说:〃古时魏武侯在西河上乘船漫游,到了中游时对吴起说:';江山多么壮丽啊!这是魏国的宝物呀!';而我则特别喜欢京洛一带地方。我在世时,每次来到那一带,放眼看邙山,就由不得高兴地想,这里真是万代比不了的好墓地啊。这里北靠孟津的滔滔河水,南可以看见雄伟的京城。虽然我没对人说过,但心里一直有这个志向。然而没想到突然就死了,所向往的事也没办成。希望你们十月间给我改葬。在我伯父苏承的坟旁买几亩地,就行了。〃苏节和韶说话,只见他嘴动,声音也很大,但旁边的人谁也听不见。后来苏节请苏韶到屋里去要为他设坛祭礼,苏韶不肯坐,也不肯吃。苏节说:〃哥哥生前好喝酒吃鱼,今天就喝一点吧。〃苏韶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并说:〃好酒!〃苏节看见酒杯干了。但等苏韶走后,酒杯还是满的。苏韶前后来了三十多次,兄弟二人尽情谈。苏节问哥哥很多不懂的问题,苏韶说:〃说起天上地下的事,我也不全知道。只知道颜渊、卜商现在天上当修文郎。修文郎一共八个,都是鬼中的圣人,有项梁、成贤者、吴季子这些人。〃苏节问死和生有什么不同,苏韶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死者是虚的生者是实的罢了。又问死者为什么不归尸体。苏韶说:〃比如,把你的臂砍下来一只,再砍削那只断臂,你还能感到疼吗?死去的尸体,灵魂同样也不会有感觉的。〃苏节又问把死人厚葬在坟墓,死者本人高兴不,苏韶说无所谓,苏节说:〃既然不在乎你为什么还要求迁坟呢?〃苏韶说:〃我的确不在乎,只不过是说我活着时的一种想法而已。〃苏节又问:〃哥哥不思念年轻的嫂嫂和年幼的儿子吗?〃苏韶说:〃我死了就没有什么人间情了。〃又问鬼有寿命吗?回答说每个鬼都有自己的寿命。苏节又问自己的阳寿,苏韶说知道后会告知的。又问今年发生的瘟疫是怎么回事,苏韶说:〃太山公刘孔才在阴间想造反,私自在人间抓人为他打仗,现在北帝已经知道刘孔才的阴谋,并把他杀了。〃苏节说:〃前些日子梦见你剪我的头发,你们那仪仗队是护送谁?〃回答说:〃那是济南王。你冲犯了仪仗罪应该死,是我护着你,让你受了髡刑就保住了命。〃又问,〃鬼能保佑人吗?〃回答说:〃我是由于对弟弟你动了情,才会保护你。如果是没有感情的死人,活人就是再祭祀求福也没用。〃苏节又问:〃以前梦见你,是你真的来相见吗?〃回答说:〃凡是活人梦见死人,都是死人现形。〃又问:〃活着时有仇,死后能杀了仇人吗?〃回答说:〃鬼杀活人的事由不了鬼自己。〃苏节下车时,苏韶笑话他个子太矮,说:〃你简直象赵舒麟了。〃赵舒麟个子很小,是苏节的小舅子。苏韶要走了,苏节挽留他,把门都上了锁。苏韶只留了片刻就不见了,而门都没有开。苏韶走时说,〃我现在已经当了修文郎了,以后职务繁忙,不能再来了。〃苏节握哥哥的手,手很软弱,只能感到是手而已。分别后,再也没有见过。
夏侯恺
夏侯恺,字万仁,病亡。恺家宗人儿狗奴,素见鬼,见恺数归。欲取马,及其弟阮公将去。阮逃狗奴家,解喻,及冬得止。恺长子统,向其家说:〃昨梦人见缚,与力大争,尔乃得解。〃语讫,阁门忽有光明为昼,见恺著平上情单衣,入坐如生平。坐西壁大床,悲笑如生时,声讫,便切齿作声,言:〃人易我门户,诬统藏人。袒衫见缚,赖我遣人救之,得解。将数十人,大者在外,八行随恺。〃阮牵床离壁,恺见语阮:〃何取床?〃又说:〃家无主,不成居。〃阮答何不娶妻。恺曰:〃卿与其居尔许年,而作此语也。诸鬼中当有一人达。〃阮问谁,恺曰:〃儿辈意,不足悦也。〃呼见孙儿,云:〃少者气弱,勿令近我。〃又说:〃大女有相,勿辄嫁人。〃恺问阮:〃欲见亡女,可呼之。〃阮曰:〃女亡已久,不愿见也。〃恺曰:〃数欲见父,而禁限未得见。〃又说:〃我本未应死,尚有九年。官记室缺,总召十人,不识,书不中,皆得出。我书中,遂逼留补缺。〃(出王隐《晋书》)
夏侯恺。字万仁,得病去世。有个姓夏侯的同宗,他儿子叫狗奴,常见到鬼。狗奴曾看见已死的夏侯恺回家来想取马,然而马却被夏侯恺弟弟阮公偷去了。阮公逃到狗奴家对狗奴说:〃把马放在你这里,到了冬天就行了。〃夏侯恺的长子叫统,对家里人说:〃昨天我梦见一个人要绑我,我和那人斗了半天才得解脱。〃刚说完,门外突然亮得像白天,只见夏侯恺穿着单衣戴着头巾进了屋,坐在靠西墙的大床上,谈笑悲欢像活着时一样,并咬牙切齿的说:〃有人糟踏我的名誉,诬隐夏侯统窝藏人,致使他裸露着被擒,全凭我派人救他,才理到解脱。领来数十个人,大人在外边,小的跟随夏侯恺。〃阮公把床拉离了西墙。夏候恺就现出了身体说:〃为什么拉床?〃又说:〃家里没有妻子,就不成为家。阮公说:〃那为什么不娶个老婆呢?〃夏侯恺说:〃你我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说:〃咱们家死的人中,有一个能有出息。〃阮公问是谁,夏侯恺说:〃是儿子辈的,不值得高兴。〃喊叫孙子来,恺说:〃孙子太小,气弱,别让他靠近我。〃又说大女儿命相好,不要随便嫁出去。夏侯恺又问阮公如果想见他死去的女儿,可以叫他来相见。阮公说:〃女儿死了很久了,不想见她。〃夏侯恺说:〃你女儿几次想见你,但阴间限制得太严,没能见上。〃夏侯恺还说:〃我本来不应该死,还有九年阳寿,由于阴间缺记事官,一共召去了十个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写的字都没被看中,就都放回阳间了。我写的字被选中了,就硬逼着我在阴间补了官缺。〃
刘他
刘他在下口居,忽有一鬼,来住刘家。初因暗,仿佛见形如人,著白布袴。自尔后,数日一来,不复隐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为患,然且难之。初不敢呵骂。吉翼子者,强梁不信鬼,至刘家。谓主人:〃卿家鬼何在?唤来,今为卿骂之。〃即闻屋梁作声。时大有客,共仰视欣,便纷纭掷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视之,乃主人家妇女亵衣,恶犹著焉。众共大笑为乐,吉大惭,洗面而去。有人语刘,此鬼偷食乃食尽,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药中之。刘即于他家煮冶葛,取二升汁,密赍还。向夜,令作糜,著于几上,以盆复之。后闻鬼外来,发盆取糜。既吃,掷破瓯出去。须臾,闻在屋头吐,嗔怒非常,仗棒打窗户。刘先以防备,与斗,亦不敢入户,至四更中,然后遂绝。(出《续搜神记》)
刘他在下口住时,忽然有一个鬼来到家里。起初屋里暗,好象看见鬼现形和人一样,穿着白布裤。从那以后,几天就来一次,也不隐形,还不走。这鬼爱偷吃的,虽然不害人,但也很讨厌,又不敢骂他。有个叫吉翼子的,为人倔犟不信鬼,到刘家来问道:〃你家的鬼在哪里,把他叫来,我替你骂他!〃这时就听见屋梁上有声音。当时有很多客人,一齐抬头看,鬼就扔下一个东西来,正好扔到吉翼子的脸上,拿下来一看,是刘妻的内衣,很遭人厌恶,都大笑起来。吉翼子非常气恼,洗了脸跑了。有人对刘他说:〃这个鬼吃东西东西就没,一定是个有形的东西变的,可以下毒药药他!〃刘就在别人家煮了二升冶葛汁,偷偷拿回来,这天晚上让妻子做了肉粥,兑上毒药,放在桌上,用盆盖好,后来就听见鬼从外面来,揭开盆子取肉粥,吃了几口就把盆摔破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听见鬼在房头呕吐,而且发怒发狂地敲打窗户。刘他事先已有防备,就和鬼斗了起来。鬼始终没敢再进屋,到四更时分,终于逃掉了,从此再也没来。
王戎
安丰侯王戎,尝赴人家殡殓。主人治棺未竞,送(送字原缺,据《搜神后记》补。)者悉在(在字原空缺,据黄本补。)厅事上。安丰车中卧,忽见空中有一异物,如鸟,熟视转大。渐近,见一乘赤马车,一人在中,著帻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车,径入王车中,回几容之。谓王曰:〃君神明清照,物无隐情,亦有身,故来相从。然当赠君一言。凡人家殡殓葬送,苟非至亲,不可急往。良不获已,可乘青牛,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马,则可禳之。〃谓戎:〃君当致位三公。〃语良久,主人内棺当殡,众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户,鬼便持斧,行棺墙上。有一亲趣棺,欲与亡人诀,鬼便以斧正打其额,即倒地,左右扶出。鬼于棺上视戎而笑,众悉见,鬼变持斧而出。(出《续搜神记》)
安丰侯王戎有一次到某家参加葬礼,这家棺木还没作好,来送丧的人都在客厅里。王戎在车里躺着,忽然看见空中有一个怪物,像鸟,看着就渐渐变大,是一辆红马拉的车,车上有个人穿红衣戴头巾,手里拿着一把大斧,车落地后,红衣鬼怪立刻钻进王戎的车里,车里刚刚能挤下两个人。鬼对王戎说:〃我看你神采不凡,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也有身份,所以来找你,不过我要向你进一言:以后凡是谁家有了殡葬丧事,除非死者是自己的亲人,不要着急去,不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你可以乘青牛,让老仆人赶着,或乘白马,有灾也可免除。〃又说:〃你今后能做到三公这样的大官。〃两人谈了半天,那家棺材已作好准备将死人入殓了,吊唁的人们都进去看,这个鬼也跟过去了,一进屋鬼就站在棺材边子上来回走。有一个死者的亲属凑在棺材旁,想向死者诀别,鬼就用斧子向那人额头打去,那人立刻倒地,被人扶了出去,鬼站在棺材上看着王戎笑了起来,人们都看见了,然后鬼就拿着斧头走了出去。
王仲文
王仲文为何南郡主簿,居缑氏县北。得休应归,道经水泽,见后有一白狗,仲文甚之。欲便取,忽变如人。长六尺,状似方相。目赤如火,磋齿嚼舌,甚有憎恶。欲击之,或却,或欲上车。仲文大怖,便使奴打,不能奈何。因下车,佐奴共又打,亦不禁。并力尽,不能复打,于是舍走。告人家,合十余人,持刀捉火,自来视之,便不知所在。月余日,仲文忽复见之,与奴并走,未到人家,伏地俱死。(出《续搜神记》)
王仲文是河南郡的主簿,家在缑氏县北。有一次他休假后坐车回郡,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