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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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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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童女皇答道,“移动山上的老头是可遇不可寻的。”

“对你来说也是这样吗?”阿特雷耀问。

“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她说。

“如果你找不到他呢?”

“如果有他这么一个人的话,我就能找到他,”她带着神秘的微笑答道,“如果找到他的话,就有他这么一个人。”

阿特雷耀听不懂这一回答。他迟疑地问道:

“他是不是……和你—样的?”

“他和我—样,”她回答说,“可在所有的方面他都是我的反面。”

阿特雷耀清楚,以这样的方式他无法从她那儿了解到任何东西。此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使他感到不安。

“金眼睛一切愿望的女主宰,你病得很重,”他有点严厉地说:“你一个人无法走远路。我看到,所有的仆人和随从都离你而去。无论你走到哪儿,福虎和我都愿意伴随你,但是一一说实话——我不知道福虎的力气是不是还够用。我的脚……你看到了,它已经不能载我走路了。”

“谢谢,阿特雷耀,”她答道,“感谢你勇敢、忠诚的提议。不过,我不想带你们一起去。只有一个人单独去才能找到移动山上的老头。福虎已经不在你离开它的地方了。它现在在一个地方,在那儿它所有的伤口都会痊愈,它的所有的力量又会重新恢复。阿特雷耀,你不久也将要到那个地方去。”

她用手指玩弄着奥琳。

“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你现在不用知道。你会在睡梦中到达那儿的。有一天你会认出你所到过的这个地方的。”

“如果我知道你随时都可能死去的话,”阿特雷耀大声说,他因为担忧而忘记了任何忌讳,“我怎么能睡得着觉呢?”

童女皇又一次轻声地笑了。

“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孤单。我已经对你说了,有些东西你是看不见的。在我身边有七个神仙卫士,他们是属于我的,就像你的记忆、你勇敢和你的思想是属于你的一样。你既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都在我的身边。我要让他们中的三个留在你和福虎的身边照顾你们。我带走四个,他们将会陪伴我的。阿特雷耀,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去睡觉了。”

童女皇刚说到这儿,在大寻求中积聚起来的所有的疲惫突然像—层深色的雾霭那样朝阿特雷耀涌来。可这并不是那种精疲力竭的沉重的疲惫,而是一种宁静的、平和的对睡觉的渴望。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问金眼晴一切愿望的女主宰,不过这时候他感觉到,好像她用她的话把他心中所有的愿望都给抑制住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想睡觉。他的眼睛闭了起来。他没有倒下去,他就这么坐着进入了黑暗之中。

钟楼上的钟敲了十一下。

阿特雷耀好像听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童女皇轻柔的声音。她发了一个命令,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强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举起来,抬走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被黑暗和温暖所包围。过了很久很久,他似醒非醒过一回。有一样可口湿润的东西触到了他干枯、开裂的嘴唇上,然后流入他的喉咙。他朦朦胧胧地看到四周像是一个大山洞,其四壁好像全是金子的。他看见白色的

祥龙躺在他的身边。然后他看到,或更多是猜测到,山洞的中央有一眼泉水咕嘟咕嘟地在冒水,泉水旁躺着两条蛇。这两条蛇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一条深色,一条浅色……

这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抚摩了一下他的眼睛,这感觉好得无法形容,于是阿特雷耀又陷入了无梦的沉睡中。

与此同时,童女皇离开了象牙塔。她躺在一座玻璃轿子里,身下垫着柔软的丝靠垫。这顶轿子由她的四个隐身仆人抬着,给人的感觉是,这顶轿子自己慢慢悠悠地向前飘去。

他们穿过了迷宫花园,或者说得更加确切一点,是穿过了残存的迷宫花园。他们经常得绕道而行,因为许多小径的尽头已经被虚无所占据。

当他们终于到达了这块平原最外面的边缘离开迷宫时,隐身的轿夫停住了脚步,他们好像在等待命令。

童女皇从她的靠垫上坐起身子,回头望了一眼象牙塔。

当她重新在靠垫上躺下去时,她说:

“继续走!就这么继续走下去……随便往哪儿去!”

一阵风吹拂着她雪白的头发。她的长发迟缓地飘动着,犹如玻璃轿子后面插了一面旗子。

.。



12  移动山上的老头

(/小|说|网)
雪崩贴着有裂缝的山壁轰隆隆地往下坠落,暴风雪在那宛如一座座石塔的冰裹的峰脊间狂舞,呼啸着坠入山洞或峡谷,然后又从那一大片冰川上席卷而起。对于这个地区来说,这样的天气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因为命运山脉一一这是这

个山脉的名称一一是幻想国中最大、也是最高的山脉。它的最高峰真的是与天一样高。

即便是最大胆的登山运动员也不敢到这个永恒的冰雪世界里来。或者说得更加确切一点:曾经有人登上过这儿的山峰,但是,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已经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在幻想国有许多令人费解的法则,这便是

其中的一条:只有当前面一个登上峰顶的人完全彻底地被人遗忘,再也没有任何石头的或金属的碑文能为他作证的时候,命运山脉才能被另一个登山运动员所征服。所以,每—个成功者永远是第一个。

在这儿的山上没有任何生物,除了一些巨大的冰柱之外一一如果可以把它们算作生物的话,它们的行动令人难以想象地迟缓,每跨出一步需要几年的时间,几百年才能作一次小小的散步。自然,它们只能与其同类交往,而对幻想国其他地方所存在的一切一无所知。它们自以为是宇宙间唯一的生物。所以,当它们直楞楞地望着山脚下那一小点东西沿着婉蜒曲折的道路,沿着结了冰的、几乎无处踏脚的、陡峭的山壁上岩石的凸起部分,沿着刀一样锋利的山脊,穿过峡谷和裂缝朝着巅峰走来的时候,显得惊惶失措。

那一小点东西便是那顶玻璃轿子。童女皇躺在由她的四个隐身仆人抬着的轿子里。轿子在周围的环境里一点也不显眼,因为轿子的玻璃很像一块透明的冰,童女皇的衣裳和白头发与四周的雪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童女皇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走了几天几夜。她的四个卫士用轿子抬着她,一路上经历了风吹雨打和烈日曝晒,经历了黑暗和明媚的月光。他们抬着她一直往前走,一如她所命令的,不管上哪儿,一直往前。她对于什么是可以忍受的,什么是无法忍受的不加区别,一如以前她在她的国度里对一切东西,不管是黑暗的、光明的、漂亮的、丑陋的,一视同仁那样。

她准备忍受一切,因为移动山上的老头在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出现。

尽管如此,她的四个隐身卫士所选择的道路绝非偶然。虚无已经把幻想国所有的国家都吞噬完了,常常只给他们留出一条小径作为出路。有时候是一座桥,有时是一个山洞或一扇他们刚好能够通过的大门,有时候甚至是一个湖或一个波浪起伏的海湾。卫士们在波浪上把载着病人的轿子抬过去。对于他们来说,旱路和水路是没有区别的。

就这样,他们终于登上了命运山脉冰封的端顶世界,并不可阻挡地、孜孜不倦地继续攀登。在童女皇没有给他们下达其他命令之前,他们将一直继续向上攀登。童女皇靠在她的靠垫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所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她在向象牙塔告别时所命令的那句“不管上哪儿”。

现在,轿子在一个很深的峡谷中移动。这是一道由两块紧靠在一起的山岩所构成的沟壑,只有一项轿子那么宽。地上积着一米多厚松软的雪,但隐身的轿夫既没有陷下去,也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足迹。这道岩石沟壑的底部一片漆

黑,只有从沟的顶部射入那么一条细细的日光。沟底的路逐渐向上,轿子越往上走,便越是接近那一线日光。然后石壁突然消失,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是一大片白色闪亮的平地,这是命运山脉的最高点。与大多数的山脉不同的是,命运山脉的顶部并不是尖的,而是一大片有一个国家那么大的高山平原。

现在,在这一大片平原的中央出乎意料地隆起了一座样子奇特的小山。这座山小而高,很像象牙塔,但是闪耀着蓝色的光。它是由许多形状奇异的山尖所组成的。这些山尖仿佛是巨大的、倒置的冰柱向天上高高地耸起,大约在半山腰的地方有三个这样的山尖,上面顶着一个如同房子般大小的蛋。

许多高耸的、巨大的蓝色山尖围绕着这只蛋形成了一个半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管风琴的一支支声管。这些山尖和排列在它们后面的山尖一起组成了这座小山的山顶。这只大蛋有一个圆形的口子,看上去像一扇门或—扇窗。现在,在这

个圆洞里出现了一张脸,他朝轿子望了一眼。

童女皇仿佛觉察到了这一目光,她张开眼睛,也朝他看了一眼。

“停!”她轻声说。

隐身的卫士们停了下来。

童女皇坐起身来。

“他就是,”她继续说,“到他那儿去的最后一段路我必须独行。不论我发生了什么事都在这儿等我。”

出现在蛋的圆形豁口中的那张脸消失了。

童女皇下了轿子,向辽阔的雪地走去。这是一条充满了艰辛的路。她打着赤脚,而雪的表面结成了冰。她每跨出一步都会踩碎冰壳,像玻璃一样硬的冰棱割破了她柔嫩的双脚。刺骨的寒风扯着她的头发和衣裳。

她终于走到了那座蓝色的山前,站在滑得像玻璃一样的山尖前面。

从大蛋黑乎乎的圆形洞口中推出了一条长梯子,这条梯子很长很长,长得几乎个人难以相信蛋中居然有那么多的位置能容纳它。最后,这条梯子终于被放到了蓝色山的山脚下。当童女皇抓住梯子时,她看到这条梯子完全是由并排勾连在

一起的字母所组成的。每一根梯子的横木便是一行字。童女皇开始往上攀登。她—根横木、一根横木地往上攀,一边读着上面的字:

回去,回去,走开,走开

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

你都不能与我相通,别来找我

正是你,只有你

我得堵住你的路

回去,让我劝告你

如果你与我这个老头相通

便会发生不应发生的事情

开头去寻找它的结束

回去,回去,不要上来

否则的话你会引起

一场空前的混乱

她停下来,积蓄新的力量。她抬起目光往上看。上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时候她尚未攀到一半那么高。

“移动山上的老头,”她大声地说,“如果你不想使我们俩会晤的话,就不用给我写这条挂梯字句。正是你用以禁止我上你这儿来的东西,把我带到了你这儿。”

她继续往上攀登。

你所创造的、你所曾经是的

被我这个编年史家记录了下来

一切有过生命的东西

变成了永恒的、不可更改的文字

现在你要到我这儿来

这将会引起一场灾难

由你开始的将在我这儿结束

童女皇,你不会变老

而我这个老头,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年轻

由你引起的、我使之终止

生命不允许

看到自己的死亡

她不得不又停下来喘息。

她已经攀得很高,梯子在暴风雪中像一根树枝一样地摇来摆去。童女皇紧紧地抓住冰凉的、由字母构成的横木,继续攀登梯子的最后一段。

倘若你不听从这条梯子

所说的这么富有说服力的警告

倘若你仍然准备去做

在空间和时间里所不允许做的事情

那么我也阻挡不了你

欢迎你到老头这儿来

当童女皇走完最后这些横木时,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顺着自己的身子往下看去。她宽大的衣裳被撕碎了,一条条地挂在由字母构成的梯子的横木上、钩子上或木刺上。字母对她不友善,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相互的。

她看见了那只蛋和它的圆形豁口,梯子在这儿结束了。她走了进去。洞口马上在她身后合上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在这儿,”她终于轻轻地对着黑暗说。她的声音就像在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厅里所发出的回音——或许这是另外一个更加深沉的声音在用同样的话来回答她?

慢慢地,她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团微弱的红光,这团光是从一本书中发出的,这本书打开着,在蛋形屋子中央的空中飘浮着。书是斜的,所以她能看到封面。这本书是用古铜色的绸缎装订的,与挂在童女皇颈项上的珍宝的图案一样,在这本书的封面上也有两头蛇。它们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构成—个椭圆形,在这个椭圆形中写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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