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在这些钉子上挂些东西,”他说。
拉姆·达斯神秘地微笑着。
“昨天,当她外出时,”他说,“我带了些尖的小钉子进来,可以不用榔头敲就能揿在墙上。我安了许多在墙上的灰泥中,以备不时之需。都准备好了。”
那位印度绅士的秘书站着不动,环顾四周,同时把拍纸簿放回衣袋。
“我想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他说。“卡里斯福特先生有一副热心肠。他没有找到那失踪的孩子真是千般遗憾。”
“如果一旦他找到了她,体力就会恢复的,”拉姆·达斯说。“他的上帝早晚会把她领到他身边的。”
然后他们就像进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溜出了天窗。梅基塞代克确认他们已走了之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过了几分钟,觉得可以安全地从它的洞府里再出来,于是才拖着步子四处走走,希望即使像这些使自己惊恐的人也可能口袋里偶尔有些面包碎片,会掉出来一两块。
。。
第十五章 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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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萨拉经过隔壁那栋房屋时,她看到拉姆·达斯正在关百叶窗,并且也看到了一眼那间房间的内部。
“很久没有走进一个漂亮的房间好好看看了,”这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像平素一样,光亮的火焰在壁炉里闪烁着,那位印度绅士正坐在壁炉前。他一手托着头,看来还是像以前那样孤单和不快。
“可怜的人呐!”萨拉说,“不知道你正在假设些什么。”
这就是此时此刻他正在“假设”的事情。
“假设,”他想着,“假设——即使卡迈克尔追索他们一直到莫斯科——他们从巴黎的帕斯卡尔夫人的学校里带走的那个小姑娘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个。假设她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孩子。那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萨拉进屋时,碰上了铭钦女士,她刚下楼来训斥过那厨子。
“你到哪里去浪费时间了?”她质问道。“你已经出去好几个小时了。”
“实在太湿太泥泞了,”萨拉回答,“很难走啊,因为我的鞋太坏了,到处打滑。”
“不要找借口,”铭钦女士说,“不要撒谎。”
萨拉走进去,到了厨子面前。厨子刚挨了严厉的训斥,因而憋了一肚子气。有什么人来出出气,这使她太高兴了,而像往常一样,萨拉是个方便的出气筒。
“你干吗不在外面呆一夜?”她厉声说。
萨拉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东西在这里,”她说。
厨子一一过了目,一边抱怨着。她的确是正在火头上。
“我可以吃点什么吗?”萨拉问,有点儿晕眩。
“已经用过茶点,全吃完了。”回答是这样的。“难道你指望我给你留热饭?”
萨拉默默站了片刻。
“我没有吃午饭,”她接着说,语音很低。她有意压低了嗓音,唯恐声音会发抖。
“食品室里还有点面包,”厨子说。“一天到这时候,你只能得到这些了。”
萨拉去找到了那块面包。那是块又硬又干的宿面包。厨子的脾气那么恶劣,是不会再给她别的什么东西吃的。向萨拉泄愤总是既安全又容易的。对这孩子来说,要爬三长段楼梯登上阁楼实在是桩难事。她疲劳时总觉得那些梯级又多又陡,但今晚似乎永远也爬不到顶了。有好几次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她到达顶层楼梯口的平台时,高兴地看到她的门下露出一线微光。这意味着埃芒加德已设法溜上来看望她了。这带来些许安慰,比孤单单进人这空荡凄凉的房间要好得多。单是那令人宽慰的裹着红披肩的胖胖的埃芒加德的出现,就能使房间温暖一些。
果然,她打开门一看,埃芒加德正在那儿。她坐在床中央,双脚稳稳地蜷缩在身下。她从来没有和梅基塞代克以及它的一家搞得热乎起来,虽然它们很使她人迷。当她发现阁楼里只有自己一人时,她总是宁愿坐在床上直到萨拉回来。实际上这次时间一长,她变得有点儿紧张不安,因为梅基塞代克频频出现,到处乱嗅,有一次后腿着地,坐直了身子,一边望着她,一边冲她这个方向连连嗅着,使她小声尖叫起来。
“啊,萨拉,”她喊道,“你来了我真高兴,梅基(梅基塞代克的爱称)老是这样嗅来嗅去。我努力哄它回去,可这么长时间它就是不肯回去。我喜欢它,这你知道,可当它直接冲着我嗅时,实在使我害怕。你想它会跳起来吗?”
“不会,”萨拉回答。
埃芒加德在床上向前爬过来,想好好看看她。
“你确实显得很疲劳,萨拉,”她说,“你很苍白。”
“我累了,”萨拉说,一屁股坐在那歪向一边的脚凳上。“哦,梅基塞代克来了,这可怜的东西。它前来要它的晚餐了。”
梅基塞代克已经出洞,好像早在倾听她的脚步声了。萨拉坚信它听得出她的脚步声。它带着亲切、期待的表情迎向前,萨拉把手伸进衣袋,把里子翻出来,摇摇头。
“非常抱歉,”她说。“我没留下一点儿面包屑。回家去吧,梅基塞代克,告诉你妻子我衣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恐怕是我忘记了,因为厨子和铭钦女士刚才是那么蛮横粗暴。”
梅基塞代克似乎明白了。它即使不满意,也断了念头,就拖着脚步回家。
“我没想到今晚能见到你,埃咪(埃芒加德的爱称)。”
埃芒加德抱紧自己,缩在红披肩里。
“阿米莉亚小姐出去了,去和她的老姑姑一起过夜,”她解释道。“我们上床后没别人再会到卧室来察看。只要我愿意,能在这儿呆到早晨。”
她指指天窗下的桌子。萨拉进屋时没向那儿望过。桌上堆着很多书。埃芒加德的手势却带着沮丧的意味。
“爸爸又给我送来些书,萨拉,”她说。“就在那儿。”
萨拉环顾了一下,立即站起来。她跑到桌前,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飞快地翻阅起来。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苦恼。
“啊,”她喊道,“多美的书呀!卡莱尔的《法国大革命》(这是英国历史学家、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1795——1881)的名著)。我一直非常想读这本书!”
“我可不想,”埃芒加德说,“但如果我不读,爸爸会大大地生气的。他指望我在家度假时全都学懂。我该怎么办?”
萨拉停止翻书,望着她,双颊兴奋得发红。
“听着,”她喊道,“如果你把这些书借给我,我就来读它们——以后给你讲这书里的一切——我会讲得让你也能记住。”
“天啊!”埃芒加德叫道,“你认为你能做到吗?”
“我知道我能,”萨拉回答。“那些小家伙总能记住我给她们讲的东西。”
“萨拉,”埃芒加德说,圆脸上闪着希望之光,“如果你那样做了,能让我记住,我——我就什么都愿给你。”
“我不要你给我任何东西,”萨拉说。“我只要你的书——我要它们!”她眼睛变大,胸脯起伏着。
“那你就拿去吧,”埃芒加德说。“但愿我也要它们——但我不要。我并不聪明,而我父亲聪明,他认为我也应该聪明。”
萨拉一本本翻阅着。“你准备怎样告诉你父亲呢?”她问,心中萌发了一点儿疑虑。
“哦,不必让他知道,”埃芒加德回答。“他会以为我读过了那些书。”
萨拉放下手中的书,慢慢地摇摇头。“这简直是说慌啊,”她说,“而说谎——是啊,你明白,那不仅可恶——而且下流。有时候,”——若有所思地——“我曾想或许我可以做些可恶的事——我可以突然爆发怒火而杀死铭钦女士,你知道,在她虐待我的时候——但我不能变得下流。为什么你不能告诉你父亲是我读那些书的?”
“他要我去读那些书啊,”埃芒加德说,事情这样转折,出乎她的意料,使她有点儿泄气。
“他要你知道书中的内容,”,萨拉说。“如果我能把它简单地讲给你听,让你记住,我想他会乐意我们那样做的。”
“无论我用什么办法学会什么东西,他都会觉得高兴的,”沮丧的埃芒加德说。“你要是我父亲,也一定会乐意的。”
“那不是你的过错——”萨拉开口说。她挺起身子,突然打住话头。她本想说,“那并不是你的过错,如果你生来愚笨。”
“什么不是我的过错?”埃芒加德问。
“就是说你不能够很快地学习,”,萨拉改口说。“如果你不能够,你就是不能够。如果我能够——哟,我就是能够,就是这么回事。”
她对埃芒加德总是怀着满腔柔情,这时努力不让她太强烈地感觉到能对任何事一学就会和根本学不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她望着那胖乎乎的脸蛋,想出了一个聪明、老练的主意。
“或许,”她说,“能很快就学会并不等于一切。对别人来说,待人和善才大有价值,如果铭钦女士了解世上的一切,而却像她现在这副样子,那就仍然是个可憎的家伙,而人人都会恨她。很多聪明人做了害人的事而变得可恶。瞧那个罗伯斯比尔(法国大革命中的雅各宾派领袖,后期树敌过多,于1794年被送上断头台)——”
她停下来观察埃芒加德的表情,这表情开始显得迷惑不解。“难道你不记得了?”她问道。“不久前我给你讲过他的事。我相信你已经忘记了。”
“是啊,我没有全都记住,”埃芒加德承认。
“那么你稍等一会儿,”萨拉说,“我要把湿衣服脱下来,在身上裹上被单,然后再给你讲一遍。”
她脱下帽子和外衣,挂在墙钉上,换下湿鞋,穿上一双旧拖鞋,然后跳上床,把被单扯到肩上,双臂抱住双膝。
“现在听好,”她说。
萨拉沉浸在法国大革命的血淋淋的记载中,讲着这一类事情,使埃芒加德惊恐得睁圆了眼睛,屏住了气。尽管她相当害怕,但在听讲时却有一种叫人愉快的刺激性。她不大可能再忘记罗伯斯比尔,或者对朗巴尔亲王夫人(她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心腹亲随,于1792年9月3日被革命群众砍头处死)的事还有什么疑点了。
“你知道,他们把她的脑袋插在尖桩上,围着它跳舞,”萨拉讲解道。“而且她有一头飘荡着的美丽金发,每当我想起她,总是看到她的头不在她的身躯上,而是在尖桩上,还有那些狂暴的人,蹦跳嚎叫着。”
她俩同意将已作出的打算告诉埃芒加德的父亲圣约翰先生,目前且把那些书留在阁楼里。
“现在我们来交流一些情况吧,”,萨拉说。“你的法语学得怎么样?”
“比以前好多了,自从上次我上这儿来,你讲解了动词变格以后。铭钦女士不明白为什么第二天上午我的练习做得那么好。”
萨拉抱住了膝盖,微微一笑。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洛蒂现在算术做得那么好,”她说,“那是因为她也溜上这儿来让我帮助她。”她朝室内四下环视了一下。“这阁楼会是个相当美好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凄惨的话,”她说着又笑了。“在这里‘假装’可真是个好地方。”
实际上埃芒加德一点也不知道阁楼上的生活有时候有它几乎难以忍受的一面,而她又没有足够活跃的想象力来使自己在心目中看到。在她难得有机会到萨拉的房间来时,只看到生活中兴奋激动的那一面,这是由“假装”的情况和所讲的故事所造成的。她的拜访具有冒险性质,虽然萨拉有时显得很苍白,而且无可否认,也变得非常瘦,她那高傲的幼小心灵却不容许自己诉苦。她从未承认过有时饿得发慌,就像今晚这样。她的身子正在迅速成长,加上不断地四处奔走也会使她食欲旺盛,即使经常有大量营养价值高得多的饭食,而不是现在那种令人倒胃口的要等厨房方便才能匆匆吃到的低劣食物,她也会是这样的。她逐渐习惯于感到在她那娇嫩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咬啮着的感觉。
“我想士兵们在困乏的长途行军中也会有这种感觉的,”她常对自己说。她喜欢这句短语“困乏的长途行军”的发音。这使她感到自己颇像个士兵。她还有一种当阁楼中的女主人的离奇感觉。
“如果我住在一座城堡里,”她论证道,“而埃芒加德是另一座城堡的女主人,前来看我,同来的骑马侍从有武士、扈从和陪臣,旗帜飞扬;当我听到吊桥外嘹亮的号角声时,该下去迎接她,并在宴会厅里大摆筵席,召来游吟诗人唱歌、表演、吟咏传奇故事。当她到这阁楼来时,我无法设宴,但能讲故事,并且不让她知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敢说可怜的女城堡主在领地被掠夺而闹饥荒时也不得不这样做。”她就是个高傲勇敢的小城堡主,慷慨地施舍所能提供的唯一的款待——就是她所做的梦——所见的幻景——作为她的欢乐与安慰的那些想象中的事情。
所以当她俩坐在一起时,埃芒加德并不知道萨拉又饿又晕,谈话间还不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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