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最大的发现不在于蝴蝶扑翅,也不在于浩瀚的地球,她的最大发现是找到“自我”。
海伦已经7 岁,在过去的5 年里,她生活在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世界里,对自己一无所知。自从生病以后,她从来没有开怀欢笑过。
有一天,安妮大笑着进入房间,她拉起海伦的手,让海伦触摸她笑吟吟的嘴形、颤抖的喉咙和摇动的身体。海伦面露惊讶,十分奇怪。安妮在她手上写了“笑”字,安妮不容海伦发问,马上把海伦按在床上呵痒。
老师笑着,逗着被扭按在床上的小孩子,老师不停地写:“笑‘。
海伦露出微笑,先是笑容满面,咯咯笑出声音,最后哈哈畅笑。看到一幕快乐的闹剧——听到大笑声,凯蒂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情景。她听到了海伦在欢笑!她高兴得热泪盈眶,幸福地倚在丈夫宽厚的肩膀上。“亚瑟,亚瑟,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又可以听到海伦的笑声了!”
在海伦的许多回忆录中,她对初获数学概念的一刻铭刻在心。那一种理念,不是实质上的长短尺度或形态的大小,它无法用手指头探寻。
问题起自老师问海伦一个简单的加减数目。“海伦,如果你有一块钱,我再给你两个三块钱,你总共有多少钱?”
“十……七。”海伦心不在焉,胡乱作答。
“错。”老师马上拼写:“不要瞎猜,不要这么懒。来吧!用心想一想,一加上两个三,就是这么简单。”
海伦眉头紧皱,集中精神思考答案。
这时老师往前斜倚,轻轻地敲了敲她前额,适时地在她手掌写出“想”字。海伦恍然大悟,原来此刻在脑子里来回的无名念头就是“想”。她把这个新学来的字和意义珍藏贮备起来。海伦的思想领域逐日扩大。
不是所有的课程都顺利愉快。事实上,学习的过程遍地荆棘,令人痛苦万分。
有一天,安妮听到一楼厨房里发出可怕的尖叫声,安妮知道准是海伦惹了祸。她想:“老天,发生什么事了?”
海伦受了重伤?她急急忙忙地冲下楼。在厨房的通道,她遇见迎面而来的凯勒太太。
海伦不是受伤——她发怒了,正怒火中烧,向厨娘薇妮大发雷霆。多么可怕!
过去的几个月来,她已经变得驯服善良,此时又故态复然,疯狂地抓着、踢着薇妮,好像要把她撕成碎片吃掉她。
安妮用力拉开海伦。安妮想拥抱她安抚她的情绪。然而海伦太激动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安妮拿起她的手。
“海伦为什么生气?快告诉老师。”海伦开始哭泣,她颤抖的手指断断续续写出:“薇妮……坏……薇妮……坏。”
安妮向着嘈杂的厨房喊道:“薇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搞不清楚啊!”厨娘回答,“她拿着平常玩的那些小圆石,堆满那片玻璃,我怕她弄破玻璃伤到她,就去拿玻璃,她拉住我,不让我拿开,我用力拿,然后她就……”薇妮对在地上滚叫的海伦摇着头。
安妮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她抚慰海伦回到房里,思考着这件事。
另一个小女孩的一幅情景突然涌上安妮的心头。那个小孩捣毁周围的一切,把面包摔在地上,故意打破父亲刮胡子用的镜子,甚至在一个圣诞节,将世上最美丽的洋娃娃撕毁……
安妮想着,当时我做错事,如果有人关心我,告诉我这样做不行,事情应该会有所转变。如果有人真心关爱,坚持原则,疏导愤怒,谆谆诱导,人生该又是另一条康庄大道。
海伦悄悄走进房里,她爬近老师身旁贴着脸要亲老师。安妮轻轻捺住她,在她手上写下:“不,老师不要亲顽皮的女孩。”
海伦反驳:“海伦是好女孩,薇妮坏。”
“但是海伦打了薇妮,又踢她,海伦伤害了她。”然后她幽幽地接着写,“抱歉,我不要亲顽皮的女孩。”
海伦满脸通红,一丝不动地站着,安妮看穿了她内心的矛盾和挣扎。海伦很生气地抓起安妮的手写道:“海伦不喜欢老师,海伦喜欢妈妈,妈妈会打薇妮。”
安妮平静地带着海伦坐在椅子旁边,给她一个洋娃娃,并告诉她:“海伦,坐一会儿,自己想一想,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好好想一想,现在什么都不必说。”
两人分开度过了懊恼的晨光。午饭时,安妮吃不下任何东西。海伦用手摸,发现安妮没有吃,也心烦意乱地一直追问:“为什么不吃?”
“我不饿。”
“为什么?”
“我没有胃口。”
“我叫厨师泡茶给老师。”海伦用心拼写后跳下了椅子。
“不。”安妮阻止她,“我伤心,我太难过,喝不下。”
看到这个手语后,海伦流泪啜泣,悲伤心碎,安妮深受感动。
安妮大声自责:“可怜的海伦,原谅我吧!我一直逼你、督促你,原是求好心切啊!我早就该想到,你那坏脾气不可能说改就改,大家都应该体会得到。”她把泪眼汪汪的小女孩揽到身边。
她在海伦手上写:“来吧,海伦!让我们忘记早上不愉快的事情,老师答应你,没事了,我们到楼上去,去看一种很奇怪的昆虫,叫‘枝节虫’,我把它装在瓶子里,我们来研究它。”
两人手拉手来到楼上,安妮立刻发现海伦满怀心事,根本无心顾及昆虫。
海伦问:“昆虫知道谁是顽皮的女孩吗?”她双手抱住安妮的脖子抽抽噎噎,她保证:“明天我要做个好女孩,以后海伦要做个好女孩。”
安妮想:“好吧,就此结束这一堂课吧!”
海伦面露笑容:“薇妮不会拼写。”的确是!薇妮没有学过手语,她们无法直接沟通,安妮可不让她找借口,轻易脱身。
安妮写道:“跟我一起去找薇妮,我会告诉薇妮,你向她道歉。”
海伦点头答应,她们手牵手走到薇妮面前。当安妮拼写道歉的字在海伦手里时,海伦一直点头表示她的歉意,虽然海伦没有亲薇妮,但她接受薇妮亲了她的面颊,一切又重归于好了。
海伦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跑到楼上卧房爬上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凯蒂和安妮看着熟睡的海伦,凯蒂说:“她看起来多么憩静快乐啊!午饭时不用吵醒她,晚一点再给她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就够了。”
安妮点头同意,“这个小战士,今天斗得多么辛苦啊!也该歇一会儿了。”
凯蒂语重心长地加上一句:“她终于战胜自己的暴戾习气了。”两人会心一笑,静静地退出房间。
……
第五十~五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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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柏金斯盲入学校
第一个夏天即将结束了,安妮收到萝拉从柏金斯写来的一封信。她带着信下楼,午餐时念给大家听。还未念完,凯蒂就兴冲冲打断她:“老师,现在海伦写得跟她一样好呢!”
此时是7 月31日,自从海伦学会“水”这个字以后还不到4 个月。她快速地进步从不停顿,到8 月底,海伦学会625 个字。10月份,她可以用盲文写信给柏金斯的盲孩子们了。年底,安妮带她去看马戏团。对于马戏团里的动物,海伦问了千百个细微独特的问题,使得安妮夜以继日,到处寻找这些答案。
要满足海伦旺盛的好奇心,可真把安妮忙得团团转。
第二年6 月,安妮收到柏金斯校长安那诺斯先生的来信。这些日子以来,他随时注意着海伦的进步。在信上他说,如果安妮答应带海伦去参加毕业典礼,他将引以为荣。
她读完信,锁眉深思。海伦准备好了面对如此多的陌生人吗?不错,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收获丰硕,但是大众会不会因此把她当成天才儿童或畸形儿呢?太多的同情会不会毁了她?
安妮终于做了最后决定。海伦现在能读,又能写,她能回答人们提出的问题,能够独当一面,而且绰绰有余。她们第一年度的学习探讨到此结束,该是迈进新里程的时候了!
月底将到,安妮和海伦整装起程,搭上北去的火车来到波士顿。一到波士顿,她们就直接前往柏金斯。海伦和安那诺斯校长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便迫不及待地转向安妮,问道:“那些小朋友们呢?她们在哪里?”几个月以来她们之间互相通信,在海伦的心目中,她们早就是自己的好朋友了,她急切地想着见她们!
安妮莞然一笑:“来吧!就带你去。”她带海伦来到一个大游乐室。“她们在这儿等着你。”她把海伦向前一推,海伦热切地融人了新玩伴们的环绕中。
第二天,安那诺斯先生请安妮到办公室私下聊一聊。
“你们俩以后有何打算?”他想知道。安妮慢吞吞地说:“还没有计划,我还没有时间考虑到将来的事。过去的这一年,像一阵旋风,吹得我昏头转向。”
“安妮,你有没有考虑过,把海伦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安那诺斯先生看到安妮皱眉头,他急忙解释:“哦,当然你也得留下来。安妮,不要担心,你很会教育孩子。”
安妮淡淡地回答:“谢谢您,我们不打算留下来。如果您邀请我们做短暂的拜访,我们会很乐意接受。”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海伦盼望拜访萝拉很久了,她想她们同是又盲又聋又哑的残障者,该是知己的好朋友,今天早上我带海伦去找萝拉,您知道吗?精力旺盛的海伦,差一点把萝拉吓死。海伦一亲近她,她就莫名其妙地紧张、急躁起来,一直等到海伦离开以后才平静,稳住情绪。原因不外乎萝拉的生活圈子太狭窄了,她只活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那不是海伦所要的小池塘,我不能把她困在那里。”
“安妮,对于她们,你还能期盼什么?”
安妮的雄心大志,安那诺斯校长觉得荒谬又困惑。“海伦的健康情形不可能恢复正常,安妮,你应该面对现实,不要蒙住眼睛,自我欺骗,这样子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只会令人伤心罢了,她和平常人不一样……”
安妮了解他的诚意,他的担忧,但她得说服他。
“我知道她不可能完全康复,我也知道她眼盲、耳聋,又是哑巴。这些生理上的缺陷逼得她与正常人的生活分开,可是……”安妮目光炯炯满怀希望地说,“您说她与正常人不一样,也许您说对了,但我却要说,她与正常人一样,我也绝没有说错。她身体残障,但是她和你我一样,都具有她本身的内在性。就如同您是安那诺斯先生,我是安妮,而她是海伦。她和其他正常人一样各具品性,各怀心志,请不要担心,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有志者,事竟成。”
第五十二节 年华似水
接下来的几年,安妮和海伦的奋斗获得了辉煌的成果。一次又一次的非凡成就,给海伦带来了社会各界人士的肯定和声誉。1890年春天,她成为历史上第二个能使用嘴巴讲话的聋哑者。她可能终生育而不见,聋而不闻,但他不再哑而无语。
当海伦12岁的时候,她十分坚定地宣布:“我将来要上大学,我要上哈佛大学。”
多半人对她上大学都深表怀疑,而且要挑此名校。她如何能够与那些视听正常的俊才英杰竞争?只有一个人毫不犹疑地支持她的挑战。安妮说:“海伦,那是男孩读的大学呀!不要去上哈佛大学,另外选一个学校吧!”
1900年秋天,海伦进入哈佛大学德克利夫学院。安妮和她形影不离,陪她上课,用手语给她翻译教授的讲课。4 年以后,她与其他96个女孩一同站在毕业生的行列中,接受大学毕业文凭——一张无价之宝——向全世界宣称:“海伦。凯勒从举世闻名的德克利夫学院光荣毕业了。她也是全世界受过最完整教育的盲聋者。”
海伦的名声与日俱增,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只有少数朋友注意到在她身旁,经常有一位纤细瘦小的女士如影相随。安妮心甘情愿、默默无闻地隐身幕后,从不抱怨。一位专栏记者请安妮写一些有关她自己的文章。她不屑一顾地回答:“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私事,不必大家费心。”她不要自己曝光,永远要扮演“老师”的角色。
“老师”和海伦都过着充实的日子。海伦成了作家,她在书、杂志、报上讲述盲聋生活形态、心理演变过程。她写了很多关于盲者、聋者面临的种种困难。她和老师在美国巡回演讲,启发大众了解残障者的困境。
时光流逝,年华似水。一向精神抖擞的安妮,随着海伦奔波,日渐感觉力不从心。1920年,她向海伦说:“这一次演讲我没有办法踉你一起去了,请另外再找一个人去吧!”
海伦。凯勒的老师渐渐老去,如今她的双眼也失明了。
“再开一次刀吧!”安妮自忖。她去找医生,医生和蔼地告诉她:“请不要伤心,以往你用眼睛过度,该让眼睛休息的时候,你没有休息,为海伦拚命地读那么多书,现在恐怕要付出代价了。好在你受过盲人教育,你那突出的盲文知识就够你读个心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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