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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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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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别再说了!

②法语:别说了!

③意谓“一点小事就受不住了”。

④斯捷潘的小名。

⑤女地主斯特烈尔科娃这个姓在农民中的俗称。

⑥基督徒在病死前照例要请教士来行忏悔礼。“来不及行忏悔礼”,在此指“不得好死”。

⑦指他隔夜的醉意还没全消。

 。。



活商品献给费·费·波普多格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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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商品献给费·费·波普多格洛  

契诃夫 



格罗霍尔斯基抱住丽扎,吻遍她所有的小手指头,那些手指上的粉红色指甲都已经由她用牙齿啃坏了。然后他把她放在蒙着便宜的丝绒的躺椅上。丽扎躺下去,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把两只手垫在脑后。

格罗霍尔斯基挨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弯下腰去凑近她。他全神贯注地瞅着她。

在夕阳的光辉照耀下,他觉得她多么俊俏啊!

从窗口望出去,金黄的落日微微带点紫红色,可以完全看清楚。

落日那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照亮整个客厅和丽扎,一 时间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金黄色。

格罗霍尔斯基看得入迷了。丽扎并不是怎么了不起的美人。不错,她那张小小的猫脸配上栗色的眼睛和翘起来的小鼻子,挺娇嫩,甚至撩人的心,她那稀疏的头发黑得跟煤烟一样,卷曲着,她那小小的身体优雅,灵活,匀称,好比一 条电鳗,不过总的说来……。然而,还是把我的审美口味放在一边的好。格罗霍尔斯基素来为女人所宠爱,他这一辈子所爱过和断绝过的女人已经有百把个,可是他认为她是美人。

他爱她,而盲目的爱情是到处都会找到理想的美的。

“你听我说,”他直勾勾地瞧着她的眼睛,开口说。“我来找你商量事情,我的美人。爱情是不能忍受任何不明确和不固定的情况的。……我指的是不明确的关系,你要知道。……我昨天已经对你说过,丽扎。……我们今天就来努力决定昨天提出的问题吧。好,我们来共同解决。……应该怎么办呢?”

丽扎打个呵欠,用力皱起眉头,从脑后抽出右手来。

“应该怎么办呢?”她把格罗霍尔斯基的话重复一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是啊,应该怎么办呢?你来解决吧,聪明的小脑袋。

……我爱你,而一个热爱着的人是不能跟外人平分爱情的。他比利己主义者还要利己主义。我可不能跟你的丈夫分享爱情。

我一想到他也爱你,就在心里把他撕成粉碎。第二,你爱我。

……对爱情来说,不可缺少的条件就是充分的自由。……可是难道你自由吗?你想到老是有那么一个人压在你心上,难道会不觉得难受?况且那个人又不是你所爱的人,说不定你还憎恨那个人,而这是极其自然的。……这是第二。……那么第三,……第三是什么来着?啊,我想起来了。……那就是我们在欺骗他,这是……不正直的。真诚第一,丽扎。丢开虚伪!“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这你猜得出来。……我认为你必须,而且义不容辞地对他说明我们的关系,离开他,去过自由的生活。这前后两件事都应当尽快办到才对。……比方说,哪怕今天傍晚,你就……可以跟他说穿。……这件事也该了结了。……这样偷偷摸摸地谈情说爱,难道你就不嫌厌烦?”

“说穿?对万尼亚说穿?”

“嗯,是啊!”

“那可不行!昨天我就对你说过,米谢尔,那不行!”

“为什么呢?”

“他会生气,大嚷大叫,闹出各式各样不愉快的事来。……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求上帝保佑,可别这么办!

不能跟他说穿!亏你想得出!“

格罗霍尔斯基举起手来摩挲额头,叹口气。

“是啊,”他说。“他还不止是生气呢。……要知道,我把他的幸福夺走了。他爱你吗?”

“爱。很爱。”

“这又是麻烦事!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样着手。瞒住他吧,那是卑鄙的,可要是对他说穿,又无异于要他的命。……鬼才知道该怎么办!哎呀,该怎么办呢?”

格罗霍尔斯基沉思了。他那苍白的脸上满是愁容。

“我们就老是照现在这样过下去算了,”丽扎说。“要是他想知道这件事,就由他自己撞破好了。”

“可是要知道,这样做……这样做不但是造孽,而且是……。话说回来,你是我的,谁也没有权利认为你不属于我而属于别人!你是我的!我可不能把你让给别人!……我怜惜他,上帝看得见,我多么怜惜他,丽扎!我一看见他,心里就痛苦!可是……可是,话说回来,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是不爱他吗?那你何苦守着他受罪呢?非说穿不可!我们跟他说穿了,就一块儿到我家里去。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他的妻子。他要怎么样就随他怎么样吧。他好歹总能熬过这种愁苦。……他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末一个。①……你肯逃跑吗?

啊?快点说!你肯逃跑吗?“

丽扎站起来,用疑问的目光瞧着格罗霍尔斯基。

“逃跑?”

“嗯,是埃……跑到我的庄园上去。……然后再到克里米亚去。……我们可以写信给他说穿这件事。……不妨今天晚上就走。坐一点半钟的那班火车。啊?好吗?”

丽扎懒洋洋地搔着鼻梁,沉思不语。

“好,”她说,然后就……哭了。

她的小脸蛋上泛起小块的红晕,小眼睛肿起来,然后泪水顺着小小的猫脸淌下来。……“你哭什么?”格罗霍尔斯基心神不定地问。“丽扎!你怎么了?啊?干吗哭呀?你这个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亲爱的!我的小亲亲!”

丽扎对格罗霍尔斯基伸出两只手去,搂住他的脖子。她抽抽搭搭地哭了。

“我可怜他,……”丽扎喃喃地说。“啊,我多么可怜他!”

“可怜谁?”

“可怜万……万尼亚。”

“我就不可怜他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会惹得他痛苦。……他会痛苦,会咒骂。……可是我们彼此相爱,这能怪我们吗?”

说完这话,格罗霍尔斯基就象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从丽扎身边跳开,在圈椅上坐下。丽扎丢开他的脖子,很快地,转眼间就在躺椅上坐下了。

他俩满脸通红,低下眼睛,开始咳嗽。

原来有人走进客厅里来了,这个人高身量,宽肩膀,年纪三十岁左右,穿着文官制服。他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了。可是他走进门口,碰响一把椅子,这才使得那对情人知道有人来了,回头看一眼。来人就是丽扎的丈夫。

他们虽然赶紧回过头去看一眼,可是已经迟了。那个人已经看见格罗霍尔斯基抱住丽扎的腰,已经看见丽扎搂住格罗霍尔斯基的贵族气派的白脖子。

“他看见了!”丽扎和格罗霍尔斯基不约而同地暗自想道,竭力把他们忽然沉重起来的手和困窘的眼睛掩藏起来。……那个丈夫呆若木鸡,绯红的脸顿时惨白了。

痛苦的、奇怪的、扰乱人心的沉默持续了三分钟。啊,那三分钟!格罗霍尔斯基直到现在还记得。

头一个走动起来,打破沉默的是丈夫。他走到格罗霍尔斯基跟前,脸上做出毫无意义而又近似笑容的怪相,向那人伸出一只手去。格罗霍尔斯基轻轻地握一下那只柔软而冒汗的手,周身打个哆嗦,仿佛他拳头里捏着冰凉的癞蛤蟆似的。

“您好,”他喃喃地说。

“您身体好吗?”丈夫说,声音沙哑,低得几乎听不见。他在格罗霍尔斯基对面坐下,不住地整理他脑后的衣领。……痛苦的沉默又来了。……不过这次沉默不那么尴尬。……那头一步,最困难、最暧昧不明的一步,已经过去了。

现在剩下来要做的,只是这两个人应当找一个借口去取火柴,或者去干点别的什么小事而退常他俩都巴不得赶快走掉了事。他们坐在那儿,谁也不看谁,揪着自己的胡子,极力在乱哄哄的头脑里找出个办法来摆脱这种非常别扭的处境。两个人都出汗了。两个人都痛苦得受不了,两个人都满腔愤恨。他们恨不得扭打一场,可是……该怎样动手呢,该谁头一个动手呢?但愿她走出去才好!

“昨天我在俱乐部里看见您了,”布格罗夫(丽扎的丈夫的姓)喃喃地说。

“我到那儿去过,……是去过。……您跳舞了吗?”

“嗯,……跳舞了。我跟那个……跟留科茨基家的小女儿一块儿跳的。……她跳得很笨。……跳得再糟也没有了。她倒是聊天的能手,”他顿一顿。“她讲个没完没了。”

“是啊,……那很乏味。我也看见你们了。……”格罗霍尔斯基无意中看布格罗夫一眼。……他的眼睛遇上被欺骗的丈夫那种迷茫的目光,他受不住了。他很快地站起来,很快地抓住布格罗夫的手握一下,拿起帽子,往门口走去,感到他的后背很不自在。他觉得有千百只眼睛盯住他的脊梁。这样的心情只有演员给人喝了倒彩,从台口退下场去,或者花花公子后脑勺上挨了人家的拳头,由警察押走的时候才会领略到。

格罗霍尔斯基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前堂的房门刚刚嘎吱一响关上,布格罗夫就跳起来,在客厅里兜几个圈子,迈步走到他妻子跟前。她那张小小的猫脸缩成一团,眼睛眫巴起来,好象额头上等着挨一个爆栗似的。丈夫走到她跟前,脚踩着她的衣裾,膝盖撞着她的膝盖,苍白的脸变了样子,胳膊、脑袋、肩膀一齐索索地抖。

“你这个贱货,”他用低沉的、要哭的声调说,“要是你再让他上这儿来,哪怕再来一次,我也要收拾你。……不准他再跨进门来!我要打死他!听明白了吗?哼哼,……没出息的畜生!你发抖!卑卑……鄙!”

布格罗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肘,摇撼她,然后把她象小皮球似的摔到窗口去。

“贱婆娘!下流胚!不害臊!”

她几乎脚不点地,一直扑到窗口,伸出两只手抓住窗帘。

“闭嘴!”丈夫走到她跟前,嚷道。他瞪起亮闪闪的眼睛,跺一下脚。

她真就闭住嘴不出声了。她眼望着天花板,抽抽搭搭,脸上的神情就象是小女孩看到人家要责罚她而懊悔不迭似的。

“原来你是这样?啊?跟一个轻薄的花花公子勾搭上了?

好哇!莫非你没到圣坛②前面去过?你是什么人!好一个贤妻良母!闭上你的嘴!“

他就一拳打在她那好看的和弱不禁风的肩膀上。

“闭嘴!贱婆娘!我还要给你点更厉害的苦头吃!要是这个下流货胆敢哪怕再来一次,要是我哪怕再撞见一次……听着!!……你跟这个流氓在一起,那……你就别讨饶!我情愿到西伯利亚去③也要打死你!把他也打死!我连眼睛也不会眫一下!走开!我不想再看见你!”

布格罗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和眼睛,迈开步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丽扎哭得越来越响;耸动肩膀,皱起小鼻子,眼睛盯住窗帘上的花边。

“你胡闹!”她丈夫叫道。“蠢娘们儿的脑子里,糊涂想法就是多!全是些胡思乱想!丽扎威达④,小娘们儿,………我可不许你来这一套!你还是给我小心点的好!我不喜欢这一 套!你要干下流事,那就……滚蛋!我家里没有你待的地方!

要是……你就走你的!你做了妻子,就得把那些花花公子忘掉,从你愚蠢的脑子里赶出去!这全是些胡闹!下一次不许再这样!你还有什么话说!要爱你的丈夫!有了丈夫,就得爱他!就是嘛!有一个还嫌不够?现在,你给我走开,……害人精!“

布格罗夫沉默一忽儿,叫道:

“叫你走开嘛!到儿童室里去!你哭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还要哭!你这个人啊!去年你勾搭上彼特卡·托契科夫,现在呢,求上帝宽恕我这么说,又勾搭上这个魔鬼了。……呸!

现在你该明白你是什么人!你是妻子!母亲!去年闹出一场纠纷,现在又闹出一场纠纷。……呸!“

布格罗夫大声叹口气,于是空气里弥漫着白葡萄酒的气味。……他刚吃完中饭回来,微微带点醉意。……“你知道你的责任吗?不知道!……那就得管教您!您还没受过管教!您母亲就是荡妇,您也是。哭吧!对!哭个够吧!”

布格罗夫走到妻子跟前,从她手里把窗帘夺过来。

“你不要站在窗前。……人家会看见你哭。……下回不许再有这样的事。这么搂搂抱抱,迟早要惹出祸事来。……你会倒霉。我戴绿头巾难道会愉快?可要是你跟他们,跟那些下流家伙胡搞,那你就是给我戴绿头巾,那你就会……。哎,不说这些了。……下一次你……不要那样。……要知道我,……丽扎……你不要做那种事了。……”布格罗夫叹口气,于是白葡萄酒的气味把丽扎笼罩住了。

“你年纪轻轻,傻里傻气,什么也不懂。……我又总是不在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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