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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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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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倒了杯茶,却见胡璇拿了个小包裹推在自己身前。荆云细看过去,那正是傍晚下山时胡璇手中多的事物。
    “这是什麽?”荆云接过小包裹,不解地看著胡璇,打落开来,里面竟放了十大锭银宝。
    “连日来多谢荆大哥照料。”胡璇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胡璇身体已然康复,却不敢多误荆大哥时日。荆大哥恩情只能铭记於心,小弟身无长物,仅有这些银钱,只是胡璇来日来吃用荆大哥的,望荆大哥莫要推辞。”
    荆云心中为他来见自己欣喜的情绪早已不知踪影,面上没显出来,却闭口不语,任胡璇说完这番话,只是沈思不语,将小包裹原样抽了口封好,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推回胡璇身前。
    “荆大哥……”胡璇一来知道荆云对自己的情思,二来也知道荆云这样的人定不会把银钱的事放在心上,於这样为了几锭银子推来就去的事情,胡璇也拙於应对,可若讲到自己心里怎麽想的,有些话又终是说不出口,只得微微抬脸看著荆云。
    “昨夜山火,召了旧部,你便只为的这一包银钱麽!”荆云转过身云,回到自己床榻边,拿下悬在床头的长剑,靠坐在床头,一边抚擦自己的剑鞘,一边说道:“楚康帝的仇,你自己揽在身上,也不问问我麽?”
    “……”胡璇知道荆云必是明白自己想杀雷延武的心思,也不做否认:“这是胡璇报自己的仇,不想再拖累荆大哥……”
    “……”荆云侧目看了看胡璇:“你可知道你面对的不是雷延武而已?”
    “他只是个武将,还是中原之士……”闪跃的灯光下,胡璇半垂著眼帘,扯起一抹讪笑:“胡璇若是可敌西砥的千军万马,便不会亡国。”
    荆云有一刹的静默,似是为胡璇那淡秀之色惊豔,只是此刻的胡璇那双一直澄清的眸子似乎茫然不著边际……或是深不见底,荆云显些误会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看错了他……或是从来未曾了解他……
    “……若我执意同行……”荆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语气却坚定得似乎不是在征求胡璇的意思,只是在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多一个,多一个帮手。”
    “……荆大哥应有自己的事情。”胡璇抬头看他。
    “就算急於与我分道扬镳,也不在这一时。”荆云放下手中的剑,起身走到胡璇对面,坐了下来,定定的看他:“我宁愿同你一起复了这仇,也不想看你孤身犯险、九死一生。”
    “若我不成事,荆大哥带上胡璇的份,再同雷延武清算也不迟。”胡璇淡淡一笑,这一句只是信口说来,看来荆云打定了心思同行。
    “……”荆云没再说什麽,心下却怅然:宁求玉碎,不求瓦全,你恨入骨髓的,为何仍旧不是宴子桀?
    张劲连连上奏,西砥调兵迅速。
    看来这一仗比想像中来得早了,宴子桀亦决意亲征。
    叶纳身在宴宫,宴国旧臣以为不当,数度谏言宴子桀将她收押。。
    当初宴子桀率军刚入宴都,叶纳以西砥公主身份出使,宴子桀便与她两心相许。宴子桀有意与叶纳和亲以求安稳西砥形式,自己也好安心对付北方吴国各部。叶纳母亲原是宴子桀叔父之女远嫁西磔,西砥蛮夷之族,原本亲上加亲和婚也习以为常,却以宴子桀与叶纳实为堂亲拒绝和亲。
    宴子勇当时派宴子桀西征楚国,想借乱军之际治宴子桀於死地,叶纳心系宴子桀,当时还在宴国出使,星夜逃城,决意与宴子桀相守;此次胡璇与胡珂归降之际捉到叶纳,也全是因为西砥为了与西部蕃帮联手进军中原,想与西部拓泊国和亲,要叶纳远嫁拓泊;叶纳终是又一次逃婚,为胡珂所擒;前几日宴子桀宫中遇剌,危难之际又是叶纳相救,本就倾心於叶纳的宴子桀又如何肯收押叶纳,最後龙廷之上勃然大怒,众人才再也不敢进言。
    此刻宫中荣妃被毒害,剌客屡见,宴国形式刚定,宴子桀可谓内忧外患,即决意出兵,又不能不防国内动乱,便安排原拓阵守宴都,叶纳随军出征。
    西砥是游牧族,男女老少皆精骑术,叶纳又自幼好武,十三岁时便同兄长莫查合数度出战,宴子桀虽不担心她不惯军旅之苦,却又担心终是与她族人兵戈相向,便给她封了个中军副将,随同自己左右。
    出征前日,宫中夜宴散去,宴子桀带著仪仗护卫,送叶纳回了她的寝宫。
    叶纳想到两国即将交兵,心下苦闷,却终是对宴子桀恋慕太深,叛离了自己的部族。
    酒到酣处,原本就性情爽郎的她终是按奈不住自己一番愁思,拥住宴子桀要离去的身形,低声道:“子桀,你不要走!”
    曾几何时,这句话……在哪里听到过?
    是他。胡璇,他拉著自己的手,那幽怨含情的清秀面容又浮现於脑海之中。
    当时是感动著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又夹杂著些许心里嫌弃他的感觉,自己冷冷的抽回了手,对他说了些什麽?
    “放手,放了手,我们就还是兄弟。”
    他终无力的放了开,垂下头去,没有很仔细去看他的表情,却隐隐的记得他心碎的闭起双眼……
    而如今……这个美丽的女孩,留在自己身边待自己情深意重的女孩,还要伤她的心麽?
    回过身,将她拥进怀里,抚著她的头发:“我不走!永远陪著你!”说给叶纳听,亦或说给自己听?还是……
    还是……
    不敢想像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法,宴子桀皱起眉头,强制自己压下自己根本不敢相信的念头,深吸了一口气,扳起叶纳的双肩,让自己更清郎的认清眼前的人,极其坚定的道:“凯旋之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时。这一生,朕终爱的女子,便是你!”
    “……”含泪望著宴子桀,叶纳轻声道:“若是……子桀你……”不敢说出不吉利的话,叶纳咽下了这句:“……我定是生死随你,可是……若是军情不利於西砥,我只求,能放过我的家人……你可允我?”
    宴子桀猛然间感到一丝凉意。仿佛因果循环,同样的境遇、同样的感情、只有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却不断重复的出现——当日胡璇,也说过这番话……
    “我答应你。”宴子桀拥她入怀,自己也闭起双目,心中却暗筹:若真要坐稳这江山,又不想违背对她的誓言,却也只有在沙场上,除尽自己心中的後患……若终有那一日,你会不会也如胡璇一般,当朝当在朕的身前面般阻挠……最终
    ——也将离朕而去?

    第二章

    荆云与胡璇一路西行,天气渐渐转冷。
    越接近桐城,胡璇的心情也就愈加紧张——那里有令他蒙羞於世人面前的记忆。
    荆云於这些事心知肚明,所以当胡璇提议绕过桐城向西砥行进的时候,荆云什麽也没有点破,都随著他的意照办了。
    近来胡璇晚上都会与一个人接洽。胡璇按照自己打算的计策,将需要准备的东西告诉来人,然後由他传报回去。
    荆云於胡璇的谋算可算是了如指掌,更何况有自己在,荆云觉得胡璇也许做得太过谨慎,在荆云看来,他这些安排,加上自己的协助,雷延武就算有十条命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可是荆云没对胡璇说,他想看看,胡璇这样淡泊的人,恨一个人可以做到什麽程度。况且……就算自己出手杀了雷延武,就可以得到他的心麽?亦或是——复了仇,他又会怎样?他就放得一下切了麽?可以不爱那个人?可以平平静静的生活?
    在这个隐蔽的山林中已经停留第三天了。听胡璇与来人的谈话,准备好了胡璇要的一切,五十兵丁、三百犛牛、火把、六百短刀、燃油,最为万全的,也是荆云最为注意的,却是——火药。
    当年在楚国时楚康帝的父亲依求道士炼就天尊丹的时候,便有过这种爆物的记载。只是十分难以配成,而胡璇竟然让人办到了,并设埋在雷延武按胡璇套计的必经之路上……
    “就是这样,”胡璇对接洽的汉子道:“当後给粮仓起事的时候,雷延武就一定会赶来救援,大家就可以向设好伏的方向退,再用犛牛的火仗队由後面冲毁给粮队,逼雷延武往这个方向走。”说到这里,胡璇的面上现出了一抹惨淡的笑意。
    荆云看不太懂这抹笑的意思。如果胡璇现在就在假想雷延武被他设计而死,那这个笑容有点太平淡,根本就与他这样处心积虑想害死一个人所得到的结果不相附合。
    “到时候让大家将火把引了投向埋好火药的地方,瓦解了他的护卫队,就算炸不死他……”胡璇看了看荆云,双目闪著一抹矍铄的光彩,或许是自信,或许是对荆云的信任:“到时候荆大哥也可不废吹灰之力,手刃雷延武。”
    荆云点点头。
    “公子,即是铲除雷延武,肖老将军以为,能引得西砥王子莫查合,一举消灭,也算是为中原铲除一个祸害。”来者对胡璇道。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最好。”胡璇却摇摇头笑道:“西砥的大政都是这个莫查合王子执掌,他的皇帝老父早便没了实权,他这样的身份,哪里会为了前锋军队的一个小供给队而轻易出兵?前锋阵队仍然是雷延武,这点肖老将军已经探到,这就足够了……其它的……”说到这里,胡璇似乎神游了一般,双目又没了焦聚,若有所思的道:“……就交给宴国的军队去做罢。”似乎为了掩示一下他无意的失神,拿起茶杯来,浅品香茗。
    “啊!还有一件事,肖老将军要我代为传达。”那人忽然又道:“虽无关大计,不过此次宴国皇帝宴子桀御驾亲征……”
    话音未落,胡璇的手一抖,茶水微微溅了出来,面色瞬间苍白。他转头望著那男子,唇齿间微微抖著,似乎想问什麽,半晌也没发出声音来。
    “公子……”来者颇为担心的看著胡璇道:“……你……不要紧吧?”
    连外人都看得出,更何况荆云,可荆云却佯作无事,向来者道:“这消息也不会错麽?”
    “不会错,宴国的前锋军队已经抵达两日,昨日宴王宴子桀才率众抵达桐城。”那人向荆云道。
    胡璇微微低著头,目光游离,似乎在思考什麽,又明显的带著些不安的气氛。
    “如此就先按商议好的准备吧。若有变动,明日公子想好了再传达给肖老将军。”荆云代胡璇向来人做了交待,胡璇才回过神来,草草的应对著,送走了那人。
    这些天来,荆云看惯了胡璇心机深沈的面孔,甚至很多时候,荆云都以为自己之前认识的不是他……可当宴子桀这个人——不,只是这个人名出现的时候,胡璇心底的脆弱便被触动,便如现在一般,整个人有些呆滞、或是慌恐般不安的坐在桌前。
    “恨他麽?”荆云缓缓坐在胡璇对面,定睛看他。
    有些怯懦的抬头,回视荆云。
    胡璇的目光中,又仿佛回到了他痴傻的那段时间的样子,茫然、呆滞、空洞。
    “我说宴子桀,恨他麽?”
    恨?不恨……我怎麽可能恨他?只是有些怨罢了。
    胡璇无焦集的目光望向地面,茫然的摇摇头。
    “别怕他!”荆云几分戏谑的道:“要不然荆大哥想法帮你也宰那兔崽子!”
    “不!”慌张的,胡璇猛然抓紧荆云的手臂,紧张的摇头:“不行!”
    笑容——荆云扯著嘴角,那对於他自己来说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定定的看著胡璇认真而急切的表情。
    发现自己太过紧张,胡璇缓缓松开双手,低下头,喃喃道:“他是中原面姓的希望……不是每个人有五十万大军,都可以抵挡得了西砥的雄兵……你……我们不能这样……”
    “嗯!荆大哥知道!”荆云拍拍胡璇的肩头:“好好睡吧,天色不早了,有什麽事,明天起来再想。再有两天,咱们就可以手刃头号仇人雷延武了!”
    胡璇默默点头,送荆云出房。关上门,力脱的倚在门板上……就算他不是中原的柢柱,他也是我爱的人……就算他不能成为我的爱人……至少也是我的弟弟……就算他伤害我,我也只能选择离开——籍以逃避。
    由怀中摸出那块劣玉。总算荆云没真的丢掉它,看著它,仿佛时光就回到在桐城那段日子——在民居和宴子桀相依为命的时候,他把他身上剩下的唯一一块玉佩送给自己;在楚王宫的时候,他握著这块玉对自己说“我会好好待你,不再让你受委屈”……
    微微笑著闭起眼,泪从睫毛下轻轻的划下——如果那之後,便什麽也没有发生过……
    夜幕深沈。
    西砥大军的阵营中一片混乱,兵刃相交之声不绝於耳。一个西砥兵丁打扮的男子手执一把长剑,不过几十式,便杀开一条血路,冲进主帅的帐营。
    火光冲天,众兵将手执火把围住了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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