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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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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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璇纵马而行。天空中那盘旋著的大雕一声长鸣,引得他抬头望去。唇角,牵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极为少见的,那或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会拥有的、晦涩的笑容。
    渐渐接近了伏设火药的废丘,胡璇就越发紧张。多日来的隐忍受辱,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胡璇言语不通,这二十人自然不是留给胡璇听他调遣的。而是火药阵引燃有序,这二十人一来是保他平安到达,二来刚是监视押送之用,若是胡璇不肯照计行事,定要死于这些人刀下。但胡璇此刻心中又何偿不是打算着,若要依着自己的布设,必然要置这二十人于死地方可。
    胡璇一路行一路想,不知不觉到了正午,已来到了布设火药的丘道边。其中一个为首的西砥兵上前来,将一卷布轴递了上来,胡璇打开,上面是莫查合亲自点画的火药布式,完全与自己所要求一模一样。那士兵又示意胡璇跟随,绕到了一处隆起的石丘之后,胡璇这时便看到引爆用的火折、药引堆放齐全。
    示意明了,胡璇带众人上了小丘的半山腰。下面是与对面石丘交接之处,隔开两连山双丘的是一条约二丈余宽的关外驿道,无论行军还是通使的必经之路。
    胡璇由丘上望下去,心里思量着如何甩开这二十余人,那些人却行路行得累,各自下了马,席地而坐,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两个三个人结伴轮班去小解。
    胡璇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天色还早,雷延武的速度据莫查合所算,最早要傍晚才可以到达这里……索性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耳边不断传来身边那些西砥兵的言笑,虽然不明其意,胡璇便知道他们的笑料定是自己。微微睁开眼,侧头看过去,果然那二十人三三俩俩围在一处,用那种说不出是轻蔑、嘻笑、调侃、甚至胡璇见惯了的情色之意盯着自己说笑。
    心中何其不堪,可此刻胡璇只能转过头,压抑心里翻滚的复杂情绪,闭起眼睛,不再做杂想。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最西处的交界线仿佛起了薄雾般腾起了尘土。
    众西砥士兵心照不宣的住了口,尽量不再发出声响,且不约而同的围向胡璇。
    这个示意自然明了,到了这个时刻,胡璇若不依计行事,死的也将会是他。
    胡璇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识相的在两个士兵的押解下徒步下丘。
    到了丘下的驿道边,两个士兵便自动退到了胡璇身后更远一些的山石后,只将胡璇一人留在了引爆火药的山丘後的引爆口之前。
    马蹄隆隆声渐渐听得到。
    胡璇拿起燃枝,蹲藏在足以挡住他身形的山丘之后,心中颇是紧张,却还是向身后的丘陵望了望,看看那两个西砥士兵。哪知那二人自是惜命得要紧,早早退得远远的,竟然登上了颇高的地势,露著两个褐色皮帽的脑袋尖望着胡璇,这会儿也全然不理胡璇是不是要逃了。
    胡璇由鼻子里轻轻一声嗤笑,回过头拿起火折子握在手里,另一只手便拿起那十来只长长的火撵子,继续小心的观望西边方向。
    尘土越来越浓重,马蹄声亦越来越响。
    雷延武——胡璇的手开始发抖,紧张的发抖,头上开始冒起冷汗:胡璇今日的成败,就看你聪明还是糊涂!从你身份已然披漏於西砥大漠的那一天起,你便注定在此再无立身之地——你倒底明白不明白!

    第二十五章

    点操兵马的校场上最近时常出现宴子桀的身影,距他出兵亲征之日已然不远,他亦事事亲为。直至深夜,才返回自已的寝殿。
    “皇上。”一回来,那几分欣喜又几分於男人过于甜腻的声音传来,这些天来一直服侍自己的男子由房里迎了出来。
    宴子桀坐在塌上,由著他给自己褪下靴子,宽衣解带。
    “皇上,白日里皇上命人赐给很季伏的人参,季伏命人入了汤……想是能为皇上驱寒……皇上……”
    宴子桀将手指压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收声,才低声道:“命人盛上来吧!”
    季伏——越发难掩的性格,在一日又一日相处中流露。宴子桀想要的温柔并不是这一种,那一种安然、淡泊、温暖、包容,当真如晨曦或暮霭的感觉,却与面前之人相去甚远。
    这个男子太灵动,仅管他歇力少言,施尽温柔,但那种东西并非造作而来。
    季伏转身离去,宴子桀更衣入浴。
    就连浴殿里,都仿佛印下了胡璇的影子。他痛苦的、挣扎的……
    摇摇头,不想去想,也不愿一个人安静的独处,宴子桀随便抹了抹身上的水,披上浴泡,又回到寝处。
    房中弥漫著一股清香。塌前的矮几上放好了一碗热汤。季伏早已钻进了塌中,正由暗处静静的望向自己。
    宴子桀来到塌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拥了拥季伏已然脱得精光的身子:“后天朕要亲征,你随朕出征可好?”
    “全凭皇上作主……”声音低弱的,甚至有些抖。宴子桀心想是不是昨天又伤到了他,伸手便向下面探去,边问道:“还痛么?朕伤了你?”
    “没有……”急急的应著,季伏却颇显慌张的撑开宴子桀:“皇上,汤要冷了,您喝下吧……”
    “嗯……”宴子桀点点头,命季伏去掌亮了床头的灯火。
    他很少让房间灯火通明,这与不想看清季伏的面容有绝对的关系。
    宴子桀坐起身,拿起那只汤碗。
    季伏把脸转向一边,仿佛害怕宴子桀看到了自己容貌便不再宠爱。
    余光藐了藐季伏,宴子桀送到唇边的碗又停了下来,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你也喝一点吧……朕也怕你着了风寒……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季伏忙转过脸来,对上宴子桀,声音打颤:“……季伏受用不起……”
    “受用不起你还敢骗朕!”宴子桀忽然将碗往地上一倾,立时发出一阵嗞滋的轻响声,地上竟化出一股烟沫,被毒性化出一块块小小的土坑来。
    季伏脸色惨白,缩着身子向后挪,上下唇打颤,惊慌的望向宴子桀,猛地他想起什么,忽然向床头扑过去,手里抓了东西就要往口中塞。
    宴子桀的反应又岂是他能比的,手腕被宴子桀钳子似的手握了住,再被宴子桀硬生生的扒开手掌,抢下那包还没能打开纸包的药粉。
    “是谁让你来害朕的!说!”宴子桀压低了声音,全然没有打算张扬这件事。
    季伏慌张摇头,仿佛几分哀求地望着宴子桀,眼里微微泛起湿意。
    这时却不由得让宴子桀心头一紧——胡璇那凄哀无助的神情便仿佛浮现在眼前。
    “……”宴子桀只夺了药,松开了紧握着季伏的手,神情亦是一种绝望的痛切之色:“……为什么要害朕!为什么……你告诉朕!朕恕你无罪……”
    “……”季伏努力平息喘息,缓缓正了身子在宴子桀面前跪下叩首:“皇上……您……赐死季伏……”
    宴子桀冷下脸来,扯起季伏,让他正对自己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即便你不说,你的出身、你的家乡、你的亲友、你所认识的人……只要与你有关,朕都能查得到!此刻你只要告诉朕,你是谁所使,朕就为你做主!”
    季伏果然表情中开始一种微妙的挣扎,可仅仅是一刹,他又望向宴子桀:“皇上……季伏一人之罪……”
    “根本不会是你!”宴子桀狠狠地将他甩在塌上,直指季伏道:“你根本没这个胆量来杀朕!弑君不只诛九族,更连作亲友,季伏你招出主谋,朕为你做主!”
    “皇上……”季伏伏倒在床塌上,已泣不成声,泪眼望向宴子桀道:“季伏家人已为恶人所擒……无奈之下被逼如此、季伏死不足惜,但求皇上为季伏作主……指使季伏的,正是内宫总管安公公!”
    宴子桀的脸色刹时惨白,像被雷打了一般怔怔站在当地,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朕……的舅舅……”
    卷着尘灰、雷延武的骑队以种十分稳定的速度前行。
    倘若当真是要炸毁这批人马,胡璇这样侧头观探是极其容易被发现的。可也好在他一动不动,只忍着不时让眼睛发痛的沙尘,仔细盯紧眼前一披又一披奔来身边又随即掠过的军队。
    山头上的二十个西砥兵可是又急又害怕,急的是这胡璇怎么还不引爆?可又害怕,会不会引爆的时候将自己也圈进去?听人说过雷延武与宴子桀那一役,仿佛是十分可怕的东西……左想右想,可是面临雷延武的大军,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露了马脚,只好一个个捏著把汗盯紧胡璇。
    雷延武的大旗出现,胡璇也隐隐认得便是雷延武的身形坐骑于马上。当下猛然起身,手里握紧火撵,撑着石丘跃入了驿道。就是这么一连串动作的功夫,刚刚还距胡璇颇远的帅旗已到了胡璇面前。
    “雷延武!”也不理会隆隆的马蹄声是不是能将自己的喝叫声传过去,胡璇定身站在驿道侧,直直的盯紧帅旗下全身铠甲的将军。
    今天胡璇就没穿著西砥的兵装,他这样忽然出现在驿道上,自会引起军队的注意,十几个士兵围了上来,长矛架起,将胡璇围在正中。
    军队的行进缓缓停了下来。雷延武遥遥的坐在马上向胡璇的方向望过来。
    有些讶异,却还是命人让开一条路,雷延武催马来到胡璇面前:“你如何会在这里?今次又玩什么把戏?是毒酒,还是火药阵?”
    胡璇气定神闲的一笑,扬了扬脸面前雷延武:“我来救你!”说着,将手中的火撵子向雷延武挥了挥:“若我听命于人来炸死你,你认为这个人会是谁?”
    雷延武的表情瞬间凝了下来,但决非惊讶,而是陷入沉思,目光有些茫然。
    胡璇没多给他时间,一声断喝:“雷延武!你今日反也是死,不反亦是死!你若不甘心,就速速命人将那二十人伏设的西在砥兵拿下!否则今天胡璇与你同坐一条船便全都赴往黄泉路!是生是死,全看你是一念之间!”说着,手狠狠一指自己身后的丘坡上。
    雷延武抬头望过去,隐隐看到移动的人影,沉着嗓子,对身边的西砥将领下命,只见那人领了命,带同几十人骑马向着丘下小道而去,胡璇才算松了这口气。
    “可你为的又是什么?”雷延武立定了马匹,由高处藐视胡璇。
    “你当我还蒙在骨里?”胡璇眯起眼,冷笑回视雷延武:“有些事总瞒不过一世!定宁郡主与莫查合联同安公公如何计害我,我如今已心知肚明!”
    雷延武神色间一凛:“莫查合连此事也对你说了?”
    胡璇淡淡一笑:“他们自然不会说!若让那母子二人知道我连他们的底招都识破,又如何还能让我存活到今日?又如何能信我一心襄助他们铲除你雷延武?”
    “……”雷延武冷笑:“所以你将计就计,想杀的并非雷某,而是莫查合!”
    “正是!”胡璇说这话的工夫,雷延武派出的一队人马已然回了来,多牵了十几匹战马。
    胡璇藐了一眼,继续对雷延武道:“胡璇大仇未报,今日赌的就是你雷延武的野心!你若还算聪明,便不能把希望寄于莫查合甘居人下!你今日若当真是单身赴死,就算胡璇有眼无珠救错了你!你若有心一争天下……”胡璇面上的笑意更为饱满,伸手复又指了指北方:“莫查合的十五万大军分成五批就押在十里开外!你今日要么成王、或是败寇,再没有后路!”
    雷延武翻身下马,脸上阴晴不定,直直盯紧胡璇,来到他面前极近的地方停住。
    胡璇没有半分退缩,坦然回视雷延武。
    静默良久,雷延武才开口道:“我若弑莫查合,在西砥便无立足之地。这点你应该明白。你犯险只身置此地,为的又是什么。”
    “你若争天下,本就不该是西砥大漠。”胡璇道:“杀机已起,由不得你休养生息!”
    由雷延武微微得意的神情中,胡璇知道自己又猜中了……只是此时心中才晃忽发觉,只要顺着权利的欲望向上延伸,无论是雷延武、或是莫查合、亦有宴子桀……仿佛很轻易的就知道他们即将如何做出选择……然后只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加以引诱,便又十分轻易的就可以讨好与左右。
    “……”雷延武终于放声大笑:“那今日雷某就要谢过你的好处了!”拍了拍胡璇的肩头:“可惜你却没有任何价值了!”
    “当真如此?”胡璇一声冷笑:“是脱离西砥之后、你动荡不安的军队与宴子桀一争高下的胜算高?还是天下大乱各自为政有机可图?”
    雷延武某名的又被胡璇的提议吸引——或是他自己也开始觉查:这个美丽的人,任何一个建议,只要有一点道理,就会比别人的道理更容易让人信服。
    “我可以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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