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普罗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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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普罗旺斯-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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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说
但是,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座城市,竟然始建一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初访马赛(1)

在法国的所有名城中,除了巴黎,还有不少令我非常怀念、难以忘怀的城市。当你将你的感受同别人交流时,如果提起里尔、里昂、圣埃蒂安和克莱蒙费朗,都会遇到很多与你完全不同,却又坚定不移的意见,但一提到马赛,如果对方不是另有隐情,那么几乎每位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对这个城市独特的风格留下深刻的印象。

对很多人来说,这里可能有些低俗,你看那在卡纳比里号上喝得烂醉大喊大叫的水手们 ;看那船坞旁喧嚣嘈杂的酒吧;看那伊夫岛上古老而冷漠的监牢;还有天色一晚,就令旅游者望而却步的狭窄的后街;还有,感谢《法国联合报》的提醒,还有在比利时人的每日市场,对新买的鱼是否被偷梁换柱的疑虑。马赛给人们的印象似乎是混乱、嘈杂,甚至还有些危险。

有一种观点认为,外国人到法国旅游,没必要一定来马赛。我清楚地记得,多年以前,我的邻居佛斯廷就给过我关于这个城市的警告。他一生只来过这里一次,但他决不会考虑再故地重游了。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却绝口不提,只是一味摇头。后来他告诉我,如果准备再去的话,他一定会带上枪。

但是,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座城市,竟然始建于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传说——当然这不容置疑——这个城市是在爱情的基础上创建的。

公元前599年,一名叫做普罗提斯的腓卡尼航海者来到海边,去参加南尼国王举行的盛大宴会。宴会上,国王的女儿吉普迪斯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个年轻的航海者,立刻就坠入了爱河。她认定他就是她所寻找的白马王子。

于是,就因为这闪电般的一眼,国王将海滨最好的一百英亩土地,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了这对爱侣,用以给他们建造家园。马赛,就这样诞生了。

从那时起,两人在这里相亲相爱,生儿育女。二十六个世纪过去了,这里的人口从两个发展到了一百多万。

和这座城市一样,这里的居民因此而声名远播,就像他们的批评家所说的,略微有些特殊(un peu special)。这是一种很独特的说法,不像在英国似的,被认为是一种赞誉。

马赛人给外界普遍的感觉是,喜欢夸大其辞。我怀疑这或许跟马赛是个渔港有关,环境在一定程度上激励了渔民们喜欢夸张的本性。只有在马赛附近的海域,才像传说的那样,沙丁鱼能长到小鲨鱼大小。如果你想见识一下这些奇迹,就有人会告诉你,你没赶对日子,得等到月圆的时候;如果那时恰好是月圆的时候,又会有人告诉你,你还必须耐心地等待,因为只有出了新月,那种巨大的沙丁鱼才会现身。同时,为了与传说中的奇迹相配合,叙述者会不时地用胳膊肘捅你一下,或向你神秘地眨眨眼,可你却只会对这种暗示越加迷惑。但这些都无损于这里的声誉。我还曾经听说,不论什么时候来马赛,只要带上几小搓盐,就可以经常地、随心所欲地参加这里的各种会议。

当然,这些故事存在的先决条件是,你必须要懂他们在说什么。如果一味惟中央政府的指令是从,马赛也许永远不会有快乐。即使蒸去马赛人演说辞中的所有水分,你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有反抗巴黎的古老传统。马赛总是尽可能地避免说法国官方语言,这应该算地方语言取得的一个局部性胜利。事实上,即使偶尔有几个单词的发音和官方语言一样,这里的音调也显得要低沉粗犷一些,就好像是觉得以前的音太单纯,才在粘稠的语言学作料盘里泡过了,再拿出来。如果某一天,你碰见了发音不同的单词,或遇到某位有语言怪癖,你可能会很吃惊,纳闷自己是否一不留神掉进了一种新语言的漩涡里。

有个短语一直令我困惑,直至写出来,我才搞懂它的意思:“l’avillon,c’est plus rapide que le camillon,meme si y a pas de peuneus。”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使没有轮子,飞机也比火车快。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语句子,而用在那种作料盘里泡过了的马赛语说出来,它却令人不知所云。

想像一下这里的困难吧,这个短语用当地语言来说,就成了:“ll est un vrai cul cousu。”将这个短语刻板地翻译过来的人一定毫无幽默感,甚至可能都不会笑。一个词一个词地翻译,这种做法愚蠢得就像将某个人的屁股缝合。假如不巧遇上一个固执孤僻的人,那么这个可怜虫就会被视为严重地扰乱视听,然后“il est bon pour le cinquante…quatre”,这里说的是五十四路电车,就是停在医院门口专供精神错乱者使用的那种。

即使是父母们为后代取的名字,也不能避免马赛的这番礼遇。安德烈,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就成了德杜,弗兰克斯变成了塞叟,路易丝成了贼兹。这些孩子们慢慢长大成人,也熟悉了这种在法国其他地方都不受欢迎的语言:如momo和mafalou,toti和scoumougne和cafoutchi。

这都是语言中的语言,有时即使对古老的普罗旺斯地方方言来说,也是陌生的,有时是借用了几百年前移民的泊来语,如意大利、阿尔及利亚、希腊、亚美尼亚,还有天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什么语言。这是一盘用时间的微火做出来的语言大杂烩,不断丰满,不断成熟,能令所有的旅游者头晕目眩,莫名其妙。

在这里,你要越过的第一个屏障,就是找到镇中心。最简捷、最浪漫的方法都是走海路,如果选这条航线,你或许会认同塞维涅夫人的观点,她“曾经为这个镇子超凡的美所震撼”。因为那样就能饱览这里的一切景色:整洁的矩形老海港,城市向周围的那种雄壮的蔓延,金光闪闪、昂然屹立的伽德圣母雕像。

倘若你像我们那样从公路上走,你的第一印象恐怕不会太好,你不会看到它那独特的魅力。充满现代气息的马赛市的市郊,同塞维涅夫人记忆中的似乎并不一样,它们是沉闷的,显得压抑。交通系统从不同高度上沿着隧道向外辐射,或向内收拢,然后再顺着同一建筑风格的高架路向远处伸去,杂乱地交织着,让你不由得升起一种想将它们全部拆除的欲望。

然而,在这里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你能够保持理智,而不易受当地地理环境的误导。我们走的是去老海港的路,深深感受到了周围景色的迅速变化。假如你从海上来此,你就能感到这种变化的魅力了——刚才还是狭窄拥堵的街道,转眼间豁然开朗,变成了一望无垠的海面,可以一直看到那遥远的地平线。城市的污浊空气渐渐淡去,新鲜纯净稍带些咸腥味的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就是马赛——你终于来到这里。大大小小的渔贩子聚集在这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绵绵不断,这一定就是马赛了。

每天早上八点,他们就会汇集在海港的东侧,穿着防水皮靴,戴着皮面具,站在一个个小餐桌大小的矮柜后面开始叫卖。矮柜里是渔民们一天的收获。这些鱼都还活蹦乱跳的,不断游动着寻找生机,鱼鳞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银白的,铅灰的,湛蓝的,鲜红的,瞪着古怪的眼睛,流露出哀怨的眼神,看着你慢慢从它们身边走过。

如果有一秒钟的停顿,女人们——男人打鱼,女人卖鱼,看来是这里的习惯——就立刻会从她的盆子里抓出一条鱼,直送到你的鼻子底下。

“您看这儿,”她说,“再闻闻这味道!”她在鱼背上拍击着以表示鱼的健壮。鱼在手上剧烈地扭动着。“我一定是疯了,”她说,“活鱼只卖死鱼的价格。吃鱼吧,吃鱼能滋补你的大脑,吃鱼还有助于你的爱情,来吧,来吧!”

顾客被吸引了,连看带闻,掏钱购买,然后拎着蓝色的包装袋满意地去了。鱼在袋子里顽强地挣扎着,他们将它小心地举起来,使塑料袋远离自己的身体。

在一大溜摊位后面的港湾,渔船镶嵌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而沉浮,船与船都相隔很近,一直连缀出几百码远,感觉上你能从不同的船上一直走过去,却不用沾水。缓缓漂浮的宫殿、在白天出航的船只、折射着其他渔船光耀的别致的快艇、拥挤的渡口,会把你带向一海里外的一个小岛,小岛同大陆隔海相望,空寂而冷落,使人感到几分险恶。

初访马赛(2)

紫杉城堡,根据奥卡忒斯早年的叙述,建于公元十六世纪,同整个城市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用来关押那些令当政者深恶痛绝的人。这里,令那些犯人稍感慰藉的是那清洁的海洋空气。在马赛的视野里,隔着一带海水,犯人们的痛苦和烦恼就像一幅渴望自由的画卷。

这里好像已成为了大仲马小说情节的一部分,在这种氛围里,去想像紫杉城堡中那并不真实存在过的著名的囚犯和摩特·克里斯托法庭,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亚力山大·大仲马创造了这里,并亲眼见到了他的这一值得后人纪念的创造物。当时的执政者由于不想令大仲马的读者们失望,特意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小规模的摩特·克里斯托法庭。但这里并不缺乏真正的囚犯。有一个时期,这里关押了数千名新教徒,等候着成为船上的奴隶。

当时的法律非常荒谬可笑,这同我们今天的法律颇有相似之处。有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不幸的尼奥泽勒先生犯下了用语言都难以描述的罪恶,那是因为他忘了在国王面前脱帽。令人震惊和恐怖的是,国王的一句话,使他在这个小岛上被孤独地囚禁了六年。而国王后来也未得善终,他是痛苦而悲惨地死去的。

我们认为,一个短暂的海上航行,能让我们以饱满的精神去开始新的一天,所以我们赶到码头旁的售票处去买船票。一个年轻人在柜台后连头也不抬,就扔出一句最简洁的回答:“早上没有。天气。”

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温暖怡人。我们望向他的身后,渡口就在那里,看上去异常坚固,直指大西洋。这时我们的视线同紫杉城堡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玻璃相隔。天气有什么问题吗?我们问。

“密思特北风。”

不错,这种危险的风暴的确能限制人们的自由。可现在,外面只有阵阵微风,只有这些。“可密思特风还没有到来呀。”

“就要来了。”

“那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他不屑地耸了耸肩,这是我们今天第一次遭遇到的不屑一顾的态度,还好没有什么争吵。离开码头时,我们被一个长得黑瘦的人拦住,他抖着一根手指,指点着我太太。“放弃你们的想法吧。”他对我太太说,又指向她挎着的照相机,“把它放回你的包里,这是在马赛。”

我们四下张望,看到了一大群偷照相机的贼、正在休假中的自由自在的水手们。载着高官的摇着黑玻璃窗的汽车,像从地狱里驶出般从我们身旁掠过,也许真有什么危险的信息。但什么也没发生。

阳光像刚才一样温暖,咖啡馆里仍然挤满了人,人行道上的人流以地中海城镇特有的速度缓慢地流动着,没有人行色匆匆。口若悬河的马赛侃爷依然站在那里,我们注意到,这次他的演讲显得比以往成功。因为在半小时内,我们就得到了以往要一周才能得到的那些有趣的东西。人们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缤纷多彩,许多人脸上反射出非洲人般的色彩,从淡咖啡色到塞内加尔人纯黑耀眼的肤色。

我们回到卡纳柏里街,这条宽阔的大道从海港一直通向东方。这里曾是南方的香榭里舍大街,可现在,类似的宽阔的林阴道在全世界随处可见。如果你对银行营业厅、航空公司和旅游货运站没有特殊的兴趣,就决不会在这里稍作停留。沿着大道一直往前,然后再向左转,顺着杜格米尔林阴大道,你会来到圣查尔斯车站,这是每个游客的旅途中不可缺少的一站。

顺着车站的楼梯盘旋而下——这是只有在电影背景中才能见到的东西,十九世纪的宽大笨重的楼梯,镂刻着亚洲和非洲的具有象征意味的花纹。这是一个赏心悦目的地方,如果你没带着沉重的行李,就可以从这里一直欣赏到马赛的入口。从这里出发,假如你赶时间,或走累了,你可以尝试一下乘坐马赛地铁的感觉。

对这类地下运输系统,我几乎毫无经验可言。一走进伦敦、纽约、巴黎的地铁,我马上就会迷路,像人家买张票那么快。但马赛的交通系统,即使对那些毫无方向感的人,也显得过于简单、过于直接了。离开车站十五分钟,我们已经来到老港的南面,沿着寇尼什大街一直向前。

我在这个城市里,经常这样兴致勃勃地游逛。那充满现代气息的天际轮廓线上方,不时闪起护卫圣母院的金字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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