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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赵尚典一面用防备的眼神悄悄将这人过了一遍,一面在心下安慰着自己。
多年行商在外的赵尚典,并不担心碰着土匪强盗,有时候,那些土匪强盗比官府的厘局还好那么一些,人家也就是要个数,纵是土匪强盗也知道细水长流,也知道不能把事情给做绝了。偶尔的,赵尚典会把视线投向那两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不过这两个年青人却和他常见的那些读书人大不一样,二十来岁年纪,俊朗面庞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坚毅神情。不论样貌还是风范,两人都比大多数读书人要强上许多。
多年前同样是个读书人的赵尚典瞧着这两读书人的模样,心中倒是忍不住回忆起当年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时,那时自己可不也同他们一样嘛,不过似乎还有些不同,似乎没有他们的这种精气神,尤其是这两青年已经走了十余里路,却不见一丝疲态,纵是农家出身的读书人,怕走了这十余里也是满头大汗了吧!
“若不到下个歇脚的地方,与他们结交一番……”
这番寻思着的功夫,赵尚典便将马车的帘布掀开,用洋火点着水烟袋抽了起来,虽说他不好大烟,但却极喜吸水烟,人嘛,总有那么一点爱好。
一行人弯过一座小土丘,面前不远处仍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并不高的山头带着丘陵地带特有的地形特征,在一起一伏中向远处的暮色里伸展出去。
瞧着这夜幕将临,常年走此道的赵尚典立即又记起土匪的威胁来,忙催着伙计道:
“快走,快走!”
这时一起走着的几个泥腿子早不知从哪个岔路离了队伍,只有那两读书人和行脚商仍和他们一路,行脚商显然也知道这里闹土匪,个个赶着骡马领头疾走,反倒是那两个青年却似不知忧愁,一路上对着周围指指点点,给远远丢在队伍的最后面。
就在这商队进到半峰的山道上时,一声呼哨,从路边树林里跳出了三、五十条大汉持枪拿刀,将众人围在圈里,打头一人口里暴出一声响雷似的大喝。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爷我已经久侯了,你们怎么这会工夫才来!”
坐在车里的赵尚典瞧着土匪来了,并没有慌张,而是主动的跳下了马车,他瞧着那些行脚商满面镇定围成一个小圈子,从骡马架上抽出腰刀,对准了周围的土匪。为首的行商冲土匪略一抱拳:
“各位道上朋友,咱们小买卖人,走南闯北赚点辛苦钱,但我们也知道朋友们讨生活不容易,这样,大家交个朋友,图个以后见面的交情,你们划出个数,我们几个凑凑,你们看可好?”
土匪头子看了行商们手上的腰刀,却是抱拳一笑。
“小本买卖?若是小本买卖,大爷这自然不会废什么话!可几位真是什么小本买卖嘛!”
刚刚同路的几个泥腿子出现在土匪头子身边:
“大哥,甭听他瞎说,我们从杭州府就盯上他们了,一路上行踪又鬼的很,躲着厘局走,估计骡子上带也是红货,干了这一票足够兄弟们吃几年的。”
泥腿子们的话使得赵尚典面色刷一下白了起来,什么不怕就怕碰着这样带着红货的行商,土匪再讲规矩,可若是不干杀人夺货的事,那又怎么会是土匪。
一听抓了条肥鱼,土匪们则兴奋的纷纷大声嚎叫,土匪头子对领头的行脚商狞笑道:
“朋友,听到了吧,识相的把银子和货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活路,不然……”
他用熟练拔枪的动作替代了下面的话,他手中是一杆有些破旧六响转轮枪。
行商在枪杆子的威胁下无奈点了点头:
“兄弟们,大家都把银子拿出来吧,为了钱把命丢了可不合算。”
说着他第一个扔掉了腰刀向骡背上的货筐里取银子,其他几个行商也纷纷效仿他的动作。眼见着大笔的横财就要到手,包括土匪头子在内的所有响马都摒着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动作,幻想着大笔银子的摸样有的人竟流下口水来。
可是当他们看清楚行商们将手从货筐里拿出来时,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噤,不自主的退了半步,十二把崭新锃亮的六响转轮短枪,被握在行商们的手中,枪机大张着,黑洞洞的枪口闪着蓝光在众人间瞄来瞄去,每一个被指到的人都吓的一缩脖子,向后一退。
那领头的行商再没了先前的讨好状,代之的是一股子杀气,这股子杀气连杀人无数的土匪们也开始惧怕起来,只听着先前还语带讨好的行商对着土匪头子侃侃而谈道。
“我刚刚说的还算数,给兄弟们50两银子见面礼,日后见面仍是朋友,要是真打起来,我们人虽少,可你们未必能占到便宜,而且第一个见闫王必是你!”
说着那行商用枪口点了点对面的土匪头子,这时这土匪头子早已经怯了,原以为是肥羊,谁知道竟是一块带刺的骨头,可若是就这样退了,自己日后在兄弟们面前定是威望大跌,弄得不好这个老大的位子就要换个人来做;可若要硬挺着,看对方的架势自己的小命也定然不保。
就在这时远处猛传来一阵高呼:
“住手!都住手!都是自己人,不准开枪!”
却是刚刚落在后面的两年年青人,看到这里情形,一面高呼,一面奔了过来。
话音落下的功夫,两个读书人已经跑到面前,其中一个顾不得喘口气,就急声问土匪头子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头领手下的兄弟?”
“我,我叫许大力,奉的是我们魏四爷旗号。”
许大力迟疑了一下,见两个读书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嗫嚅着回答了。
而其中一个读书人则几步走到行商身边小声说着什么,另一个却缓着脸道:
“许大哥,我们正好是来找魏四爷的,还请许大哥引条道!”
“不成!”
一听是见四爷的,许大力毫不犹豫的的拒绝了:
“这岂有生客引上山的道理!绝对不成。”
那读书人模样的青年倒也没气,而是走近了,同许大力切起口来。站在马车旁的赵尚典瞧着那读书人与土匪切起口来,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了?怎么读书人和土匪站一块了。
“哎哟,这可真是自己人,您们是谭三爷派来的!”
一番切口后,许大力立即激动起来:
“我大力,这辈子除了魏四爷,最佩服的就是谭三爷,就是四爷,那对三爷也是佩服的紧,您要是早说,咱还废什么话啊!”
其中一读书人和那行脚商互视一眼,似乎对这转变之快感觉有些诧异。
“是,我们是谭三爷派来的,这次上山是来给四爷送礼的,您看……”
许大力连忙点着头道:
“是,是,四爷前几天就吩咐说谭三爷要派人来,我们在这可不就是在等你们嘛……”
于是两帮人马合而为一亲热起来,将刚刚剑拔弩张差点火拼的尴尬忘了个干净,絮叨了半晌,可瞧着这古怪的一幕,赵尚典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下该不会……
“几位爷,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我们四爷。”
转身要走,那行商中的领头者却喊了一声:
“慢,他们呢?”
说着用手一指挤做一堆的赵尚典和他的几名伙计。
“这好办,让我做了他们!”
许大力说话的口气就象杀只鸡般轻松,并且说着拔出了匕首。看着那土匪头子提着刀,满脸杀气狞笑着步步逼近,赵尚典顿时吓的双腿发软起来,虽说行商多年,可却没碰着这样不讲道理的。
“这位爷,这位爷……”
就在赵尚典想要争下自己的小命时,突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慢,不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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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杭州城(第一更,求月票!)
夕阳西下,碧阴阴的钱塘江水抹上一道血红色的霞光在缓缓流淌。
杭州城南通往钱塘江的道路两侧,虽是傍晚却依是热闹非常,自打海运兴盛之后,这钱塘码头便取代了运河码头,成为上下集货所在,而通往码头的道路两侧自然一日盛过一日。
人群中的陆皓东穿着一身长袍,头上戴着顶皮帽,不过那辫子若是细心查看的话,能看出辫子上全没有一丝油光,似乎像是假辫子,在仁川时他早已剪掉了辫子,这辫子自然是套的假辫。
现在的陆皓东看起来和这街上的百姓并没有多少区别,除去挺直的腰杆有所不同,整个人完全隐于这街头的人群中,可此时他的心底却有些激动,来到杭州已经一个月的他,成功的“混”进了杭州电报局。
说是“混”倒也不对,电报局的领班是他于上海电报学堂的同学,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进了电报局,而今天凭着熟练的业务,他被委为夜班领班,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夜班领班,这意味着在起义时,电报局将完全为他所控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默默的在心里这般想着,陆皓东脚步却加快了许多,继续朝着目的地走去,在那里,几位从香港以及广州来此的朋友正等着他,想到这,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笑容,他们已经争取到了“黄魂协会”的支持。
不过作为回报,好友需要在杭州开办一家西医馆,以在起义时救治伤员,对此陆皓东反倒是极为赞同,毕竟大家都是反清的同志。
钱塘江两岸空阔,河堤上是一排排刻了岁月印记的老柳树。它们的树干早已百孔千疮。枝桠中间有几个老鸦的窝巢,时近黄昏,归鸦呀呀连声聒噪着。
暮色四起,余晖更暗淡了。钱塘江的江水变成暗绿色。这时的景象颇使人想起唐人杜牧的名句“烟笼寒水月笼沙。”,而江畔的书院,这会已经点亮了油灯,这杭州城尚还不通电,实际上此时,若大的中国又有几座城市通上了电。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书院内亮着灯的房间中灯光昏黄,学生们就着昏暗的油灯翻看书本或是起草着作业。
在书院后院中杂院之中,东首的一间杂物房内,厚实的窗帘拉紧,房间内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房内有一张书桌上,放置着一台手摇油印机,房内的几个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印制着传单。
而在一旁的书桌上,已经放置着十几叠厚达尺许的传单,那传单每日都在增加,印制传单的青年显得极为认真,他们只是偶尔的低低说话。
忽然,大门上有人轻轻敲门。
听着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心知是自己人的吴理文还是停了下来。
“让我去看看。”
“是谁?”
吴理文走到门口,轻问一声,手却抓着一柄短枪。
“文勤,是我!”
是老师!
听着先生的声音,吴理文连忙把门开开,同时又急忙见好。
“学生见过老师。”
“不要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没有师长之分!”
谭嗣同笑着说道,这些学生的年岁不过只比他小上几岁,甚至许多人与他同岁,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自然也谈不上师生。
“怎么样?传单现在印了多少份?”
拿起一张传单,谭嗣同看了起来,这是他们反复斟酌后写出的《反清檄文》,在起义的同时将于城中散发、张贴,以争取百姓的支持,让他们明白这场起义与旧时长毛的区别。
“老师,我们已经印了八万份,还差两万份,照现在的速度,估计还要再印上两日才够!”
吴理文连忙回答道。
“蜡纸够吗?”
这油印机是那位福岛先生带来的,印制起来极为方便,只要用钢针刻好腊板就能印出传单来。
“用过的蜡纸和印坏的传单一定要烧掉!千万不能让传单外流出去,明白吗?”
“田先生已经叮嘱过了,每一张蜡纸和传单都是我看着烧掉的!”
吴理文连忙回答道。
相比于他们,那些从海外来的同志,无疑更为谨慎一些,他们甚至很少来书院,而是分散在杭州城内各地,未来起义的时候,他们与城中的住所,就是起义民军的藏身之地。
提及那位福岛先生,吴理文却又把声音微微放低,对老师轻声说道:
“老师,你觉得的那些人……我是说福岛先生他们可靠吗?”
吴理文所担心的是海外同志中的那几名日本人,那些日本人为什么要支持中国的革命?这让他感觉有些迷茫。
“他们不远千里来中国共谋大事,不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心机了吗?”
谭嗣同作着解释,在他看来,那些被唐浩然派来的同志,自然都是可靠的,不过其中有日本人,确实也超出他的意料。
“好了,文勤,你这边要赶紧把传单准备好,这几日还要把传单送出去,千万不要出了差子,明白吗?”
当书院中的学生们忙着印制传单时,在城中的一处宅院内,唐才常却正在同福岛谈着,
“现在我们已经联络了六支民军,到时候大约会有千五百民军参与……”
在唐才常的解释中,福岛四郎却是沉默着,好一会他才反问道。
“那些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