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爱花,更别说有什么闲情雅致歌咏荷莲了。顶多是,觉得这番玩闹很稀奇罢了。
碧叶粉白之间,傅清月随意的弹着荷叶花朵,碰上喜欢的,还会顺势折下一两枝丢在小舟中。许是觉得累了,她才停下小舟。到后来,干脆撕了两指宽的荷叶,无所用心的吹起了小调。说是小调,不过是若有若无或清越或嘶哑的曲子,也听不出个美不美来。
却说刚刚转身取了伞的谨玉,这会儿可是在岸边上着急的直跺脚。怎么自家娘娘如今,是越来越不知道疼惜自个了?往日里那份重规矩的样子,如今哪里还见得到半分?刚刚,她只是怕自家娘娘被晒着了去寻了纸伞,谁知一会儿功夫就把人给丢了。
偏生的,现在她是追也追不上。
谨玉瞪了一眼身后跟着伺候的几个宫人,原想责备几句,可一念起这些人都是皇上亲自选进行宫的,她就歇了训斥的心思。御前伺候的宫婢,纵然犯了错,也轮不到她这凤栖宫的掌宫大宫女教训。
叹口气,她只能操心的让人去准备了姜糖水跟燕窝粥,唯恐一会儿娘娘玩水玩多了着凉受寒。
等贺晟睿部署完事儿,寻了信儿过来时,瞧见的便是接天莲叶无之间,小小兰舟之上的一抹耀眼大红。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只觉得那抹红痕比她身下粉白与碧绿更明媚动人。
阳光之下,傅清月一身金线缀玉的红衣,于池水之上熠熠生光。就是不动,都能勾了他的心魄去。
“清月。。。。。。”似是喃喃似是疑惑,贺晟睿蹙眉摸向自己的心口处,只觉得这里跳动的似乎有些难受。
待到玩的差不多了,傅清月才起身准备唤人把小舟拉到岸边。还没等坐直身子开口呢,就听到层层荷叶深处有了响动。一抬头,她就撞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中。
原本该是深郁看不透的双眼,这会儿却是澄澈明净,丝毫不见晦暗与试探。取而代之的,却是傅清月看不懂的炙热跟笑意。
“朕来接你。”贺晟睿一手负于后背,一手伸向傅清月,微微歪头等着扶她一把。
傅清月愣了片刻,心中有些诧异,不过旋即就顺从的把手搭进了贺晟睿干燥温热的掌心中。只是如星的眼眸,却遮掩进了散乱下垂的额发之间。
纵然从未想过争/宠/,如今她也从善如流地低着眉头显出几分娇羞。若这般表现能从帝王那得了好处,她有何不可?
见傅清月唇边勾起了笑意,贺晟睿也轻笑出声。虽然女子现在身上湿漉,衣角裙摆处还滴答着池水,就是墨发松散,鬓发带了潮气贴在面上。可站在衣冠整洁身形挺直的贺晟睿身旁,却丝毫不坠气质不显狼狈。
两个人双手交握,傅清月抬腿之间就跃上了贺晟睿脚下稍稍大一些的兰舟。
本是亲密夫妻,相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契合,可又有些道不清的疏离冷漠。
贺晟睿微微低头,瞧着扬着手里荷花玩的傅清月,心里的炙热稍退,反倒多了几分无奈跟冷清。就像是,一盆子热烘烘的火炭,遇上了一盆子冰水,撕拉拉的就被浇灭了。
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有了这番情绪,可看着傅清月这般不所谓的模样,心里却是极不平衡的。索性,他也不顾兰舟狭窄,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趁着人不注意,还坏心眼的把那朵有些萎靡的荷花打落。
听到傅清月可惜的啧啧声,又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贺晟睿的心里才舒坦了几分。
大抵,这个不开窍的帝王,还不知晓自己第一次吃醋,竟然是跟一朵荷花。
“别受了寒,等会儿又要被谨玉唠叨了。”贺晟睿把人抱进怀里,也不嫌弃那湿漉漉的衣裳染湿了自个新做的玄色帝王常服。
贺晟睿不开口,傅清月自然也不会矫情的推辞,有人效劳为她取暖代步,她自然是乐意的。
吴明德和谨玉跟在两位主子身后,这会儿真是恨不得把脑袋扎进怀里。就算是担心圣体,俩人也不敢开口劝说一句啊。
因为想着陪傅清月玩闹一会儿,所以贺晟睿来的时候并未乘坐轿辇。如今自然也是挑着近道儿,一路抱着人往回走去。待到绕过长汀游廊,俩人才算到了梧桐殿。
虽然俩人进来的晚,可殿内早早就备上了热水跟衣裳,连带着姜糖水与燕窝粥都盛好了温着呢。
且不说殿内如何春/光无限,还有女子浅吟低唱与娇嗔的责怪声。单说梧桐殿大门之外,慎淑妃带了冬梅正打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只是,在踏入梧桐殿之前,她隐隐瞧见皇上仪仗。心思斗转之间,就带了人停下脚步。眸光冷清,看起来,皇上待皇后娘娘的确很是看重。
“娘娘,怎么了?”冬梅不知道主子为何停下,自然上前两步低声询问。
“没事儿,本宫想起还未抄完佛经呢。。。。。。”慎淑妃不疑有他,并不在意的开口。却没看到冬梅眼中闪过的那抹焦急。
她算不上聪明,却懂得所谓争斗也好权势也罢,全凭皇上心意。如今皇后得了皇上的喜爱,她自然不会上赶着找麻烦。虽说心里一想起来,就好似火燎一般的难受,可她到底还是能压制的。
至于嘉贵妃等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说起来还不如容妃的威胁大。想到这里,慎淑妃似有似无的摸了一下小腹。对于帝王真心与情谊,她是无所求的,只求皇后大度,能容她得一个日后在这个后宫的依仗。
至于皇后若是不肯。。。。。。慎淑妃脚下一顿,她自然也有办法。毕竟,她自认为,自己在皇上心中也是有些分量的,当然可以一搏。不过现下还没走到那一步,她自然不会消磨皇上心中的那点情意。?
☆、24。 幺蛾子
?之前被杨障挟持之时,傅清月伤了内里,又因为在阴湿之处受了寒气,所以如今所用药物全是滋养温补的。至于之前贺晟睿让御医特制的避孕香料,自然也被替换了。而她自打得知自己不易有孕之后,自然也不再差人寻了零陵香之类避孕的药物。
只是,贺晟睿却没法因着自己的皇后不再避孕而高兴起来。不易有孕,日后只怕中宫难稳。隐隐的,似乎还有什么原因,只是他暂时还想不透彻。
光滑白皙的肌肤上,泛着粉润诱人的光泽。略显粗粝的指腹,男人慢慢摩挲着女子白皙软腻的脖颈,旋即是精致惑人的锁骨。
“当初朕可没想过,会娶这么一个合心的皇后。”说罢,贺晟睿低头贴在她如玉的耳边低声道,“清月,总有一日,朕会给你你想要的。”
傅清月挑眉,她想要的?不过是随心所欲,能够在自己的地盘随心所欲肆意妄为。难不成,他还能跃过帝王的颜面跟威严,任由她玩乐?
心中嗤笑,她不以为意的抬了抬腿。有意无意的蹭了蹭他身下的肿胀,凤眸半眯,带着慵懒跟娇媚风情调笑道:“巍峨拔嵩华,腾踔较健壮。皇上的身姿,也算是宽窄细腰肌理有力了,妾可是喜欢的很呢!”
言罢,随着贺晟睿的动作,她再次低吟出声,带着娇嗔跟欢愉。好似承露的牡丹,压下满园美景,牢牢霸占去帝王的视线与心意。只是,无论此刻是如何快活,贺晟睿又是怎般的耐心细致,都未曾在傅清月的心头掀起任何涟漪。
便是贴着火热的身体,陷入如潮的漩涡,她的理智都不曾彻底溃散。那些深入骨髓的防备和冷清,自然也不会因为几句床笫之间的调笑降低半分。
至于他说的要个孩子,呵呵,若不是她身体日后子嗣困难,这个冷血心硬的帝王又怎会轻易许诺?
俩人缠/绵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起身用午膳。
政务处理完了,该布置的也都布置下去了,所以吃过午膳后,贺晟睿极为自觉地就揽了自家皇后午睡。
与梧桐苑相距甚远的一处阁楼中,慎淑妃一身青绿色宫装倚靠在贵妃榻之上,任由冬梅帮她揉肩捶背。
“娘娘,皇上一直未曾离开梧桐殿,吴公公去乾元殿拿了些物件,就又回去伺候了。只是御前口风严,奴才并没有打探到更细致的消息。”一个不起眼的小奴才恭敬的跪在地上说道,“不过,奴才听说皇后娘娘院里的小厨房,每日的消耗极少,似乎皇后娘娘这几个月的胃口一直很差。”
慎淑妃脑中灵光闪过,可待她要细想之时,却寻不着头绪。皇后身体不好,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当初一度陷入昏厥,甚至还有人提议升嘉贵妃为皇贵妃代行皇后事。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皇后身子孱弱并非只是因为帝王冷待郁结于心。更重要的是各方下手,无论是入口还是香料,都是加了不干净的物件的。只是当是皇上忙着政事,内忧外患之时,自然顾不上后宫诸事。
待到后面,皇后转了性子,敲打了太医院跟四位御医,又清理了后宫,这才好起来。而她当初,也未曾没有起过渔翁得利的心思。
慎淑妃握着锦帕的手猛然用力,莫不是,皇上是因为这个才冷了自个?以前,纵然自己不是盛/宠/,每个月也有几日侍寝的机会。可自打皇后醒了,她已经许久不曾接驾了。
“娘娘,您不能总这么好性子的忍让着。如今您身体不适,皇后娘娘还霸占皇上不让来,可不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就算冬梅再沉稳,如今被晾了几个月功夫,也有些心浮气躁了。尤其是皇上暗中回来后,竟然一次都未曾来看过自家主子,那架势甚至颇有种要弃自家娘娘自生自灭的劲头。
如此,她还怎么沉稳?
说到底,都怪皇后娘娘,自己身子骨不好,还霸占着皇上。真真是个不贤德的,竟然那般狐媚,难不成她忘了做皇后要劝导帝王雨露均沾?
慎淑妃蹙眉,假意训斥了她两句,就让人去准备晚膳后去梧桐殿请安。
当然,最终慎淑妃并没有去请安,因为她略感风寒,需要静养。
因着行宫只有两位娘娘,且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所以太医不敢耽搁立马去乾元殿知会了吴明德吴公公。
得了太医的话,可吴明德却不敢轻易开口,依旧尽责的在一旁伺候着。添墨上茶,未曾有半点耽搁。
画完最后一笔,贺晟睿才满意的放下手中的画笔,伸手接过吴明德递上来的锦帕擦拭双手。
“让人裱了,给皇后送去。”贺晟睿如今心情很好,下午与皇后说了许多话,他自觉的俩人似乎亲近了很多。
画中,女子微微低头,半眯着双眸敛去其中的精光。一身红衣压着满地的粉荷碧叶,十指纤细丹寇火红灼眼,揽着一支盛开的荷花笑的怡然。
美人如花,却比花艳。
“奴才遵旨,待会儿亲自给皇后娘娘送过去。”吴明德躬身收起画作跟笔墨,瞧着皇上心情不错,才试探着开口道,“皇上,刚刚暖春阁那边来人,说淑妃娘娘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
言语中未尽之意,自然是询问他要不要过去瞧瞧。历来后宫嫔妃身体不适,报到御前,可不就是为了让皇上去看看,安慰两句?
贺晟睿挑眉,笑的别有意味。想来,这么些日子冷着,她也该想明白一二了。
“去瞧瞧罢。”心情好,贺晟睿自然不吝啬多走几步。左右他刚在皇后那里尝了甜头,不会寻了别的女人恶心自个。最多也就是去敲打几句,若是慎淑妃是个明白的,就歇了别的心思帮着皇后打理后宫。若是她想不通透,大不了自个再扶持了别人去。
以前,就算有欲/望,他也常会刻制着,不然也不会得了不贪□□的名号。如今有了傅清月,他可不想再去别处受罪了。加上杨家之事儿要收尾了,朝堂上蛀虫与那些倚老卖老看着太后脸色行事的官员,也都被他处置了个干净。偶有几个清流御史,也被他调到了编修院去。
而能被太后光明正大宣召的司天监监正,也因着上次巫蛊之事,被贺晟睿换成了自个的心腹太监,吴明德的徒弟——明安。
如今,杨家在京城的势力,就如被折了翅膀灼了双眼的暮暮苍鹰,再也不复往日的张狂。只等他们做困兽之斗时,自己再一举拔除。
而文臣中清流一脉,正好同傅家代表的世族大家相互牵制。一个代表高门,一个掌控新生官员。兵部与户部,也都由自己人掌握。
如今,他所忧虑的,也只剩下大熙最后一道兵权之事了。也就是,当初先皇特封的铁帽王西山王手中的兵权。
他并非担心西山王有谋反之心,相比于杨家,西山王根本不足为惧。只是铁帽王之称,却是世袭罔替,加上西山王不尊圣谕,多次抗旨,却让他心有忌惮。若时代传承下去,身在边疆之地的西山王,会不会改番为国。
当然,这些都影响不了他要成为盛世之君的信念。终有一日,他要把先皇留下的烂摊子一一休整好。要大熙,成为四方朝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