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娘,我就是要跟嘉怡在一起,”阿欣像是疯了一般叫了起来,“我们说好要一起到天荒地老的!”
“可是阿欣,”母亲又说道,“那嘉怡她真的是个女鬼,她根本就不是人啊……。”
“娘,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呢?说不定人家还说你是个女鬼呢!”阿欣顾不上那么多了,有点慌不择言的意味了。
“孩子,你是我的儿子,娘怎么会骗你呢,娘是有证据的,”他母亲苦口婆心道,“我刚才问了一下那嘉怡的年龄,她居然说自己不记得了,我又问她父母叫什么名字,她居然说自己从小就没见过父母长成什么样,我又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果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还有意地摸了一下她的手,那上面不但冰冷冰冷的,而且柔软得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这能说明什么啊,娘,”阿欣几乎要哭了起来,“或许人家果真就是从小失去父母,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哪年生的呢,女孩子脸色苍白或许是贫血造成的呢,再说了,现在天气不还冷着么,贫血的女生手上凉点也不奇怪啊,还有啊,你看看人家嘉怡长得细皮嫩肉的,手上当然柔软了,怎么可能会没有骨头呢?”
“你说得都没错,但这些巧合都凑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可就太罕见了,”他母亲还是摇着头说,“总而言之,你以后再也不要跟她来玩了,就算她不是什么女鬼,我看也是个克夫命!”
“对不起,娘,我不信这一套,”阿欣大分贝地叫喊道,“我相信一个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儿子,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啊,”他娘又椎心泣血地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娘好歹也比你多活了二十几年,我看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情比你多得去了,你就听我一句话好不好啊,就算是娘求你了。”
要是换做是平日里别的什么事,母亲这么哀求自己,阿欣一定会妥协求让了,但这一回阿欣丝毫没有心软,他是个新派学生,看过当时鲁迅郁达夫等人的小说,里面的主人公都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爱情,可以冲破一切偏见和枷锁的束缚,他决定也学一回那些小说里的主人公。
“不,娘,”阿欣一点也不肯退让,“对不起,这回我真的难以从命了,我一定要跟嘉怡在一起!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你,你,你……。”他娘气得晕倒在了地上,“你这个逆子,你给我滚出去!”
看到母亲倒地不起,阿欣本打算把她扶起来,但他刚才已经被他娘骗过一回了,或许她这回又是在装晕骗自己呢。
“走就走!我一定要跟嘉怡在一起的!”阿欣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在那个时代,为了爱情离家出走甚至私奔,是一件非常时尚的事情,也是鲁迅等青年导师们所提倡和鼓励的,所以那时候的私奔就跟现在的裸奔一样司空见惯。
离家出走后,阿欣也没有别的地方去,毕竟他在北京城举目无亲,平日里认识的几个同学也大多歧视他是个乡巴佬,所以他又只好过去找了嘉怡。
他是多么地深爱着自己的这个恋人啊,恨不得把心都交给她——不,是把整个人都交给她托管。
而嘉怡依旧不嫌弃他,这让他更加确信了嘉怡是个重感情的好女子,也间接证明了母亲的猜疑是多余的。
嘉怡对阿欣说,“既然你现在没地方去了,如果不嫌弃,就先在我家住着吧,以后说不定你娘就对我没有偏见了呢。”
阿欣很是奇怪说,“嘉怡,难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吗?你可千万别怪我娘啊,她人其实挺好的,她就是太关心我了,所以才会这样……。。”
“嗯,那天其实我并没有离开,”嘉怡回答说,“我其实还在你家屋外偷听你们母子的对话,你的言行让我非常感动,所以我才会愿意收留你,走,先到我家看看再说吧。”
因为嘉怡对自己说过,她从小没有父母,所以阿欣很好奇她家里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居然还能空出一个多余的房间给自己。
一来到嘉怡在一个胡同大院里的家时,阿欣吓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欣不是个孤儿吗?她家里怎么会这么豪华宽敞呢?
她那房子里装饰得非常漂亮时髦,别说住自己一个人,就是再住十个八个人都没有一点问题,要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里,没有点社会地位的人是绝对买不起这样的好房子。
“嘉怡,你不是说你从小就是孤儿吗?”尽管犹豫了片刻,但阿欣还是将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
“我是从小没见过父母长成什么样啊,”嘉怡好不否认道,“但并不代表我的父临死前不可以留给我一大笔遗产啊!”
“哦,这样啊。”阿欣心头的疑窦又减少了。
“我爹生前是做茶叶生意的,”嘉怡又说道,“因为华北一带是不产茶叶的,所以他就经常去南方运茶叶过来北京贩卖,久而久之便积累了不少的钱财,但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的好日子,就一命呜呼上了西方极乐世界。”
“那你知道你爹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吗?”阿欣不禁有点小八卦了起来。
“具体的不太清楚,”嘉怡回答说,“因为我从小就没见到他,我爹娘也不是北京本地人,所以在京城一带也没有亲戚朋友,自然没有人告诉我了。”
“可,可是……”阿欣有点心慌了,“你,你是怎么知道你……。。你爹以前是做茶叶生意的啊………”
“这个很好办啊,”嘉怡掏出一本黑色记录本说,“这是我爹留下来的日记簿,上面都有记录呢。”
哦,看来还是自己多心了,嘉怡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啊。
“阿欣,我看我们不如趁早就结婚吧,”嘉怡建议着说,“虽说结婚都要征得父母同意,但我爹娘已经死了,你娘一下子不可能回心转意,我们不如先斩后奏吧,以后再慢慢耐心跟她老人家解释嘛。”
“这,这合适吗……。。”虽然阿欣有离家出走的勇气,但婚姻大事私自做主,他还真有点放不下狠心。
“阿欣,我们就这么定了吧,”嘉怡撒着娇说,“在你们学校,追求我的男孩子可是很多的哦,你不努力可是在留给别人机会哦。”
看来嘉怡是个很懂得透析男人心理的女生了,在一个男人迟疑不决的时候,故意给他透露一点自己跟其他男人的关系,好让他吃点小醋,多半他就缴械投降了。
阿欣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一套自然也管用。
“好吧,嘉怡,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阿欣主意已决,千军万马都拉不回了。
那时候的大学生是可以结婚的,更何况阿欣还瞒着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每天照样上课下课,学习也没有耽误,平静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结婚而改变什么。
跟嘉怡相处的时间越长,阿欣越是离不开这个小可人了,他对嘉怡言听计从,虽然在两人同床共寝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嘉怡在生活细节上有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阿欣从来没有见过她喝水,而且她每天饭量少得可怜,每次吃饭的时候就跟吃药一样难受,吃完后还会跑到马桶里全部呕吐出来。
而且她平时也不吃零食之类的,阿欣有点怀疑嘉怡是靠什么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作了,很多次他都劝她多吃点,而她却笑笑说,没事,我一个女孩子吃那么多干什么,以后长胖了你就不会要我了。
不会的,阿欣回答说,无论你长多么胖,都是我的老婆,我要你健健康康的,光是苗条有个屁用啊。
我现在就很健康啊。嘉怡回过头,脸上录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你这也叫健康么,才怪呢!阿欣心里暗暗想道,但他不敢说出口。
阿欣也几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嘉怡大小便,甚至连痰都不吐一口,难道她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吗?她不要正常的新陈代谢吗?
或许她是为了维护她在自己心目中神圣美好的形象,每次吃喝拉撒都是在自己外出的时候解决的吧,毕竟细节打败爱情,夫妻之间是该保持点神秘感。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阿欣迷惑不解的地方。
最让他看不懂的是,每次一到大半夜的时候,嘉怡都会从床铺上爬起来,然后一顿窸窸窣窣地就朝另外一个房间里走去。
阿欣也想跟过去看看她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但嘉怡却在里面把门反锁了,而且那房间里隔音效果非常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嘉怡,”这一回,阿欣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起了,“你每天夜里都爬起来去了哪里啊?”
“每天夜里?我有吗?”嘉怡显得比阿欣还要无辜困惑。
“啊?!!?”阿欣吓得从头上凉到了脚底,“你真的不记得吗?”
嘉怡一个劲地傻摇着头,“我,我真的不记得啊,应,应该没有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平日里一贯能言善辩的嘉怡,竟然也跟阿欣一样成了个结巴。
“那,那是为什么呢?”阿欣绝对怀疑自己现在脑子短路了,智商也不够用了,空气中的氧份也越来越稀薄了。
“哦,对了,阿欣,我想起来了,”嘉怡脑子里忽然一闪,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大叫道,“我看见我爸爸说他年轻时候有梦游的习惯,多半是我也遗传了他这个毛病吧?糟糕糟糕,真是丢死人了,我一个大姑娘家的,居然会梦游,阿欣,你不会嫌弃我吧,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不会的,嘉怡,”阿欣自然要安慰她说,“这个可能是因为你压力太大了吧,再或者是因为你从小没有了亲人,心里太寂寞造成的吧?”
“嗯,有道理,”嘉怡点点头说,“那阿欣,你愿意陪着我一起把压力驱赶出去,把寂寞统统都消灭吗?”
“嗯,愿意!”阿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样子非常爷们。
嘉怡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对了,”阿欣又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本国外心理学上介绍的理论知识,“嘉怡啊,我听说要破除你的心理障碍,我们首先就要正面去认识了解它到底是怎么造成的,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每天夜里都会爬起来去那房间呢,那里面莫非有什么密码吗?”
“没有啊,”嘉怡回答说,“什么秘密都没有啊,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呢?”
“好吧,宝贝,我相信你,”阿欣说道,“那你不介意陪着我一起进去里面看看吧?”
“嗯,好的。”嘉怡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间房子里没有安装电灯,因此两人只能借助着煤油灯的熹微火光前行。
阿欣确定嘉怡大半夜里一定是梦游过来的,否则大白天都看不清方向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夜里走得来呢?
“嘉怡,你是不是很喜欢音乐啊?”那间屋子很大,但阿欣已经在隐隐约约中发现这屋子里全部摆满了各种乐器,而且都是西洋乐器,跟中国传统的款式不太相同。
要知道在民国时期,若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要全部买齐一套是不容易的,你光是有钱还不行,还得有关系,否则还不一定买得到呢。
“嘉怡,这些乐器都是进口货吧,”阿欣问道,“我看一件件款式都挺漂亮的啊。”
“不,不是啊……。。”嘉怡有点晕晕乎乎了,“我是喜欢音乐,可是我从来没有买过这些乐器啊……。。”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朋友送给你的!”阿欣微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送的啊?”
“没有啊,也没有人送给我啊……。。”嘉怡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别急,别急,嘉怡,我们慢慢来,”阿欣知道这八成又是梦游症造成的,而要治疗这种疾病是欲速则不达的,“我们再将煤油灯往前面照近看看好吗?”
“嗯嗯。”嘉怡答应了,但两只手却像是两只魔爪般牢牢地抓住阿欣不放。
阿欣的手臂都被她抓出血了,他不知道嘉怡为什么这么害怕。
但随着煤油灯渐渐靠近那一件件西洋乐器,阿欣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恐惧了!
天啊!阿欣吓得将手中的煤油灯跌翻在地上!
这哪里是什么乐器,分明就是一堆白色的人骨头!
只不过做成了乐器的样子罢了!
“嘉怡,你,你,你能告诉我,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阿欣几乎要崩溃了,这是谁的恶作剧?居然将人骨头堆码成了钢琴,萨克斯,小号,锣鼓,小提琴的模样!
“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嘉怡像是中了邪一样抱头跪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别急,宝贝,慢慢说,”阿欣也蹲在地上说,“别紧张,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