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过后,旦角登场。上演的正是《一品红》
平宝珠不时地看着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没有看过这出戏,有些新奇之感,慢慢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戏中的公主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不肯嫁给驸马,竟然敢在婚前派人去刺杀驸马,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毒的女子?
成过亲后还不安份,不肯和驸马同房,心心念念地想和意中人在一起,几次三番使计害驸马。
她心中疑惑,这戏怎么以前都没有听过?
想着是平宝珠请的戏班子,她侧过头相询,“宝珠,这戏叫什么名字?”
“嫂子,这戏就是《一品红》,我和你提过的,你忘了吗?”
葛郡公夫人道,“这两天我也常听别人提起,果真好看。”
世子夫人这才想起,那日晁哥儿从马上摔下来后,宝珠是提过这出戏,她提这出戏的用意何在?
都是在宅门中混过的人,就算是再笨,也是有一两分心计的。世子夫人细细地回想着,猛然心一沉,立刻就想起儿子坠马一事,是否真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儿子自小就被人说像侯爷,旁的不说。骑马射箭的本事是侯爷亲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从马上摔下来。
就算是从马上摔下来,也没道理摔成这个样子,还差点送命。
时间是如此的巧,恰好是在要接段凤娘回来的前几天。
她不由得想到,段凤娘嫁入段家时,可是一直未和段公子同房。若说段凤娘是为儿子守节,也不像。那她是为谁守节?是否和儿子坠马之事有关?
人的心里一旦起了怀疑,就会发现很多的蛛丝马迹。她越想越不对,急忙起身,朝儿子的院子走去。
平晁身有重伤,自是不能行房,方才勉地下床行走,已是累极虚脱睡过去。段凤娘坐在一边,眼神如淬毒一般。
世子夫人推门进来,看到儿子睡得好好的,莫名的松口气,看着段凤娘,越看越不舒服,让她先去偏房。
段凤娘恭恭敬敬的,并无任何的不满。
世子夫人暗骂自己想太多。
《一品红》这部戏很快在京中出名起来,连身在深宫的皇后娘娘都有所耳闻。她好奇地询问身边的琴嬷嬷,“本宫倒是从未听说过这问戏,也不知是何时兴起来的?”
“娘娘若是想看,奴婢去给您安排?”
“也好,永莲马上就要出嫁,呆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多。正好借此机会,将后宫中的妃子美人们聚到一起,大家高高兴兴地看个戏,图个喜庆。”
宫中许久没有热闹过,以前永安公主还在宫中时,皇后娘娘倒是常常依着公主,办些宴会什么的。
琴嬷嬷自去安排不提。
后宫的女人们听说要看戏,都很高兴,如同过节一般,盛装出席。宫中寂寞,陛下一个月也难得召寝一回。太子和二皇子都已长大,她们又无子女,争斗之心渐淡。做为后妃们,是没有权利邀请外人进宫说书唱戏的,日子过得颇为无趣。
这是皇后的恩典,各宫的妃嫔们都十分感激。
看戏这天,宫人们早早就在御花园里抬好戏台子。请进宫的戏班子被严格地查验过,并且认真地交待过宫中的规矩,才由太监领进来。
皇后率领众妃入座,后妃们按品阶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永莲公主和贤妃离她最近。
戏台一开幕,众人都开始认真听戏。故事很新,有别于以前听过的老戏,后妃们都被故事吸引住,皇后也看得十分认真。
慢慢地,永莲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死死地绞着帕子。贤妃神色复杂地偷偷望皇后一眼,皇后似无所察觉,依旧在看戏。
有些心明眼亮的后妃们渐渐看出些门道,脸色变得十分的微妙。
台上的戏子们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永莲恨不得捂起耳朵。她在心中怨恨皇后,召集后妃们看这出戏是何用意?
这分明是在暗讽她!
她心中恼怒,她曾如戏文中的一般,动过弄死文齐贤的念头。但却还没有出手,也是段凤娘的事情给了她提示,她才没有急切地行动。
段凤娘能嫁入段家后保有清白之身,而且还成为段家的姑娘,再次被接进常远侯。既得了美名,又觅得良缘。两全齐美,何必再执着于弄死碍眼的男子?或许她可以用另一种法子谋取自己的姻缘。
她垂着眼,想到平家公子坠马一事,似是想到什么,抬起头来,也装作认真地看戏。
戏一落幕,戏台上的大幕拉起。戏子们被勒令留在后台,不能轻易出去。
皇后先起身,后妃们恭送她离开,才开始三三两两小声地议论戏中的故事。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忿忿不平,骂戏中公主狠毒。
永莲和贤妃一言不发地走开。
妃子们散去后,宫人才放戏子们出来,又查验一番,送他们出宫。
晚间,祈帝歇在德昌宫。
皇后与他说起今日看戏一事,祈帝随意问道,“何时出的新戏,竟让你们如此称赞?”
“许是近日才出的,妹妹们都看得入神,想来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臣妾看着心中觉得不太舒服,世间竟有那般恶毒的女子,为了一己之私,不仅谋害他人,还意图弑夫。”
“哦?是什么样的戏?”
“这戏名叫〈一品红〉。”皇后答着,服侍祈帝脱靴。
祈帝一听,瞳孔微缩。
皇后服侍他上塌后,自己也轻手轻脚地上去。
第110章 胎动
翌日早朝后,祈帝命身边的大太监讲讲那《一品紅》的故事。
正讲到公主派人去刺杀未来驸马时; 外面有人来报; 说文驸马遇刺; 好在没有刺中要害,伤势不重。
大太监惊得立马闭嘴,垂手低头。
祈帝的脸沉下来; 看向大太监,“讲; 怎么不讲了?给朕好好地讲完。”
“是,陛下。”
大太监声音压低; 缓缓地讲着; 小心地查看着祈帝的脸色; 祈帝的脸色黑沉沉的; 一言不发地盯着殿内的金柱。
殿内空荡荡的; 大太监的背都被汗水湿透。低而细尖的声音回响在殿内; 为这个故事增添了一份诡异。
刻意压低的尖利嗓音,如两刀相刮的声音一般; 一下下地划在人的心上,拉起阵阵心悸。不由得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浑身冷颤。
祈帝的手不自觉地抓紧龙椅的龙头扶手,死死地握紧。等那声音停止,才慢慢地松开; 眼底似寒潭深渊; 漆黑一片。
大太监讲完戏; 双手交握在腹处,垂首。
金殿中静得压抑,半晌。祈帝抬起手,挥动两下。大太监如释重负,弯着腰退出殿外。
文驸马遇刺,这样的大事肯定要告知永莲公主,永莲公主惊闻文驸马遇刺的消息,愣得半天没能回神。她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做此事,文驸马怎么会遇刺?
贤妃一脸的不赞同,“莲儿,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母妃,不是莲儿做的?”
“不是你做的?”贤妃慢慢地坐下来,永莲说不是她做的,定然就不是她做的。要不是永莲做的,那是谁做的?
京中最近才出现那新戏,怎么就这么巧,文驸马就遇刺?
昨日她们看过那戏,今日就出事,事情太巧,她不得不怀疑是皇后动的手脚。永莲也和她想到一块去,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心明如镜。
贤妃立马派人备些补品和赏赐,送去文家。永莲公主则整理仪容,满面哀伤地往前殿去。
金殿中的祈帝听到太监的通传,命永莲进来。
永莲未语先流泪,泣不成声,“父皇…文公子怎么会遇刺?究竟是什么人干的…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祈帝俯视着她,脸上神色难辩,“你快起来吧,朕已知晓,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眼看着你们就要完婚,竟有人胆敢行刺,实在是狂妄自大,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父皇…您一定要查清楚,儿臣听得都心惊。简直就跟那戏里面唱得一样,太过巧合,儿臣心里不安,总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父皇您还记不记得,赵家的那位赵凤娘,就是原先的凤来县主。她先是和段府公子成亲,不知为何变成兄妹,听说未曾做过真夫妻,平家表哥半点不嫌弃她,重新接她进侯府,谁知前几日竟然坠马。儿臣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知死活。”祈帝冷哼。
永莲又道,“父皇,儿臣觉得京中突然兴起的戏文太过蹊跷。就跟照着段凤娘的事情写的一样,偏偏还红遍京中。连母后都知道这出戏,请人进宫表演。儿臣昨夜里想一缩,觉得十分不妥,可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事你不用管,只管安心待嫁即可。”
“是,父皇,儿臣担心文公子,母妃刚刚已派人送补品过去,不知他伤得如何?”
“不重,婚期照旧。”
永莲脸上泪珠犹在,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道,“那就好。”
祈帝的眼睛锁住她脸上的表情,心中的狐疑减少一分。安慰她几句,也命人将赏赐送到文家。
贤妃和祈帝的赏赐一前一后的地送到文家,
文家人自是感激不尽,领头的太监还进屋见过文齐贤,文齐贤躺在床上,看样子是伤在前胸。文沐松送走宫中来使后,转身进屋。
文齐贤脸都是白的,疼得直皱眉,他上前按住侄子的身体,“好好躺着,伤势看得严重,实则只伤在浅表,将养一段时日就可复元。”
“四叔,你说我们这样做能有用吗?”
“姑且一试吧。”
文沐松脸色严肃,京中自传起那出戏后,他就起了心思。无论那写戏之人是无心还是有心,他都想借势。
没有指望陛下能改变心意,天子旨意不能改。不过是想借此给永莲公主一个下马威。永莲公主若不想别人将她和戏中之中相提并论,势必就要善待文家人,而不会轻易摆公主的架子。
他们文家比不上京中的世家,本就偏居沧北,百年来未曾出仕。就怕永莲公主嫁过来后,骄纵蛮横,闹得家中不得安宁。
文齐贤觉得伤口疼,咬着牙说道,“我听四叔的。”
要想夫纲振,吃些苦头算什么。
文沐松让他好生养伤,起身离去。
院子里,孙氏带着丫头们在煎药,贤妃送来的东西都被文思晴拿走,连药材都没放过。
她不过是妾室,哪里敢管小姐的事情,那些东西怎么也不可能落到她的手中。看到文沐松站在屋子门口,她拨弄一下落在额前的发丝,朝他温柔一笑。
文沐松也看到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孙氏长得只能算是清秀,加上年纪不小,再如何温柔也看得太多,在他的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抬脚,朝大门口走去。孙氏望着他的背影,满是爱慕的眼中渐渐露出失望之色。她收回视线,继续着方才的事情。
也许再过段时间老爷就会变好吧,她放在心里想着。任谁不能再参加科举,都会深受打击,何况是老爷这般自傲的人。这样也好,老爷无心婚娶之事,她还是老爷身边的唯一女子。
文沐松穿过几条巷子,转到正街,沿着街道慢慢前行。突然他看到胥家的马车,正停在前面,鬼使神差般,他停下脚步,朝马车停放的铺子里望了一眼。
铺子里,雉娘陪同胥夫人和山长夫人在挑选东西。胥良岳三日后大婚,胥夫人带着她们出来再挑些合用的东西。
雉娘不经意地侧头,就看到站在铺子外面的文沐松。
文沐松觉得眼前一亮,她比以前似乎长开了,更加貌美动人。不复在渡古时的柔弱无依,散发出岁月娴静的动人之美。
雉娘只是看他一眼,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过头和胥夫人商量要买的东西。
文沐松不舍地往前走几步,立在前面一个铺子前,沉默良久。
要是当初赵大人同意将女儿许配给他,那般娇颜玉肌的美人就是自己的妻子。而他因为娶了皇后的外甥女,也不可能会被陛下剥夺科举的资格。
赵家趋炎附势,看不上他。总有一天,他会让赵大人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握着拳,重新往前面走。
胥夫人和山长夫人似乎在为买哪个东西意见相左,招雉娘过去相商。雉娘看着她们手中各自拿着的料子,相同的布料,就是颜色不一样。
她笑道,“既然喜欢,不如两色都买吧。”
胥夫人猛然笑起来,“看我,真是着相了,白白地让弟妹笑话。雉娘说得对,全买吧。”
山长夫人自是同意。
东西买好后,几人决定回府。
胥夫人和山长夫人乘一辆,雉娘独乘一辆。雉娘的马车要小些,为了避免人磕着碰着,里面铺着厚厚的垫子,四壁也包着一层软垫。
马车缓缓地驶朝街道出口驶去,快到街头时,只见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有路人的嘲笑声,似乎还有女人嘤嘤的哭声。
人群中有人调笑地高喊,“这位爷,你不如就把这美人儿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