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如火烧十月,绯云城中喜红妆。城里最大的露天广场里,喜棚早在月前就架成了五层阁楼。高楼上,一绯衣男子卓然而立,星目远眺,修身长立,纶巾飘然。只见远处人声沸腾,妇女汉子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男子心里却想着事情,他生性稳着,今日还是有些不寻常了。沉思之中,身后女侍提醒道:“王侯,吉时已道,该出门迎亲了。”
几名内侍走上前来,替男子最后整理起了衣冠,平日白锦纶巾换成了金镶红的发冠,一袭暗红色的喜服长袍,燕色踏云履,更衬得男子肤白若云,墨画眉目,气宇轩昂。一旁的主侍理好喜袍,踟蹰了一下,问道:“王侯,您这衣裳似乎暗了些。”
“这世上哪有人比得上焰姝的红艳无双,我暗些何妨”水域王整好发冠:“那块黑玉哪里去了,”主侍应声:“主上,那玉玺颜色深沉,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还是喜气些好,您发间的红瑙是焰姝小姐前些日子精心挑选的。”
水域王恍惚了一下,“也罢,你将黑玺拿来,我随身带上。”见内侍有些不解,他加了一句:“我答应过要随身带好,失言人前,总是不好。”主侍见王侯脸上多了几分神伤,连忙找出黑玺,水域王将其揣在怀中,走下喜楼。
楼宇之外,闻声而来的人海此起彼伏,见了浩长的迎亲队伍,大家都有序的退让开来,前排的小孩老人,后排的少壮中青们踮着脚尖,挤着肩膀,往前里争相看着。
行到半路,远处传来一阵惊呼,人群连忙散了开来,只见一光头男子,独自一人带着几十虎和狮沿着官道浩浩荡荡行来。男子两膀浑圆,上身光*裸,下身也只围着一张虎皮,他当街一躬,大呼:“草民兽禽献上十五对成年虎狮,百只鹜鹰,恭贺水域王新婚大喜。”
天上一下子黑了几分,大家抬头看见百余只秃鹜盘旋在空中。迎亲的队伍都是由水域亲卫组成,平日在战场上舔血嗜肉的汉子们见了凶兽还是能保持几分冷静,围观的平民却从没见过这么多野生凶兽,慌乱中,小孩的哭闹声妇女的惊恐声响成一片。一阵朗声传来:“兽王尊下果然是古往今来驯兽第一人,只是这虎狮相聚,水澜只怕是驯养无能,吞不得也咬不动了。”
兽禽大嘴一咧,“水域王,沙溪一战,你说要一统陈苍这话可作数。”
水澜笑而摇头,“一统陈苍的是五元国主炎天陛下。”
兽禽摸着脑门:“只要这话作数,我就不管是谁是这天下真正的老子了。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兽禽今天就是赶着我下面的兽徒兽孙来你这里插门落脚了。”
水澜心里大喜:“兽王可是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水澜做的了主,自当一口答应了。”
“兽秦也是个吃兽奶长大的野人,也不知道多少天底下的事,五元国只是飞鸟都懒得经过的小国,这几年也在你们什么神仙三人的带领下有了现在的一番变化。嘿嘿,别说其他,这几年光是我的徒子徒孙的猎物都比前些年肥美了许多,连外间逃到这里安生的禽兽都多了起来。哪比前些年国穷家破的,别说我那些牲口们,连带我都饿的皮包骨。”旁人听他说来,哪能想到他说的正是野兽吃人的惨事。
水澜干笑了几声,“兽王过奖,还望以后可以口下留情,不要伤着了无辜平民。”
光头突然脸色一沉,“只允许你们人来猎杀兽类,我们就不能为生存儿吃人么。这些年,战乱不断,就是我的兽王谷也只剩下了这些凶兽可以活命了,平日里的走兽只是出谷觅食都是很难回来,总不能和你们这些人一样圈地养些家禽给自己活日子。”
水澜也不分辩,听着光头继续抱怨着。“玉阙这几年每战必胜,但你们迟迟不攻南方的荒蛮之地和北方的流沙荒漠,更何况极北的冰原。那里的猛禽野兽可不比这一路上的普通兽群。别说你们这些不了解兽性鸟语的,就是我族类在它们面前也要吃了暗亏。但是只要水域王能够答应,圈地为我类的禁猎区,不再无端捕杀野兽飞禽,再在每月提供一定的猎食,我敢以项上这颗光头做保证,定拼了手下能使唤的飞禽走兽类,为你打的他们老娘屁滚尿流。”
只听得一扑哧声传来,一阵女子娇媚的笑声传了过来,声若珠玉圆润诱人。身边的平民早已匍匐在地,听得这笑声,也不禁抬起头来。只见炎举为首的帝车,带着金红色的喜辇迎了过来。女声正是出自喜帕之下。焰姝半靠在辇椅之上,玉色的下颚的在艳色的映衬下闪着凝色,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抹红绸之下,是让人窒息的绝美。
“你刚说的,我答应了。”炎举眼里发出狂喜的光芒,看着一旁驯贴的百兽。“很好,有了这些大小扁毛畜生,水澜,这天下不更是我们的了。”
“他娘娘的,你是什么东西,”兽禽听到畜生两字,一脸不乐意。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见了堂堂五元国主;”焰姝笑骂道;“老将这娘字挂在嘴上。”
“你个小娘子,”光头刻意拖长了这个娘字:“你知道什么,不是都说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么,更何况我生来就是吃母狮的奶长大的,这母狮子都比亲娘可靠些。”
这话一落,伏在地上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水澜走到喜辇前,“姝儿,你怎么过来了。”
焰姝轻声说道:“水郎,我和表哥在帝宫感觉到了这些小玩意儿的动静,有些担心,这就过来了,更何况,这里本就离帝闾更近些,何必绕这些路途。”
“也是委屈你了,要在帝闾开业之日成婚。”
水澜心底也知道,这对普天下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幸好,她是善知进退的焰姝。他再一次和自己说道,只有这般的女子才是最合适自己的人,他眼里透出一股释然的喜悦,牵过这双他认为自己甘心用整个大陆来换的柔荑。
炎举眼里满是艳羡,“水澜,你可是好福气。”
光头大吼一句:“你们三个可是都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炎举一回神,眼里红光一现:“好!”
“且慢;”水澜慢吞吞地说道:“关于你刚才所说,圈地一事自然可以,只是这猎食。。。。”
炎举急切地说:“就拨给你一些他国的奴隶。”
光头粗声喝道:“你说了不算,我要他说。”
炎举只听得气血涌了上来,“滕”,周边空气里的火氛浓了起来,他两眼发红,突然转身狂然地看向水澜,空气里已经开始传来了阵阵毛发的焦灼味道。
原先安静的兽群感觉到了不寻常,开始躁动起来,飞在空中的秃鹜也不断拍打着翅膀。
水澜心底冷笑,眼里无惧地回视着炎举,清水波光,众人觉得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光,仿佛周身有看不见的水汽浮了起来。焰姝见势坐了起来。“表哥说的最是作数。水郎,你说呢。”
水澜不动声色地摆弄着衣袖,不再直视炎举,“国主说得是,只是水澜有一提议,我国提供的猎食一分为三,禁猎区里的活兽为一,每年提供的养禽家兽为一,各方拿下的十恶不赦之徒为一。这样可好。”炎也觉得周围火势被水汽一消,火气被猛地阻隔了回来,他闷哼了一声。“好”
光头一拍脑门,“都是长得一个个脑袋,怎么你的就好看又好使。中,就这么说算定了。”
焰姝媚眼如丝,美目含情地看着水澜。
这一出兽禽闹剧就告了一段落,三人依次再登上车辇,往帝闾的北向行去。今日除了水焰成婚之外,更是陈苍大陆上绝无仅有的第一帝闾开放之日。
第178章 螳螂捕蝉黄雀后
闾宫坐落在帝都最北的公家集市里,平日里这里是官家管辖之地,寻常百姓只是采购大批物件之时才到此地。
自天祭时,炎举少帝同时广告天下,水域王执意要将将帝闾和自己的婚事择在一天,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放了出去。
闾者,娼妓之所也。此消息一出,大路上无论有无心人都从最边远的角落赶了过来。
这般奇怪的场所竟然油新婚夫妇和国主同时出席,刚定在喜日开闾。为此,包括这北公市在内,帝都所有能容纳外人的夜亭都早就在半月之前被抢住一空。
更有一些机敏的民众得了提点,将自己房屋腾空,也被四面八方来的观礼客人霸满了。这时,北市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红色的喜车一路过去时,人群里的女子们叫起了王侯,帝君,男子则疯狂的喊着焰姝的美名。车队里的宫卫围着一长排卫队,将两旁的民众推挤出去。
公闾里的主事是宫中侍女长,为人严谨,而被选派到了这里。她早已经等在了外头。
车队刚入北市时,就沿路有人高呼:“炎帝至尊,水焰无双。”只见闾前琴瑟阵阵响起,两排而立的女子,六六成群,轻解罗裳,香肩欲露,倩腰齐扭,玉腿粉摇,此乃帝闾迎宾之舞。
人群里传来阵阵的倒抽气声,这些淳朴的民众何曾见过这样的香艳场面。女子的不悦声和男子的谩笑声立刻四起。
只见歌声起伏之后,销魂琴瑟渐停。再听一阵剑刃击打声传过,空中突然降下一火牢。彻底的火牢,一名金纱薄披的蒙面女子半跪在火笼之中。
几条火蛇为吐炎为铐,将金衣女子白玉般的皓肢圈圈缚住。金色纱巾之下,女子美目含怨。脸上隐约可见痛苦之色,苦受这炎火熬烧之苦。
金纱飞扬,美人呻吟,更是增贴了无数风情,她拽着火铐,嫣唇怒张,“你们这群小人”。
“金姬,”炎举不屑地说道:“这当世第一之帝闾,为你一人独开。你倒要求石山快点过来相救还是相救自己,乖乖交出体内灵瑙。”
金姬被火蛇迎面吐出的炽气烤的没了力气,几日来,她食不得金属玉石之气,没了补给,身子早就瘫软了一半。听着帝闾两字,她无甚反应,感觉到身后又是一阵炎火烧烤,她再挣扎了一下,还是躲避不开,被击打中,她有苦吟了一声。
这时,她才看到立在一旁的红衣交缠的那对璧人,她更加疯狂了起来“焰姝,你个贱婢,是你,是你挑唆水澜害我的,水澜,你不会如此狠心的。”
焰姝揭开头上的红巾,额前的焰纹染红了一张绝颜,她半挑着黛眉,嫣然轻笑着说道:“金姬,你可是冤枉我了,这都是花婆罗的主意。”
民众中听得这主意是一女子所出,兼心寒怎样的女子有此歹毒主意。
“五元连年战乱,虽治理得当,然兵力有限,所辖民间还是时由奸*淫之事发生,常年战事,兵士更是难耐。为保民间安宁和兵士需求,这才有了这女闾一说。人都说欲禁兵器,先准兵械私有。若绝荒淫,则先开闾,”艳姝轻启红唇,不缓不慢地吐出一行话。
金姬眼里凶光一闪,已猜到帝闾之意,气得双肩抖了起来,她再狠狠地挣扎了几下,这番举动,让她的皓臂又被火蛇深扎了几分,她的脸上痛意更盛,只是比起她眼里的一番狂怒。“水澜,你怎会听他们的唆使,你平日里是怎样的谦谦君子,似水柔情又到哪里去了,”说道动情时,泪眼婆娑地看着水澜。
水澜面无表情;”我的一腔仁爱只给天下众生,和我身边的如玉红颜也就足够了。沙溪一役,石山和你趁我北上要害之时,对我三万里水域,洒下无数金毒,水域一族毒死砸伤过半,水域更是被填埋一万里有余。百年内,难再有水域新灵现世。石山这土臭之孽,对你倒是情痴一片。今日,我必要引他前来,取得这两颗金土灵瑙,集齐五元中的三元来做药引,方能救得族下水域万千性命。”
她尖叫着:“三元灵瑙;你胡说什么,为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水澜,我为了你,遣退男奴三百,更让石山打通燕山山道,住你们攻下北冥国,天门石阵也是我俩一起攻下的,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水澜说道:“金姬,男奴只是你强抢来日常亵玩之用,你真心可是为我而遣散他们。这些人精气已无,剩下的躯壳也不过数载寿元。也休要再说打通燕山山道,你鼓动石山一气活埋了十个村落。破天门阵,你猎杀三千童男童女取血破阵,你可说这些也是为了我一人。“
金姬不甘道“天地五元入世为人本就该主宰世间万物的生杀大权,篡天改命。我也只是以暴防暴和你们的以杀止杀有什么不同。”
炎举阻道,“哪有那么多废话,你是给不给灵瑙,三元一齐,我和焰姝用炎焰之火提炼,再三人吞服而下,就可破了自身灵瑙限制,成就大圆满,一统陈苍。”
金姬破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就凭你们,不过仗着个百年火炎,用那焰姝勾搭上了水澜,就想取得天下,还不自量的起了个五元国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