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自打进了冰原,见了五十的几次哭闹,都是素手无策,这时只得威胁着:“你们还在哭闹,若是人听见了,将你们当做妖藤,一把火烧了,可是不妙。”
这话还有些作用,这时站在前头的一名高个美人往前晃动了几下,收起了声音:“这些人是听不得我们的声音的,就是一般的花阴*道术师父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说罢,那一堆美人藤都是抱成了一起,又是哭得伤心。身后的篝火旁,果然是毫无动静,这哭声似乎真的只能落入自己耳里,一声响过一声,这些扶芳藤竟是要哭道天明。
她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左右走动,又是好一阵子,那阵啼哭才止住了一些,依旧是先前发话的那名女子:“这位姑娘,你可是有法子救我们姐妹一众人,若事情能成,我们的爹娘一定会重金酬谢。”
若儿听得“重金”两字,脸上一亮,只是有些不解:“爹娘,落叶归根,这植物落花哪来得爹娘一说,你们这可是难为我了。”
这时里头身量最矮的一名女子,在急道:“我们当然也是有爹有娘,我家就在乌业城城东,父亲是名秀才,娘亲是名绣女,我的名字叫做沈暖儿。”她脱口的声音里头还带着几分稚气,年龄比若儿还要小上一些。
由了她开头,接连着又是几名女子报出了自己的家世住址,各自都是来自乌业四周的城镇。
若儿这才听明白了过来,这些个美人舞竟都是由活人幻化而来。
那名高个女子出声制止了身后的答话,她往若儿盈盈拜下〃我是邻城的耀武行的二姑娘。自小丧父,我并无他求,只希望姑娘,将我送回寡母身旁。也不要说起我的去处,只盼能在旁做得一株护母孝女藤,倾舞在此先行谢过了。”
那名女子的身影容貌再是闪现,只见她眉目英武,身如松翠,一身松绿云裳,果是有几番武行女子的相道。
她见若儿眼里还有些迟疑,只得将事情娓娓说来,这里总共是十名女子,无一例外,都是身家清白之户。半年前,这些足不出户的女子,听说乌业城出了一名他国来的女舞师。舞技一流,惊艳四方。
一袭水袖惊尘舞跳得风生水起,各地达官贵人纷纷来赏,这时一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也都得了邀请,说是练舞修形,当时甚至亲身上门,见了女子的婷婷身姿,就是站在那里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跳舞的女子再用了重金,酬谢了那些入选的女子的父母,此后,众人就被带入了一家宅院。
那夜也是月色美好时,舞姬站在了院中,翩然起舞,这般的月下美人舞,大伙儿就是没了心性一般,跟着她翩舞了起来,我歌月消散,我舞影凌乱,一切都是如同停滞了般,中间的那名女子不曾停下,她们也是如同不知疲倦一般,没日没夜,日升时,不歇。日落时,不停,直到了三天三夜后。
若儿对了花草养育也算是有所了解,但也从未听说过,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情。人魂附在了花身上,这又是怎么回事,若儿想起了白日里碰见过得那名卖花名女子,她来得突然,走时也是毫无音讯,看着也带着几分妖异,她回头看看这些在了月光下看着更显悲意的扶芳藤,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前后考虑一遍,也不知如何作答,更不敢一口答应了她们的恳求,只能问道:“你们先前所说的那名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157章 珐璍玉盆见端倪
女子们悲啼过后,总算多了几分清醒,只是让若儿更加头疼的是十余人居然都说不出那名舞娘所在的宅院,更不用说沿途的路线。
唯有那名叫做沈暖儿的少女说道:“除了那名舞娘曾说过花月谷,我还记得她每隔三月就会在周边的城镇里采办一次,如果是碰到了合适的女子,也会一起带回去。”
“只是如此,这花月谷又是什么来历。”若儿并没听说过这地名,听着名字只觉得该是个静僻的世外之地,但这些人的行事却这般伤天害理。
她心中还有一些事情不明:“你们各自都有着家人,父母亲朋许久不见你们回去,就不会上官府吵闹,又怎么会让那些人这般横行无忌?”
见其他人都不吱声,那耀武堂的女子叹了一句:“也不怕姑娘笑话,原先说的学舞一事,只是个推脱。那舞姬早就对我们家中说明,舞技大成之日,会引荐些合适的人家。我们只有蒲柳姿色,又是荆门窄户人家,只盼攀上了高枝,褪去了这身粗布麻衣。可怜家中父母,望女成凤之心蒙蔽了心智,才落到了今日的下场。
更不论,我们神魂离身,原本的躯壳却还安然无恙,能吃能睡,就算真的骨肉相见,也是无人发现。”
项链里的黑玉似是沉思了许久,还是闪现出了身形,“你们可是中了花咒?”
月色之中,黑玉的身子显得很是单薄,她在了那些美人舞旁边环视了一圈,引得可爱也不安分了起来,也跟着飞在了那些花藤旁边嗅了一圈:“人体六灵,又以思之灵为核心,你们现在的这副摸样,正是因为思之灵被封死在了这些人为栽种的邪木里头的缘故。”
黑玉心中感慨,这世上竟还有人修炼这般邪恶的术法,比起自己的屠龙之举,这般的胡乱夺人魂魄的恶行,也不怕遭了报应。
这时若儿见树灵的身影停在了一旁,似是思索着什么,再问道:“黑玉姐姐,既然你认得这术法,那可有救人的法子?”
黑玉也不立刻答应,而是转身询问着那群女子:“你们变成这美人藤后,周边可是有起了什么变化?”
女人一多,也是嘈杂,她们知道自己还有生还的机会,七嘴八舌地说道:“只要听了人的掌击声,就会自动起舞。”
“平日里也不觉得饥饿”
“脸色没了先前的红润颜色。”
黑玉听她们胡乱说了一气,难得耐着脾气听着,还是先前的那名高个女子答道:“依我平日看来,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近不得日光,我虽不记得自己变作花人的前后经过,但依稀记得是在一隐蔽的宅院中。
那房间似从不进日光,但又似乎天天透亮,如同白昼。只是出了那宅院后,我们只要再日光里多晒上一会儿,就全身烤热,瘫软无力。”
黑玉似是有所发现,再追问道:“你们是何时跟了那舞娘学艺,学了多久,”
其他几名女子这时也都回忆着,各自说出了时间来,最短的只有几日,最长的却有三月有余,那几名时间长些的姑娘,又更惧怕日光一些。
“人族和其他族群不同,日月只是些寻常光芒,也只是照明辨物之用,更谈不上伤身,”黑玉分析道:“日倾月华唯有对了特殊体质之人,才有些用处,她们有这般反应,只怕是慢慢开始化为花阴植物之体,如果不快些找到本体,想出解救之,只怕不久后就要彻底变成藤体,再难为人了。”
若儿在旁听得也是心急,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地起了沈暖儿说得那名舞娘的例行采办,觉得是条线索,但这附近的城镇不少,又不知该从哪一处着手调查。
前方的篝火已然熄尽。林中,有几只晨鸟扑翅飞出,若儿怕惊动了旁人,忙是回到车上,休憩了一会儿。
精简的车队办事也是利索,离了林间道,很快就上了官道,若儿这时知道了那些花藤怕光,沿途将整辆车用了遮布挡的严严实实。
秋日还有些燥热,半路车队寻了处河流,商头再命人停车修整,若儿则是找了处阴凉处,给了花儿透个气,顺便浇灌些水。
她怀中的可爱也是许久没有透气,又不敢在众人面前露出飞行的本领,只得窝在一旁,看着若儿忙上忙下。
河水清凉,若儿也是许久不碰花草,这时连着十余个沾染了土尘的花盆都擦得光亮一片。
她手下忙着,黑玉提醒道,“若儿,你看盆栽侧边,刻着几个字。这几个花盆,都是些黑土胎骨,不仔细看还真辨不清上头还刻着盆文—珐璍。
商头歇在树下,手提一把紫砂小壶,直接含在嘴里。
若儿装意在旁和膘搭话:“爹爹,你可知道这附近那里烧的瓷器最好,我看那些个花盆灰里土气的,真的送出去,也怕以后的买主不喜欢。”
那商头吐出了茶嘴,在旁答道:“小丫头,你心思倒巧,只是一双眼睛还拙了些,那些盆栽的胚土都是上好的高岭土,又是珐璍轩出品的瓷器,可是上等的货色。否则,我可不会将那些锦织都送了出去。”
若儿再是不明问道:“珐璍轩?”
商头这时也是有了兴致说道:“我听你父女俩说是要出门行商,那各地的土产可是都了解了。就拿这烧制的瓷品来说,以土烧瓷,还是北陆的技艺最是精湛。你可知为何北陆的瓷品为一绝?”
秋膘只是嘿嘿两声,饶有兴趣地凑到一旁听着。
那商头丢下了茶壶,“这就好比南方的瓜,北方的枣。凡事都有个位置优劣。你看这玉阕国国内的土壤松且黑,瞭苍的土壤则为湿又黏,唯有北陆的高原岩土,又硬又粹,再加上北陆一地,修行的术法多为金石之术,自然是在了这烧制瓷器的功夫上很是考究。而这玉阕境内,有名的烤瓷就要少多了,这珐璍轩就是从北地专门运土而来,烧制了这些花盆盆栽。那土还是我托人运送过来的,自然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若儿听出了些眉目,忙再问道:“那这珐璍轩又在何处,我想。。。去看上一看,学上些手艺。”
那边秋膘奇了,这小学徒又是哪门子心思:“这是。。。”
这人也是走南闯北,果然有些门道,他听了少女的话,也觉好笑:“你可别小看了这其中的学问,这珐璍轩和芳菲坞,齐堡一般都是各地都有分号。这前面的城镇里就有一所,只是这手艺可不是你可以随便学的。”
若儿心里可不是真心想这门手艺,只是嘴上依旧不服气道:“你可是笑我弱质女流。。。”
那商头摇头笑道:“这话我可不敢说死,珐璍轩轩主的掌上明珠就是名女流,听说一手烧陶手艺,炉火纯青,能将普通的石骨烧成上好的金石之材,只是我看小姑娘你一身不带丝毫灵元,只怕不带金石土元之灵,这珐璍轩的师父,可个个都是土元好手,就连烧制那样的花盆的,只怕也该是个五灵滴之体。”
若儿嘴上依旧不肯,就是扭捏着要去珐璍轩一看,那商头也是来了兴致,索性就答应了到了前头的城里停下脚,只是为了他们耽搁了腿脚,这饭可就不包了。她昨日里,已经翻出了五十额外收起来的子币,有钱就是能硬气说话,她捏捏怀中还有些发烫的子币,咬牙答应了。
很快商队就行到了下一个城。听那商头说,这里只是个不知名的农业小城,城中只是些常年不出门的农户。
城中建筑民风都是古朴,一条主干街道上才零星缀着几家商铺。珐璍轩就开在了街道正中的位置。
她硬是拉着秋膘往前走去,秋膘在旁叨着:“你还真是要去学习烧陶的手艺,这先不说你是个道术白板,就算你真要学习陶艺,要烧到一陶值万枚母币,还不知是何年马月了。”
珐璍轩内果然是陶瓷满目,或是碗如白玉,或是瓶身晶莹,只是这里外一圈下来,就是不见栽种美人舞的花盆。
若儿寻了一圈,还是毫无发现,只得上前问道:“掌柜,这里可有用了高岭土烤制的花盆。”
掌柜听了她的问话,回忆道,却是有这样的花盆,每月都是由一名熟客定制的,这店堂上并无贩卖。
但当若儿再追问那买家是何人,那掌柜就是不语,身后的秋膘连忙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出了店铺。
若儿心中急切:“我还没问清事儿,怎么就将我拉了出来。”
秋膘说道:“你可是莽撞了,这就好比冰原几原之间互不通气,哪家店铺也不会将各自的客户的讯息随便外露,更何况还是个半路出来的生人。”
若儿心里也是明白,但昨夜黑玉的话外之意:这时间若是再拖下去,那些被封在了美人藤里的姑娘只怕是要彻底变为花人了,她一心就想着快些找出她们口中所说的‘花月谷’。”
她迟疑着就是不肯随意离开,这时,就听得旁边几个妇人围在一起:“你可是听说了,那花夭待会偕了沈家的闺女,回门探望。你也让你家的丫头拾辍拾辍,兴许也能被看上。”
若儿听到沈家姑娘和花夭两字,忙凑了上去:“几位婶婶,你们说的可是花月谷的花夭舞娘?”
这几名农家打扮的妇人也是热心肠,:“就在前头的大宅子里,花夭姑娘每三月才来一次,那几户好命的姑娘们回来都是穿金戴银的,可真是交了天大的福气。”
这时身后的街道上扬起了一阵轻尘,迎面驶来三辆花车。